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棉哥兒他,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嬸子說是衝撞了,鄭頭就讓我來請你們。”
這樣啊,郝靈沉思,這分明是受了什麽刺激吧。
向屋裡:“師傅?”
師婆婆聲音傳來:“你去。”
顯然也猜出來了。
郝靈跟著小何去,鹽阿郎死皮賴臉的跟著,小何沒心情與他計較。
鄭頭的家很大,三代同堂,哦,四代,鄭頭的爺爺還在呢,老爺子須發灰白,看上去還挺硬朗。
硬朗的老爺子站在孫子床前,背在身後的拳頭微微發抖。
他老鄭家的希望啊。
聽見動靜回頭,看見郝靈,不可避免的愕然。
哪怕經過世面多呢,哪怕早聽兒子聽過,哪怕這會兒的郝靈已經不可同日而語,老爺子還是被她的心寬體胖驚了下。
這閨女,養得真好,一看就有福氣。
不愧是爺孫,兩人心裡想的一模一樣。
鄭頭的爹也在,在屋門口站著,虎著一張臉,夜色中比門神還嚇賊。
鄭頭的媳婦來迎進去的,郝靈沒多看,隻覺得跟這家男人比,這婦人挺好看的,等看到床上躺著的棉哥兒,她不由崇拜的去看鄭嬸子。
我的天,這得多得天獨厚的基因才能改造了老鄭家的凶神惡煞生出這樣美麗的男孩子來。
床上男孩睡著,像一朵春日裡的木棉花。
只是這朵木棉花此時失去了一半顏色。
郝靈心裡嘖嘖,這皮相,假如生在星際,已經有了這麽好的遺傳底子,隨便在星際的環境中養一養,那就是老天爺喂飯吃。
原來還有這麽好看的原始人啊。
鄭嬸子對郝靈這樣的反應已經司空見慣,苦笑道:“郝靈呀,你快給棉哥兒看一看,我怎麽覺著是被惡鬼附了身呢?”
說完立在門口的鄭老爹重重一哼:“我們鄭家,世代忠良,從來宵小惡人怕我們,惡鬼見了也要退避三尺——”
“閉嘴。”老爺子發話,你個兒子再廢話,耽誤救我小重孫,打不死你個孫子。
鄭頭:說清要打誰。
鄭頭:“郝靈,你快來看看,你師傅呢?”
郝靈走去床邊:“我先來看看,看要準備什麽。咦,灌了藥?”
鄭頭一抹額頭,大涼的天一頭熱汗一頭熱汗的出。
“醒來就是一副死樣子,不如不醒。”鄭頭髮恨,不知對誰。
鄭嬸子瞪眼,不是當著人面,估計脫鞋就砸過去了。
郝靈伸手,探了探額頭,身體沒毛病,那就是心理出問題了?
“等他醒,我再看看。”
不當自己是外人的在床邊凳子上坐下。
老爺子帶著鄭老爹去院裡,望天的望天,望地的望地。
鄭嬸子上前看鄭兆棉。
小何和鹽阿郎在門口,蹲著。
真把自己當小動物了。
郝靈低聲問鄭頭:“一點線索沒有?”
鄭頭苦笑:“長青書院,連我們大人去都得先投貼。”
言外之意,他發現了什麽,或者懷疑什麽,但,進不去。
郝靈便問:“長青書院很厲害?”
鄭頭點頭:“除了國子監,太學,就數著它了。”
遲疑了下,道:“是八月十五那事,那兩家給的恩典。”
說完不好意思的看著郝靈。
自家得了這麽大好處,隻分給郝靈一點銀子,人家還沒要。
郝靈渾不在意:“這些對我沒用。
”問:“真是自己撞的?” 鄭頭是內行,兒子一回來恨不得扒皮檢查,沉痛道:“看傷口,是撞的,自己撞的還是別人推的,得看現場。”
現場進不去。
最好是問他自己,可鄭兆棉拒不配合。
郝靈便問:“他們在學院如何?”
鄭頭搖頭:“一月才能回來一次,這是頭次回來。”去了不到一月呢。
有外地的,一年才回一次呢。
一時無言,很快,床上的人睫毛翕動,要醒快來。
鄭頭如臨大敵,唰的坐過去,按住他兩根胳膊。
鄭兆棉睜開眼睛,眼裡一片死寂。
絕對是受刺激了。
郝靈試探著問:“棉哥兒,你怎麽了?”並不報以希望。
對爹娘親人都不說,遑論她這個陌生人了。
一股苦澀的藥味飄進來,鄭兆楓端著碗進來,緊張的看著弟弟。
郝靈看了眼,有些失望,雖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離著鄭兆棉差遠了,大概,鄭兆棉的基因開了光?
鄭兆棉一動不動,郝靈奇怪問他:“你不是要撞牆?”
屋裡屋外豎著耳朵的人們:...
鄭兆棉沒理她,大概心裡覺著她傻吧,沒見他被按著胳膊?且他也沒多少力氣了。
但小孩子泛起倔來總能找到如願的手段。
就見他腮幫子動了動,鄭頭眼一厲,手指鐵鉤一樣捏開他兩頰。
又氣又恨:“出息了,老子講犯人的事你就學會了個咬舌自盡?”
咚咵哢,兩個老人家奔進來,眼裡全是凶光,蒲扇大手抬起來,愣是落不下去。
這要擱鄭兆楓,早一巴掌呼頭上了。
鄭兆楓:...
郝靈臉靠近,小少年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又黑又長。
嘖,真好看。
“你不想說是吧。”
小少年一動不動。
還是個孩子,郝靈也不想逼他。
道:“算了,你不想說就不說吧。”
鄭頭心裡啊,你就這樣?做個法呀。你不連藏了多年的屍骨都能看出來?你倒是看看他心裡埋了啥。
鄭頭一根手指卡在他牙中間,要灌藥。木棉花似的小嘴喲,撐成柿餅子了,郝靈怪心疼。
不由道:“哪這麽麻煩。”
伸手在他耳後捏了幾下, 人就睡了過去。
這一手不錯啊,要不是時機不對,鄭頭都想請教。
他招呼郝靈到院子裡,鹽阿郎下意識跟著郝靈,鄭頭給小何一個眼神,貓就把狗拽走了,汪汪汪,喵喵喵。
院子靠南牆邊用磚頭壘了個鏤空的矮花池,夜色裡裡頭菊花黃的白的開得正旺,有幾杆光禿禿被剪過的樣子,杆粗壯實,應該是摘了泡水喝或者吃的。
小嬋才給她做了菊花宴,郝靈試過點名要她做菊花魚。
鄭頭往花池根一蹲,郝靈不外道也要蹲,半路默默改成坐在磚圍上。
小肚子它有自己的想法。
老大個男人一臉愁,不苦,很凶,不愧是世代乾這行的,時時刻刻帶著殺威棒的殺氣。
“我家棉哥兒不愛惹事。”鄭頭道。
郝靈點頭,是呀,那孩子睡著的模樣多乖巧。
“也不是膽小怕事的。”
郝靈再點頭,嗯,眉目舒展,自有磊落。
鄭頭歎著氣道:“跟家裡一個字都不透露,一個勁兒的尋死,這是惹上老鄭家八代加起來都惹不起的人了啊。”
不知怎麽的,郝靈脫口而出:“也未必,套麻袋——”
鄭頭眼神詭異。
我在跟你說我兒子,你卻跟我說套麻袋——你是套誰麻袋了?
這話裡有事兒。職業的敏銳告訴他,但現在他一點都不想問。
他接著道:“出了什麽事,我大概也能猜到。”
嗯?
郝靈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
鄭頭一時難言,咳了又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