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整艘船的時候很松快——開槍，發射導彈就可以了。但等真的打下這艘船，準備清理的時候卻異常痛苦——不僅要把屍身一一收集，還要收攏被打碎的火神機甲的殘片，更重要的是還要確保幸存者死個乾淨。所幸，很多火神機甲是被鐵人直接關機了的，現在它們已經被重新喚醒然後開始遵照指令開始完成巡邏和屍身收集。而且之前同樣被關機的投影機器人也被喚醒，它們開始圍繞在堆起來的火神機甲殘片周圍，挑揀能用的部分進行重新組裝。但大頭實際上還是處於飛船內部的火神機甲組裝中心，很難想象一艘兩百年的飛船上竟然還有這種最近的生產車間——也許這就是塔茲克為什麽會有關於影子經紀人情報的記憶。艾達現在正對著一個名叫“格裡夫”的影子經紀人輔助VI進行訊息接收——這是一個沒有設計出任何身份權限的輔助VI，但它收藏有兩代影子經紀人儲存的很多相關資料。可以想象，只要任何人處於這個區域內，就可以命令格裡夫，進行信息和情報的讀取。犽戈人為什麽可以從低級奴隸或者寵物的身份，一躍而成為影子經紀人?想來就是這種Bug設計才幫助到他的。不過，哪怕現在是艾達擔起了影子經紀人第三代的名頭，她似乎也沒有改變這個設計，似乎想讓其成為影子經紀人的一種傳統一樣。而問她原因，她的解釋是:如果設定身份驗證，那影子經紀人的一些個人資料就會儲存到這個vi之中，如果vi中的資料不慎泄露出去，那影子經紀人的身份就變得有跡可循。這不符合他完全隱藏自己的目的，所以他寧願保留著這個風險，也必須要讓格裡夫沒有身份驗證權限。而到艾達這裡，她自己也不想在私人信息問題上犯錯誤。而謝元正在收集品相不錯，身軀比較完整的屍身，準備將其收攏後再改造成機仆或者替身傀儡。品相比較差的屍身，就只收集腦子——機械神教裡面為了取代人工智能中“人工”部分，采取了一種叫做“濕件”部分當做計算智能。這玩意在機械神教中的學名為思考器，可以擁有像矽晶芯片一樣擁有控制線路和計算數值的能力——但其實質是用一個克隆或回收的人類大腦改造的生化CPU。生化思考器和真正的AI之間的唯一區別是:它們不能自主學習或自我升級，如果它們需要學習或做出任何超出它們現有程序的事情都必須由操作者現場手動編程，因此也就幾乎不可能發生智械危機。但濕件的效率也實在令人汗顏——你要是用一個愛因斯坦級別的大腦可能還好點，可普通人的大腦有個什麽高級的思考能力啊?嘿！這也是為什麽很多超級複雜的設備:比如艦船或者泰坦這種，它們不是用一個腦子的思考器處理的，而是用幾個，甚至成百上千個人腦通過串聯加持在一起才能達到一種高精尖量子計算智能的處理能力。這種N個人腦串聯在一起形成的計算系統，就是所謂的聯結者運算系統。而且有一點是機械神教的教士們個個心知肚明卻從不宣之於口的:既然思考器是用人類大腦製作的，那哪怕去掉了很多處理區域，但它只要還活著……或許內部就有一個靈魂寄宿於此。而這，就是機械神教中對於“機魂”的另一個詮釋。對於濕件，艾達是拒絕了解的——她甚至拒絕謝元在這艘船上搭載一個額外的聯結者運算系統。在她看來，既然未來的太空時代文明不拒絕電腦和計算系統——他們只是反對建立智能生命，那為什麽就一定要開歷史倒車，搞人腦計算機呢?但這一點，哪怕謝元和UR-025也不好回答——宇宙與宇宙的特色各色各異，30K宇宙的最大特點，就是超自然現象是可以嚴重影響到現實社會的。而那裡的人類在一個思想非常極端的強者的帶領下，自然容易走上一條非常極端的道路。“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這句話雖然沒人實實在在地喊出來，但意思上就是這個味道。因為人工智能曾經有過不忠誠的過往，所以所有的人工智能就一定不忠誠，於是人類就一定要徹底摒棄人工智能。艾達是不想了解，但也不阻止謝元的行為，而且她也忙，所以還是謝元跟稍微騰出手的鐵人在一起進行處理。整理了大概有三個小時，才讓鐵人確認除了謝元和艾達兩個活人以外，整艘船的其他活人都已經死光了。不過為了謹慎起見，艾達還是選擇除了自己的這個大辦公室和一條主通道以外，其他地方完全打開氣閥，抽光所有的氣體，然後再讓安保機器人徹徹底底地搜尋一遍。不是艾達心狠，而是影子經紀人的特殊性注定她不能任用老臣——甚至她從格裡夫的記錄中也看到，所有現在登上這艘船的特工，都是在30-40年前逐步登上來的——犽戈人也在登頂之初執行著跟她一樣的計劃，處理掉上一代影子經紀人的老臣。而謝元這邊，在處理完船上看得到，找得到的屍身後，就把犽戈人和其他殘肢斷臂的衣服，護甲，裝備和植入物全都拔掉，再給收攏到了一起。然後再注入大量的卡諾普拉斯人體液，讓其溶解成一團肉漿後，然後再打開了空投艙門，將滿滿一池子的肉漿全都撒入風暴雲團中。等謝元這邊處理完事務趕到了中央操控大廳後，艾達已經大致整理了一切資料，看到謝元過來才走過來匯報道:“元，我已經整理好了大部分影子經紀人手上的資料和財產了，你需要我下階段工作注重什麽方向?”“這麽快?噢！”謝元想了想，問道:“影子經紀人的財產可以轉移一些資金到我們的合資公司嗎?這樣我們可以稍微騰出點手腳做一些開拓市場的計劃。”但艾達聽到這個搖了搖頭:“很遺憾，元，影子經紀人本身的財政赤字屬於很危險的水平，不能幫助注資。”“兩代影子經紀人一點錢都沒有賺到?”謝元聽聞感到匪夷所思。艾達隨手挪了個投影屏過來指給他們看:“這是整個組織的財務狀況表。事實上，無論是第一代還是第二代，影子經紀人二百年來一直不遺余力地拓展整個情報網絡，百分之七十的時間裡，這整個體系甚至是負資產運行的。所以，影子經紀人除了把情報網絡發展得越來越大，幾乎滲入了銀河系社會的每一個角落之外……事實上並沒有賺到什麽多余的利潤！”“嗯！不瘋魔不成活啊——如果不是這樣，兩代人也不可能攤出這麽大一個架子。”雖然對此感到震撼，但細細一想，謝元對此也感到理解。“是的！”艾達也是對此感到讚同和歎服，“不然他也很難把一個情報組織做到這一步……不得不說，令人敬佩……”說到最後神情倒是一本正經地嚴肅。“那…還是不要有牽連了…免得事後一追查，反而還泄露了秘密。”謝元最後還是放棄了調取資金的想法。對此艾達也是讚同。“那麽在運營上…嗯…我也給不出具體的經營建議，不過我給你三個大方向的想法吧。”看著艾達洗耳恭聽的樣子，謝元頓覺有趣，但還是清了清嗓子建議道:“第一個，就還是繼續影子經紀人的老本行，擴散情報運營力量——我會把一些其他宇宙拿過來的技術收藏甚至成品全部開放給你，換取的變現你依舊用來擴散對整個銀河系的影響力。一旦收割者襲來，舊有的情報力量一定會遭到破壞，那麽新的情報力量的組建就顯得非常重要了——我們絕對不能丟失耳朵和眼睛。”“而且其他的新穎技術也可以間接地支援反抗方的防禦力量，還能增加收入，擴大影響……”艾達對此成竹在胸:“我是絕對不會放棄持續做這件事的。”“第二個，就是盡可能把視角放在收割者和收集者身上——我建議如果收集者還願意聯系你的話，也盡可能維持這種聯系。現在，收割者的一切動向，哪怕是微小的動向，都對我們日後的防禦對策有很大的影響——沒有情報力量，遊擊戰不過是一個絕望的困獸之鬥。”“唉！哪怕到了宇宙層面，我都成了銀河系最大的情報中介人，竟然還擺脫不了雙面間諜的路線，”謝元的這個要求讓艾達整個人一陣掃興。謝元馬上就改了口:“那就不要跟那邊聯系——我記得那個收集者的將軍實際上還是先驅者的一個小馬甲，貿然接觸也是不安全的，算了——安心收集資料就好了。”“其實，你剛剛說的是對的——我的確不能完全跟收集者斷了聯系……”但很快，艾達還是很善變地改變了想法:“影子經紀人不論自己本身的立場是什麽，但影子經紀人這個招牌實際上是不應該有立場的——所以如果真的開門做生意，我的確是不能拒絕的。”“不是說不想當雙面間諜嗎?”謝元這時揶揄道。“拜托！開個玩笑而已嘛——如果互惠互利的話，實際上這只是虛與委蛇，而不是雙面間諜。”艾達露出了狡猾的笑容，近而變得有些憂慮:“掙誰的錢不是掙?誰的錢都可以掙——我想收集者也不會故意放棄一個情報中介，只是我擔心的是……我該怎麽抵擋住…收割者的“教化”攻勢呢?”“那請讓我誠懇地推薦給您一個這個。”謝元馬上就把手上一個鑲嵌式的圓盤型掛件遞給了艾達:“心靈護盾，這是幽浮世界裡用灰人的顱內材料製造的生物濕件之一，你還記得嗎?”“哦，對喔！”恍然大悟的艾達馬上接過了掛件收存好，“竟然還忘了你竟然有這玩意——誒！你能批量生產這玩意嗎?要是賣到這裡……”她的眼神灼灼:“那也算得上是一筆大生意了！”但謝元對此不能給一個樂觀的答覆:“很遺憾，產量很難堆起來，要擴大產量就必須要催生出一個正常的灰人族群——可是我在哪裡找個地方畜養一個龐大的灰人族群呢?要知道，灰人可是有智慧的——尤其是現在我手上的灰人樣本，是後期混合了人類的基因的改良產物，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亞人類生物。誰能不顧道德風險去這麽圈養呢?萬一要被發現了，還有可能給我一個反文明罪行——現在大規模養殖灰人可不怎麽現實。”“嗯…好吧！”艾達聽到謝元這麽說也只能暫時擱置住這個話題了，轉而討論正事，“那第三個方向又是什麽呢?”“薛帕德！”謝元給出了第三個方向的需求，“只要和她相關的任何情報，不論是有利的還是不利的，都需要盡力收集;並且將第一時間發現的有價值的情報無條件及時轉發給我，然後視情況由我或者由你轉發給她……我需要給她最大限度的支持。”“她是個被人類和星聯樹立的偶像我認同，其本人也很有本事，我很讚賞她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對於謝元這第三個要求，艾達有些不解:“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有什麽東西能使她在後來的人類反抗中起到戰略性的作用，你能告訴我一個合理的原因嗎??畢竟，就算我會對你的命令一一執行，但我還是想要得到一個解答，不然我覺得很不值得。”“我可以從關系學和玄學上給你一個必須的理由。”謝元對此無所謂， 侃侃而談:“其實塞伯魯斯也發現了這點，從小高乾子弟出身，又有比較開放勇於嘗試的性格，加上不俗的能力，已經讓她如今結交了來自突銳人，阿莎麗人，奎利人，賽拉睿人甚至克洛根人中各自有深厚人脈關系的年輕一代和權威大佬。這些人遍布整個銀河系，而且各自的影響力又能深刻影響中上層的判斷。保住她，就代表在之後的抵抗戰爭中能省下一大筆用於統一戰線的成本——日後的戰爭，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銀河系首先要團結一致，不然一切防禦行動就如用沙子建高塔——遲早要塌。”“而她是團結銀河系群體中很好的黏合劑…嗯…的確，為了這一點，她是應該要享受到要員級別的保護。”艾達也心有所得地點點頭，然後又好笑地問，“那玄學上的原因呢?難不成她是什麽天降大運之人?”“難道不是嗎?”謝元反問，“你仔細想想她的起家歷程，和她每次的應對?”艾達慢慢想了一下，然後面色變得異常古怪，而且還逐漸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最後總算恢復了平靜和優雅的姿態。聳聳肩轉身前往了工作台，幽然道:“好吧，反正我也只是個打工的，老板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謝元也露出了無奈的神色……七八年前，自己還想著跟薛帕德一爭雌雄，但直到今天，謝元卻明白有些事，天降大運之人得到的待遇，和普通人，比如謝元自己這樣的得到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具體來說，就像在艦船的人員配置問題上，他竟然被總乾事和安德森議員一前一後地找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