“萬安伯要寫第二首了。”

　“是那副畫還是那塊磚?”

　“應該是畫吧，好歹還有些東西，那塊磚，說實話，老夫都覺得無法破題入手！”

　此時羅三秋也露出了笑容，他的目標，就是最後那塊磚。

　別人不知道，他的師祖，曾經和萬聖學習過，對萬聖了如指掌。

　所以，只有他，有把握請出萬聖的聖意。

　本尊聖意充當法寶，威能更強上一分！

　就算陳洛請出第二尊聖意，只要他吟誦那塊石磚失敗，而自己最後一個上場，在眾目睽睽下請來萬聖聖意成為石磚的器靈，那在氣勢上也能壓一壓陳洛。

　自己的面子就能從地上拾起來了。

　“好好乾，你現在表現的越好，等下就能襯托老夫越強。”羅三秋心中不禁得意起來，又朝陳洛投去了一個鼓勵的笑容。

　陳洛有所感應，側過頭，看到羅三秋友好的笑容，心中也是感動。

　胸襟開闊的大儒啊！

　於是陳洛也衝羅三秋點了點頭，自己絕不會讓他失望的。

　陳洛看著那副畫，那副畫正如文相所說，上面的人、牛皆不見，只剩下一車薪碳，只是那薪碳此時也是混作了一團。

　“哎，那畫上哪裡是碳啊，都被汙化作了一團，若非有人提醒，老夫都看不出那是一車碳。”

　“沒錯，一定要說的話，我到覺得如今更像一塊煤，巨大的煤石。”

　“反正都是一團黑，說它是什麽就是什麽咯！”有大儒無奈道，“這就是個廢寶吧！”

　“不管是什麽，這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都不好吟誦啊！”

　“還是看看萬安伯如何破局吧。”

　……

　陳洛望著那副殘畫，老實說，最開始他也是一臉懵逼，正如那幫大儒所說，這一團黑嗚嗚的畫面，若不是文相提醒和《賣炭翁》有關，真想不到是什麽?

　不過現在，的確是像一塊煤石，還是那種剛剛從地下挖出的煤石。

　如果真的是廢寶也就算了，可偏偏自己離得近，還能感覺到那團黑色之中，有絲絲熱意傳了出來，在這寒冬中讓人覺得身上暖洋洋的。

　那就那首詩吧！

　陳洛提起毛筆，所有人頓時都屏住呼吸，似乎擔心自己的呼吸聲會打斷陳洛的才思，就連顏百川也側頭注目。

　畢竟拿出這件文寶，他也有點不好意思，所以才說出三件文寶能請來兩尊聖意就很滿意的話。

　只見陳洛在石碑上落筆，一首律詩洋洋灑灑出現在石碑之上。

　“鑿開混沌得烏金，藏蓄陽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爐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賴生成力，鐵石猶存死後心。”

　“但願蒼生俱飽暖，不辭辛苦出山林。”

　那石碑猛然一震，一道濃烈的熱意從石碑上傳出，頓時八卦廣場的八卦符號瞬間亮起！

　“成功了！請聖成功了！”

　“天啊，萬安伯真的是化碳為煤，這是一首《詠煤》！”

　“詩詞數千年，詠煤者，唯此一家！”

　“了不起，了不起，了不起！”

　“此時句句寫煤，卻又句句寫的是為人族而獻身的先賢，頗有‘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之感！”

　“‘但願蒼生俱飽暖，不辭辛苦出山林’，這是聖願啊！萬安伯這是發下聖願了！”

　“快看，是哪位聖意被召喚而來?”

　此時八卦廣場中心的陰陽魚突然停止旋轉，一道青色光影浮現。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狄某，見過我族後輩！”

　聲音傳出，滿場大嘩！

　“狄相，是狄相！”

　“參見狄相！”

　一時間全場躬身行禮，拜的是前朝名相——狄仁傑！

　前朝有相曰狄仁傑，愛民如子，安民內外，深受敬重，後超凡入聖，辭去相位。億兆百姓哭求三天，願半聖繼續為相，被狄仁傑拒絕。

　臨走前，在相府的蕭牆上寫下了“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的警誡，成為所有立志“為生民立命”之人的座右銘

　那狄仁傑的聖意青光落在《詠煤》的石碑之上，石碑仿佛化作了一團火焰，隨即落入殘畫之中，只見殘畫被火焰灼燒，在火光中，一顆隱隱發紅的煤石浮現，一道溫暖又霸道的聖威席卷八卦廣場！

　那煤石一現身，立刻化作一道烏光，停在了陳洛身後。

　“化形重寶，是化形重寶！”有大儒驚呼。

　顏百川也露出意外之色，化形是一些寶物改變形態，更貼近天道力量的一種體現，這殘畫邊做了煤石，整個文寶的蘊意也發生了改變，如今就算狄相的聖意離開，這煤石依然是文道重寶。

　顏百川再次望向陳洛，心頭欣喜和煩惱一時間混雜。

　欣喜的是，文昌閣再添重寶，煩惱的是該怎麽獎賞陳洛。

　前面數次獎賞，文昌閣已經支出了過去三年的開銷了。看看陳洛的年紀，大概四十歲前能搬空文昌閣吧！

　可是不獎賞不行啊，竹聖看著呢！

　“唉……”顏百川發出了一聲歎息，爭取二十年內入聖吧，把這個爛攤子交給下一任文相來處理就好了！

　想到這裡，顏百川又輕松了一些。

　此時，陳洛的目光落在了那塊石磚上。

　……

　“老冷啊！”一名下了注的大儒湊到冷寒冰身邊，笑著說道，“最後一首了，還是那塊沒有什麽來頭的石磚，你這次可是輸定了。到時候兌換賭注的時候，老夫可得是第一個哦。”

　冷寒冰目中堅定:“哼，你懂什麽?以我對萬安伯的了解，他必然是把有把握的留在最後。你就在我身邊別走，等下第一個收你的賭注！”

　“嘴硬！”那大儒也不以為意，畢竟冷寒冰一會就要破產了，還不能讓他說兩句嗎?

　一詩雙聖，哪那麽容易！

　現在就好好盤算一下，到時候讓冷寒冰幫自己做點什麽事比較好！

　畢竟是多年好友，總要給他拉點私活還債啊！

　……

　陳洛仔細看著那塊磚。

　年代有些久遠，那塊磚有些發黃，不過卻因為被人長年累月八萬，都包上了一層厚厚的漿，粗粗望去，就猶如一顆磚形的玉石。

　這個世界，民間所用的建築磚塊也都是用石灰和糯米混合而製，所以陳洛一早就選好了詩詞。

　“今天是開了個專場啊！”陳洛心中一念，提起了筆。

　……

　“開始了開始了，最後一首詩要開始了。”

　“冷大儒賭萬安伯一詩雙聖，能否成功，就在此一舉了！”

　“一詩雙聖?我看走一首邊關詩，或許能請一尊聖意！”

　“依老夫看，或許寫一首邊關思鄉詩，可以一舉兩得！”

　羅三秋也微笑看著陳洛，等待著陳洛失敗。

　他自然聽到了這些大儒的議論聲，有些大儒還刻意提高音量，看上去是在議論，實際上是在給陳洛支招。

　但是，根本不可能成功！

　這塊磚，壓根就不是城牆之磚，也沒有絲毫思鄉之意。當初萬聖年幼之時，有一次被一群混混圍住，逼萬聖去替他們頂替偷盜之罪，可得銀兩賞賜。萬聖隨手就拿起了地上散落的磚塊，寧死不從，最終打退了那群混混。

　從此萬聖便磚不離手。

　至於什麽城牆之磚，思鄉之磚，都是萬聖的弟子杜撰出來，給老師挽回顏面而已。

　此事，羅三秋也是從師祖的筆記中得知。

　若是陳洛吟誦什麽守關之志，思鄉之情，從一開始方向就偏了，怕是很難有聖意觸動。

　倒是自己選擇了一首“大丈夫威武不能屈”的詩歌，或許會請動萬聖聖意降臨！

　詩壓萬安伯，倒也是一樁趣事。

　……

　陳洛深吸了一口氣，前世文骨最硬之人，寫下的最剛強的詩句，在此方世界——呈現！

　“千錘萬鑿出深山，”

　“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身碎骨渾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間！”

　一時間，八卦廣場風聲大作，陳洛身後的柏木劍和煤石傳出一道道低吟，似在附和。

　但是那八卦廣場卻沒有任何反應。

　“失敗了?”

　“怎麽可能?”

　“這是詠石灰，錚錚鐵骨啊，怎麽會失敗?”

　就在眾人第一時間議論紛紛之時，整個八卦廣場突然震動了一下。

　“嗯?地動?”

　“之前似乎也有過一次地動，誰還記得?”

　“老夫記得，是陸放翁一詩雙聖時！”一道聲音傳出，眾人循聲看去，竟然是一直沉默的孔成庸。

　孔成庸面色凝重，望向陳洛寫下石灰吟的石碑。

　“大地動，贔屭出！”

　話音落下，那石碑猛然升起，露出埋在地底的石雕。

　正是陳洛當初在萬安縣寫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時出現的贔屭！

　贔屭石雕從地下伸了出來，那贔屭的頭顱突然抬起，張開嘴，一道古怪的長嘯聲從石雕贔屭嘴中發出。

　就在那古怪聲音響起了刹那，八卦廣場的八枚卦象突然光芒大放，青光衝天而起，化作一道長橋。

　“師道虹橋?”顏百川眼中意外之色更濃，聖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至少三尊半聖同行，才會出現這樣的異象！

　“快看，虹橋上有聖意。”

　只見那虹橋之上，閃現出一道道聖意，隨著虹橋落入了八卦廣場。

　一道。

　兩道。

　三道。

　……

　七道。

　八道。

　九道。

　……

　完整不斷增加的聖道虛影，冷寒冰揚天長笑:“哈哈哈哈哈，一世雙聖算什麽，萬安伯把萬聖殿搬來了！”

　“人族聖賢，哪一位不是‘渾身碎骨渾不怕’，又哪一位不是‘留下清白在人間’！”冷寒冰抓住身邊要走的那位大儒:“馬兄，你是第一個交賭注的！”

　“冷兄，老夫可就這一件文寶……”

　“沒關系，畢竟是多年好友，怎麽會讓你沒有接私活的機會呢。我缺個大儒助手，你慢慢做，就當抵債了。”

　“哎，好吧。”

　“走走走，跟我一起收賭注去！”

　……

　此時顏百川望著廣場上還在不斷增加的聖意虛影，眼皮直跳。

　“浪費啊，浪費啊！叫來這麽多聖意有什麽用?只能選一個啊！”

　“這得多浪費啊！”

　另一邊，羅三秋張開的嘴就一直沒有閉上。

　你怎麽詠石灰?

　你不應該詠誦邊關，詠誦思鄉嗎?

　都有人告訴你，詠誦邊關思鄉啊！

　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你這是請聖嗎?

　人家都是一對一，戰戰兢兢地請來上供的。

　你這是在開宴席啊！

　做夢也沒想到，在八卦廣場，看到聖意現身，居然能用“雨後春筍”來形容！

　喂，那邊那道聖意，你別擠著我家萬聖聖意了！

　……

　“咳咳！”顏百川看著也有些呆滯的陳洛，說道:“眾聖欣賞，是對你的肯定。陳洛，你選擇一位聖意吧。”

　陳洛一愣，啊?

　我獲得反選了?

　陳洛正要開口，耳中又傳來顏百川的傳音:“選萬聖，他是石磚的主人，作為器靈威能還能再大一分。”

　哼，搞黑幕！

　為什麽不能讓我喜歡的聖意哥哥出道！

　陳洛臉上浮現出虔誠的表情，躬身施禮道:“多謝諸位聖意眷顧，晚輩想請萬……”

　陳洛話音未落，又一道聖意從天而降，直接落在了陳洛面前，聖威彌漫，壓製住了其他的聖意！

　顏百川眼睛一瞪，連忙傳音道:“選他！選他！選他！”

　陳洛也是一愣，抬頭看了看那道聖意，對比其他半聖虛影看不清面容，這意味依稀可以看到眉目。

　此時，一道光芒從中京的一個方向飛來，瞬間落在了八卦廣場，正是法相！看到陳洛面前的虛影，也是微微躬身。

　“法家門徒，見過韓非子！”

　法家虛聖，韓非子！

　法相望向那贔屭碑上的詩文，又衝陳洛一禮:“自古清白，無出法家其右！請萬安伯成全！”

　陳洛點點頭，對著韓非子躬身施禮:“請韓非子入詩！”

　韓非子的聖意虛影微微點頭，抬腿邁入了贔屭詩文之中，頓時詩文青光大放，融入石磚之內，那石磚微微出現兩道裂紋， 旋即飛到了陳洛身後。

　廣場之上的聖意都微微搖頭，緩緩消散，只有最後那萬聖虛影略微遲疑了片刻，也消散而去。

　此時無人聽到，在那虛聖殿中，有一道悠悠的歎息之聲響起。

　……

　羅三秋的嘴似乎是合不上了。

　他揚名的機會啊！

　他方才看到萬聖的聖意虛影消散，內心一陣酸痛。

　怎麽……可以……這樣?

　就在這是，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過頭，正是冷寒冰笑開花的面孔。

　“老羅，賭注交一下！”

　紫筆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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