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流了一地。

　　白月心裡默念著:“對不起，對不起！”，看著龍浩然再次倒地。

　　禪寺裡靜的出奇，風鈴仿佛也暫停了搖晃。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看著龍浩然失血過多，倒在地上漸漸停止了一切動作。

　　神裔們面面相覷，紛紛退後數步，似乎是在等候什麽。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一片霞光便籠罩了昏死過去的龍浩然，身體裡流淌出來的血，開始回流。

　　他的手狠狠的握成一個拳頭，緊接著，尾部突現九條觸手般，靈動的尾巴。

　　龍浩然像是僵屍般，慢慢直立，雙眼變得猩紅，獸牙凸顯，指尖長出利爪。

　　紅色的妖絡像一條條綢緞，圍繞著他的身體旋轉、飄動。

　　最終，他張開雙臂，仰天發出撕心裂肺的，長吼。

　　與此同時，所有神裔的意識傳送器同時發出警報。

　　“警告，妖獸出沒，級別:妖王級......”

　　白月等神裔看著暴走的龍浩然，倒吸一口涼氣，看樣子，似乎比在學校見到的，更加恐怖。

　　龍浩然身體散發的威壓，讓眾神裔靠近不得，逼得他們不得不保持防禦姿態，慢慢後撤。

　　吼聲停止，所有的緋紅全部歸於龍浩然身體，他望著後撤的眾神裔，憤怒的吐出兩個字:“找死！”

　　毫無征兆的，龍浩然稍加蓄力，嗖的一聲像一支紅色的箭，朝白月射去。

　　眾神裔眼看著龍浩然瞬間消失，等意識到他是朝自己攻擊過來時，龍浩然的利爪已經在白月眼前揚起。

　　白月試圖用新月格擋，慕容及大部分神裔是往四周躲閃，根本無人顧及白月的安危，可憐這個神廷中的貴族，平日裡被眾神裔眾星捧月般吹捧，危難之際卻沒有人舍身相救。

　　或許舍身相救的成本太高，如果不是血肉至親，任誰都會猶豫。

　　龍浩然猙獰的臉瞬間出現在白月眼前，揚起的利爪此刻就懸在她頭頂。

　　就在利爪即將擊中白月之時，一根明晃晃的繩索，不知從何處伸出，像一條蛇，纏住了龍浩然的身體。

　　又有數根明晃晃的繩索從四面飛出，纏住了他的手臂、大腿，繩索突然收緊，龍浩然被外力拉住，在恐怖的外力下，快速向後飛去。

　　困住龍浩然的，是一個人身羊角的神明，它伸出五指化作五根繩索，捆住了龍浩然，用力一拉，把他拉到了自己腳邊。

　　白月死裡逃生，冷汗直流，看到是神明現身救了自己，驚呼:“山神大人！”

　　山神，是鍾山的山神，擁有人類的面孔，卻長著一對山羊角，神裔們管他叫做，羊角山神。

　　龍浩然此刻被山神束縛住，不能動彈，只能奮力掙扎和仰天咆哮，可以看出他的狂躁和怒火。

　　“奉水木先生之命，我已在此等候多時了。”山神對眾神裔說道。

　　“原來水木老師早有安排，怪不得敢冒險讓我們逼他妖化。”

　　“為什麽要逼他妖化呢?”

　　“是啊！這多危險！”

　　......

　　眾神裔你一言我一語，討論的不亦樂乎。

　　只聽身後有人小聲說水木老師來了，這才停止了喋喋不休的爭論。

　　水木徑直走到龍浩然身旁，此刻他戾氣大減，像一頭被製服的猛獸，口中嗚嗚不止。

　　看著被製服的龍浩然，水木搖搖頭:“叫你聽話，不要亂跑......”

　　邊說邊從袖袋中拿出一個藥瓶，

瓶子中裝滿了神秘的藥粉。　　“這是玉竹花粉，有清瘴解毒，恢復神志的功效。”他手指著圍牆邊那一排排玉竹，講課般對著眾神裔娓娓道來。

　　接著他把藥粉倒入手心，雙手合十念了幾句咒語，為藥粉注入神力，然後全部撒向了龍浩然的身體。

　　龍浩然下意識的躲避，但還是吸收了大部分藥粉，他先是打了一個噴嚏，接著感覺渾身無力。

　　片刻之後，龍浩然的頭頂開始有冒出紅色妖氣，瘋狂掙扎的身體，漸漸安分起來。

　　“我，這是怎麽了?”龍浩然恢復自我神志之後，發覺自身的變化，疑惑而又驚恐。

　　鏡面般的地板，映出了他此時的容貌。

　　尖尖的牙齒，長出絨毛的耳朵，覆蓋著紅色妖氣的身體......

　　“你們對我做了什麽?”龍浩然怒斥面前的水木，和他身後的神裔們。

　　水木沒有回應，而是拿出自己的意識傳送器，屏幕對著龍浩然播放了一段“畫面”。

　　畫面一，在一個墓園中，一個渾身散發紅色妖氣的少年，在和一隻長著鹿角的妖獸戰鬥......

　　畫面二，在龍浩然的學校裡，一個裹著紅色妖衣的少年，和一隻樹妖以及後來的水木進行戰鬥，校園遭到摧毀，他還手握一個紅色光球，射擊了自己的同學和老師......

　　畫面三，在大月禪寺裡，龍浩然被白月刺傷，隨即變成妖獸形態，攻擊了眾人......

　　“看明白了嗎?沒有人對你做什麽，是你自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水木收起意識傳送器，肯定的對龍浩然說道。

　　“不可能！”龍浩然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是畫面中那隻傷害自己同學的妖獸。

　　但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現在的模樣，自己確實變成了畫面中的那副模樣，甚至更加可怖。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龍浩然不解的問水木，眼神中充滿了期待，他不相信自己會是攻擊同伴的妖獸，他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水木歎了一口氣，心想，你要是一開始就是這個態度，我也就不必這麽大費周章逼你妖化，你也不必受到白月他們的逼迫和傷害了。

　　“山神，辛苦你了！”水木先是朝羊角山神表示感謝。

　　“小意思！”山神滿不在乎的朝水木微笑示意，畢竟鍾山的安危，也是他的使命。

　　“去後堂吧，為你準備了齋飯，這裡就交給我了。”水木客氣的對山神說道。

　　“哦?那太感謝了！”說完就解除了對龍浩然的束縛。

　　緊接著，水木盤膝坐好，與龍浩然面對面。

　　“按我說的來做。”

　　“恩！”

　　龍浩然徹底接受了自己妖獸化的事實，並且認定了眼前的水木，能夠幫助自己。

　　“屏氣凝神，眼觀鼻，鼻觀心，數息十次，神遊太虛......”

　　龍浩然不敢怠慢，嚴格按照水木的口訣去做，隨著冥想的深入，他身體裡附著的妖氣開始收斂。

　　最終胸前一點紅光急速收縮，他又恢復了人類面貌，不僅如此，感覺神清氣爽。

　　“做人最怕的不是做錯事，而是認不清自己，你現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認清你自己。”

　　水木看著徹底清醒過來的龍浩然，語重心長的說道。

　　說話的同時，水木示意白月等人先離開，要單獨和龍浩然，談一談。

　　眾人走後，水木開口道:“我已經存在了千年之久，相較於你十幾年的閱歷，我有資格教導你。”

　　“那是自然，我洗耳恭聽。”龍浩然恭敬的說道。

　　“你剛才問我，什麽是神裔，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問你，什麽是人類?”水木發問。

　　“人類，就是地球上眾多物種中的一類，我只能憑借自己有限的認知來回答您，請您不要見笑。”

　　“我接著問你，你所說的地球，因何存在，它存在的目的和意義是什麽?”水木也沒指望龍浩然有什麽驚世駭俗的回答，只要是正常人的思維就可以了。

　　“這?”

　　“宇宙中存在的那麽多星球的目的和意義是什麽?”

　　“宇宙之外，是什麽?”

　　龍浩然努力想象著宇宙之外的景象，衝破雲層，到達宇宙，穿過銀河系，到達另一個星系(這都是人類一廂情願所命名的)，星系之外一片黑暗......

　　“宇宙之外，可能還是宇宙。 ”

　　對於這個回答，水木比較認可，輕輕點頭，接著他講了一個故事。

　　很久以前，地球住著一群人類，他們發現地球的能源，正在枯竭，地核正在死亡。

　　如果不想辦法逃離這裡，他們會跟著地球一起死亡。

　　於是他們製作了飛行器，準備逃離地球。

　　他們在宇宙中飛了很久很久，路過的星球都在緩慢的，坍塌。

　　像一顆腐爛的蘋果，慢慢變得乾癟。

　　他們這才意識到，不僅僅是地球，整個宇宙都在枯竭。

　　於是他們向宇宙邊緣發起了衝鋒，決心衝出宇宙，心想或許宇宙之外，是一片新的天地。

　　終於有一天，他們到達了宇宙的邊界，飛行器抵在邊界的壁壘，不能再前進分毫。

　　宇宙之外，到底是什麽樣子啊?他們圍著邊界轉圈，滿懷希望的找尋出口。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發現了宇宙破損的洞口。

　　宇宙外的光芒從破洞照射進來，所有人都激動的歡呼、跳躍。

　　當他們從洞口鑽出去，發現外面是一片果林。

　　他們鑽出來的宇宙，是一枚正在腐爛的，蘋果。

　　......

　　水木講完了。

　　龍浩然被這個宇宙是一枚蘋果的故事，震驚了。

　　他不是沒有想象過宇宙之外是什麽，而是每當想到無邊無際的宇宙，就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這可能是造物主對人類的一種限制。

　　但是聽完這個故事，他突然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