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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明雪》第6章 冬去春至
  一處幽靜的疏疏院落之中,一個身著素淨道服的小小道童模樣的孩子,正一手提著一張線條交錯分明的棋盤,一手托著兩個棋盒,面色慌亂地在廊下快速行走著。

  道童小嘴微張,向外不住地吐著熱氣,看樣子他確實是有些累了。

  突然他扭頭望向了屋外的天空,雨色綿綿,氤氳的霧氣之中已是有些許光亮穿透了過來。

  沒來由的,他想起了昨日那個突然造訪的客人,而師父招待他時,竟是拿出了自己都不曾品鑒淺山薄側茶。那人的身份他無從知曉,但是想到師父對待那人的態度,他仍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看了看手中那張白玉棋盤,畢竟是先王禦賜,此物價值絕然不菲,所以他也自然明了,今日來的那人也定然是同昨日一般,是他擔待不起的貨色。

  他來天樞處的日子並不算長,但也知道天樞處向來不涉黨爭,隻直系於君上。故此很不受朝野權宦的待見,再加上自己的師父也並不愛湊什麽熱鬧。所以平日裡,莫要說什麽貴客,就是求簽的香客也是很少見的。

  言念及此,道童不由得加快了些腳步,生怕是衝撞了來客。

  ```

  長廊某處,有著兩人,一站一坐,相對而立,中間正好空出了一條道。

  坐著的那位,穿著一套朝服,其上所繡紋飾飛魚而類蟒,頭頂處亦有兩角。腰後橫掛著一把短刀,尖端處略顯弧形。身前一柄長劍赫然挺立,一隻厚實的大手直直地蓋在劍柄之上,而另一手卻是撫在膝蓋上,輕輕敲打著骨節。

  他似是有些心事,眉頭微微蹙起,兩眼無神地越過了前人的肩頭,隻呆呆地看著屋外的雨簾,不發一言。

  而站起的那人,卻是滿臉的閑適,一身墨綠色的道袍,更是為其平添了幾分世外之意。

  只見他雙手攏套在大袖之中,脖頸緊緊地縮著,滿身繾綣,倚靠著柱子,嘴裡幽幽地吐著白氣。

  “陳大人今日怎麽也有閑工夫來我這兒坐坐?”道人扭動了幾下身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怎麽?太師來得,我就來不得嗎?”坐著的那人仍是怔怔地出著神,並不看向他,隻緩緩地說著。

  “太師畢竟是老了,昨日朝會之後,不過才走了幾步的路,就累得走不動道了,然後就非要到我這兒來討了杯茶吃吃。”道人沒有直接回答他,話鋒一轉,自顧自地又說道。

  “只是吃茶?“那人轉過了頭,冷冷地看著面前的道人,語氣中毫無波瀾,更像是一縷青煙,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道人笑而不語,悄然避開了那人的目光,霎時,渾身便簇擁成了一團,眼波盈盈流轉,靜靜的看著,

  也不知到底是在看著那從不遠處跑來的到道童,還是那道童身後的那座巍峨的高塔。

  遙遙地,他朝著前人招了招手。道童眼前一陣的恍惚,心口一顫,腳底一滑,竟跌了一跤。棋盒滑落,兩色的棋子散落了一地,而道童卻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棋盤之上,面露惶恐,又不敢抬眼與道人對視,隻低頭不安地玩弄著手指。

  一顆白淨的棋子,圓潤地在地板上滾動著,迎頭直直地撞在了一隻烏黑的靴子,原地轉動了幾圈,才勉強停了下來。

  身著朝服的那人,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微微挪開了步子,低頭看向那顆棋子。

  道人看著這兩人,一癡一呆,不禁有些莞爾。

  走上前去,大袖一揮,伸出了一手摸了摸道童的小腦袋,

又使了個眼色,示意其離去。  眼望著小道童遠去的背影,漸行漸遠,道人才回過了神,抽出那張棋盤擺在了那人面前,又俯首撚起一顆棋子,細細端詳,幽幽地說道:

  “茶葉確實沒有了,但卻不知大人可有興致與貧道手談一局?”

  不待道人說完,那人已是收起了長劍,橫放於膝前,一手撿起一隻棋盒,語氣依舊冷淡地說著:“求之不得。”

  道人輕笑了一聲,起身坐至欄杆上,又伸出了一手拂去了棋盤上的一些珠露。

  “執白者先,那就請大人先行。”

  “在下還有公事在身,就不遑多讓了。”

  “大人還請便。”

  道人一語落定,啪的一聲,一顆棋子已是穩穩地下在了棋盤某處,而白子也緊隨而出。

  黑子落,白子跟。黑子再落,白子再跟。

  此後的數十手,不論道人下得再是緩慢,他面前的那人都是緊跟其後。

  “雷厲風行,當真是大人的作風啊。不過貧道可就比不得你了,前面已是差了一目,這一子嘛,就更是要細細忖度一番了```”道人一手撚轉著一顆棋子,一手扶住額頭,作思量狀。

  “不過就是一局棋罷了,國師又何必如此較真呢?”

  “技藝精湛的棋手,下定一步便須預見此後數十步,乃至百步。而所謂之大國手,更是能觀出對弈之人的棋力,並以此看破棋局。如此手段,怎不能引人側目?“道人反問道。

  “那```國師可見幾步?“那人似乎是來有了些興致,又問道。

  道人咧嘴一笑,衝著那人拱了拱手,灑然道:

  “貧道雖不才,但在此局開始之初,我就已知曉```”

  道人賣了個關子,沒有繼續說下去。那人也自然明白他是什麽意思,輕歎了一口氣,探手以請,無力地接道:

  “願聞其詳。“

  “此局,我並無任何勝算,而且是一敗塗地。“道人落子天元,極為平淡地說道。

  “難不成這便是你鎮住天元的理由嗎?“那人神色微動,側過身子,目光依舊漠然。而那身上的飛魚也隨之騰躍。

  “貧道不過是山間一野道,輸也沒什麽好輸的,不過是想賭上一把罷了。“

  “一場明知是輸的局,仍是要賭,國師不覺得虧了嗎?“那人陰冷地問道。

  道人把手中的一子重重地敲在了棋盤之上,驀然正色地說道:

  “你既然叫我一聲國師,就該知曉其中利害,為人師者,再是不善言語,道理也都在自己心裡,我想倒還輪不到你來教我。“

  那人不說話了,黯然垂下了頭顱,細細思量著。

  道人喟然歎出一口氣,又輕聲問道:

  “那大人覺得貧道到底是以何種的心態來與閣下下這盤棋的呢?“

  那人依舊不言,道人看到他這副模樣,別過頭又看往遠處的天色,淡淡地說道:

  “時雨終究會過去,到時候天光也會隨之再次吐露人間,春風得意處,又可見桃花十裡。“

  “那國師是否想過,江南多雨,細雨之後,誰又知道會不會又是更大的暴雨臨門呢?“那人仰起頭反問道。

  道人輕笑了一聲,沒有急於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兀自地說著:

  “想想昨日,太師也曾對貧道說過這樣的話。“

  “當真!“那人目光灼灼地瞪著道人。

  “是或不是,大人又何必來問我。“

  那人愣了半晌,像是自嘲般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站起身來,一面將長劍插在了腰間,一面轉身將走。

  “大人這就要走了嗎?這棋可還沒下完的呢。”道人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人·。

  “那不知國師還有何見教?”那人背過了身,輕輕地問道。

  “從剛剛開始,貧道就在想,今日大人與在下所談之事,你們錦衣衛是不是也會記錄在案呢?”

  道人兩手托著下巴,眼中滿溢出異樣的光彩。

  那人不置一詞,一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之上,漠然地向前踏出了一步,同時伸出一指將短刀彈出了幾寸。

  那顯露在外的幾寸刀身,掠過了一點寒光,恰如其陰冷的視線。以其為中心的周圍幾丈的物事之上,倏然便結上了一層冰霜,並向著遠處不斷蔓延而去。

  但奇怪的是,那道寒氣依附在了周遭一切,卻單單略過了道人,似乎對他尚存幾分忌憚。

  道人面色不改,神情依舊恬淡,側過了身子,閉上了眼睛,沉沉欲睡。

  “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此言一出,那散落一地的黑白兩色棋子,驟然彈躍而起,並一字排開,攔在寒霜前進的的路上。

  看到這裡,那人雙眼緊閉,仰面朝天,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濁氣。悄無聲息地,那撥出的刀刃又被他重新按回了刀鞘之中,而寒霜也驀然消逝。但隨後他又緩緩摸向腰間的長劍。

  青光閃動,金石之音迸出,長劍被他高高地抬起又落下。如此又重複了數十次。

  劍罡縱橫,十九道光影橫豎交錯,一張棋盤倏然凝成。

  那人將長劍背負在後,攤手對向棋盤,朗聲道:

  “請!”

  “大人既有此意,那在下便奉陪到底。不過這一次貧道是勢必要贏的。”道人猛地抬起眼睛,雙指並攏,凌空虛點在一顆黑子之上,

  大袖招搖,棋子已靜靜地懸停在了那架在半空的棋盤之上。

  那人也不甘其後,劍尖直指,當空一掠,白子緊隨而出。

  兩人落子成風,每一步都好像是隨意而為,但又每一步又仿佛是無比認真。一時竟是都難落下風。

  然而,最後道人還是贏了。

  “我輸了。“那人臉色蒼白,但語氣卻依舊平淡。

  “我也贏得勉強。“道人一手按著胸口,慘然一笑。

  “叨擾。“那人揮了揮手,棋盤漸漸化去,而下在其上的棋子又一次落歸在地上。

  然後他點足一躍直接翻過了牆頭。

  道人擁了擁衣裳,脖子又重新與肩膀鎖在了一起。他面色之中,無喜亦無悲,隻淡然地看著庭中的一樹枯木,看著一片枯葉自其上脫落,迎著冷風,打著轉,翩然墜下。

  道人緩緩地攤開了手掌,那片葉子正正落在了上面,

  道人目光漠然掃過,那樹葉上仿佛是有一道墨跡,一閃而逝。

  “終究還是沒能躲過,天道循環麽?…“

  “到底還是輸了…”

  道人望著天上陰鬱的從雲,無奈地笑了一笑。枯葉被他攥在了手中,捏得粉碎。

  手臂自然垂下,昏昏沉沉,轉眼就欲睡去。

  “您可真會挑地方呢,我的陸大道長。“聲音明顯是一個稚童傳出的。

  道人才將將合眼,這陣陰陽怪氣的腔調又在其耳際響起。

  於是他又強撐起睡眼,朦朦朧朧地望向了前人,一點紫光晃過。頓時,眼笑眉舒。

  屈伸出一指,在那紫衣孩童的鼻子上輕輕地刮了一下,含笑一語:

  “叫師父。“

  那孩子卻是滿不在意,雙手插在袖管之中,背脊微微彎曲,露出一副龍鍾的老態,也不去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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