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磨磨唧唧。”
衛老將軍上前一掌推開衛弋,一掌落在木盒上,哢嚓嚓嚓嚓,木屑紛飛,他挑出一支...長槍來。
此槍一出,衛弋的長兵立時將軍變小兵,這才是戰場上的——王。
老將軍將槍一豎,又一橫,送出。
郝靈感覺自己嘴裡口水快包不住了,早感覺到木盒裡有股氣勢不一般,可真正看到東西了,她她她——要要要!
啪嗒,小爪子急不可耐的搭了上去:我的我的我的!
啪嗒,大爪子戀戀不舍的抓了上來:我的我的我的!
劈裡啪啦,此時,是郝靈和衛弋的戰場。
郝靈:“放手。”
衛弋:“不放。”
衛弋:“放手。”
郝靈:“休想。”
衛弋:“這是我家的。”
郝靈:“你爺爺給我的。”
郝靈:“只是用一用。”
衛弋:“用壞了怎麽辦?”
衛弋:“我看到你眼裡的貪婪了,你想私吞。”
郝靈:“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跟小寶貝親近親近。”
衛弋:“是啊,你可是會養靈,養著養著就成你的了。”
郝靈:“難道你不想它好?”
衛弋:“這是衛家的,你不能動。”
郝靈:“你爺爺給我的。爺爺——”
郝靈突然大聲叫,嚇了眾人一大跳,這麽小小一個女娃子,怎麽發出的擂鼓聲?
郝靈又叫一聲衛爺爺:“你能做主的吧?你管得了他的吧?你明明就給我了是吧?”
老將軍樂了,這女娃,給他下套:“是借,借給你救人的。”
對衛弋:“衛家家訓是什麽?”
衛弋抿直了嘴:“保家衛國,守護蒼生。”
手不甘不願的放開,最後一句:“長兵不行嗎?”
郝靈:“它承受不住,失敗的後果,槍斷人亡。”
槍斷,人亡。
鹽阿郎一個激靈,原來,這器是這般重要嗎?
老將軍拍上衛弋後背,差點兒將人拍吐血:“不要再拖延。”
衛弋心裡那個百爪撓心,是,他很看重鹽阿郎,不希望他死,可可可——他的長兵都願意獻出來了,就非得要衛殺嗎?
衛殺,是長槍的名字,它造型質樸到簡單,簡單到毫不起眼,最初,它甚至不是一柄戰場上的槍,而是山林獵戶用的土槍。
當年,第一代衛家人就是拿了一柄土槍上的戰場。殘了修,斷了補,多少代衛家人的血融進去漸漸成了如今的衛殺。
這不是一柄槍,這是衛家的傳承,是衛家英勇悍然的精神所在。
他,名正言順的衛家接班人,拿到衛殺也只有為父報仇那一次。那一次,他手持衛殺,感覺千百族人護衛身邊一般,如虎添翼,熱血澎湃,將衛殺狠狠插進敵將的胸膛,那一刻,那種靈魂與先烈們共同嘶吼的感覺,他小小身體承受不住,昏了好幾天。
醒來後,老將軍已經收回衛殺,說,他還不夠格。
他便專心用起長兵,日積月累,也培養出深厚的感情,可衛殺,才是每一代衛家家主的榮耀和渴求。
本來,祖父和他說好了,年後,他陳情上書,余生常駐西北,衛殺便和他同去。
說都說好了,怎麽就變卦了呢?還這麽突然,一點心理準備不給他的。
本來,祖父回來過年多開心的事啊,二弟的親事也有了,且得知這樁喜事的當天二嬸喜得都暈了過去,一查,有了!雙喜臨門啊,怎麽偏偏他遇見這樣事。
別說什麽借的要還,開始他還信,但衛殺一現,郝靈眼裡賊光倏起,他的心一沉:完了,他家的白菜要守不住了。
就是這樣沒懷疑的,郝靈一定不會放過衛殺的。
他想給祖父說,這個人,不能信啊啊啊——相信他的心有靈犀,她拿到衛殺的決心,如同他守護衛殺的決心。
男人的第六感。
老將軍已經受不了了,這孫子,什麽時候這麽娘娘們們了?
命令:“站我後頭去,不然就出去。”
這是軍令。
衛弋苦如黃連,邁著沉重的步伐退開。
老將軍對郝靈和師婆婆一點頭,自己帶著孫子退後一步。
師婆婆已經沒臉看,胖丫頭抱著槍跟抱著大鯉魚似的,那嘴角哦,亮晶晶的,衛老頭好大的氣度敢給她。
喊她回魂:“開始吧。”
郝靈這會兒眼裡心裡只有長槍,好東西啊好東西,她就喜歡這股霸道勁兒,跟自己的精神力好配,嗚嗚,不想還行不行?
師婆婆一個白眼,出息,魂骨比這差?
郝靈:不一樣,都想要。
沉默的鹽阿郎開口:“郝靈?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
他也發現了,郝靈一瞧見這土了吧唧的長棍子,眼裡再沒別的了。
郝靈吸溜一口:“啊?啊,你在啊。”
鹽阿郎:“...”
眾人:“...”
衛弋拽拽老將軍的袖子,你看吧。
突然就不緊張了,鹽阿郎心想,為著這根棍子,她也不會讓自己出事。
小院子中間地面出現一個兩儀陣,微微藍色光圈裡黑白魚兒轉動,鹽阿郎驚奇不已:“什麽時候畫的?”
郝靈:“早養著了,平日裡我走路時走出來的,來吧,躺進去吧。”
畫得很節省,黑白圈直徑正是他的身長。
鹽阿郎躺在中間,郝靈席地而坐在他身旁,長槍橫在膝頭。
師婆婆衛老將軍衛弋在圈外。
老將軍打量過院子:“這裡倒不冷。”
嚴寒冬日滴水成冰,這小小一方世外桃源卻如暖春,站立良久也覺不著一絲涼意,穿著厚厚的衣裳不冷不熱,像在特意照顧著人似的。
老將軍法眼如炬:“這姑娘弄的?”
衛弋有氣無力哼了聲。
老將軍側頭看他一眼,出息。
“郝靈,我、我不想死。”事到臨頭,鹽阿郎還是非常緊張的。
郝靈道:“我在,你不會死。”
鹽阿郎握住她的手:“若是——讓你很難做,就算了吧。”
郝靈奇怪一眼:“想什麽呢,你這對我來說是小問題。”
鹽阿郎笑笑,覺著她是在安慰自己,雙手交握,置於腹上。
郝靈:“等會兒,有些疼,記著,再疼也不能昏過去,你要馴服它們,只有戰勝它們,才能為你所用。”
鹽阿郎重重點頭。
郝靈:“放心,我會幫你的。”
怎麽幫?
嗖,她拿出一根亮閃閃的針來,那針,比手掌都要長,比牙簽還要粗。
鹽阿郎兩眼發黑,這哪裡是針,分明是錐子。
郝靈笑笑,將那針放在他耳朵邊,鹽阿郎便知道了,很好,自己敢昏,這針就朝自己人中扎。
要了命了。
郝靈的笑臉浮在他臉上,他看著她抬起手掠過他的嘴、他的鼻、他的眼,滾燙的溫度落在額間,猶如落下一團熱烈的火,那火,炸裂他的腦殼。
鹽阿郎眼睛大睜,熱汗滾滾而下,浸透頭髮。
郝靈左手按著他額頭不放,右手抓起長槍向空中一拋,那長槍呼呼旋轉著飛起來,筆直定格在空中三秒鍾,忽的下墜,挾千軍萬馬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