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紛紛擾擾散去，從冥想中退出的加爾天使，依舊有種難以置信之感。

　天使?

　它竟然成功晉升天使了?

　這種荒謬的夢幻感，令它有種還沉睡在【恩凱·蟲池】中，在漫長而毫無意義的黑暗中，做著失常噩夢之感。

　決定晉升天使，並非心血來潮。

　一方面，機會難得，此時拒絕，下次還不知得多久;

　另一方面，經歷過種族滅絕的它，對未來有著極不確定的危機感，危機和死亡隨時可能到來。

　聯想到真實教會突然反常的大規模晉升，它自然愈發緊迫。

　但它沒想到，最終成功的竟然是它！！！

　“呼……”

　加爾幽幽吐了一口氣，綠底橫瞳倒映著幽暗密室。

　腦海中抑製不住閃爍著晉升場景。

　那每一個細節都令它回味許久，恍如品啜著用薄薄湖霧釀造而出的甘泉佳釀，令人回味悠長。

　尤其是種族神伯克魯格的到來。

　令它竊喜不已。

　不過，一想到自己的抉擇，它臉上抑製不住閃過一抹複雜和……恐懼。

　說實話，對於效命哪位神靈，它是糾結的。

　誠如它對伯克魯格的隱晦控訴，伯克魯格放任薩納斯人滅族圖姆哈族，無論是基於什麽理由，這都是它不可彌補之痛。

　另外，以蠕行者身份服侍過同樣有著沉眠嗜好的蟾之神撒托古亞，令它對有著沉眠嗜好的舊日支配者，很難再信任起來。

　如果呼喚的信仰不再回應，這樣的信仰又有什麽意義?

　然而真實之人雖然始終回應著信仰，但終究是冰焰之主亞弗姆扎的從神，位格不明，力量不明。

　祂極有可能是新生的舊神。

　追隨在這般存在，必然免不了紛爭和殺戮！

　或許這也是真實之人迫切扶持天使超凡者的根本原因。

　然而最終令加爾選擇真實之人的理由，與其說是真實之人分配提議所蘊含的尊重，不如說是加爾自己的智慧和眼光。

　復仇者·伯克魯格是它的種族神。

　它有種直覺:

　拒絕真實之人一定會死;

　但拒絕伯克魯格不一定會死！

　沒人知道，從伯克魯格接受真實之人提議的那一刻起，它就察覺到伯克魯格露怯了。

　身為偉大的舊日支配者，庇護不了祂的種族，還有萬般理由。

　面對被舊神奴役的同胞，反而慢條斯理的坐下談判，這本身就是一種膽怯。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霸道的世界。

　所以它用巧妙語言安撫了伯克魯格，選擇了偉大的真實之人。

　‘我需要的是一位能夠庇護我成長的主人，而不是一個只會呼呼大睡的水蜥蜴。’

　加爾內心充滿褻瀆的暗忖著。

　“主教大人，琳主教有請，請禰前往懺悔室聆聽神諭。”

　一名空魚人悄然在加爾身旁冒出，低聲傳話道。

　“我知道了。”

　加爾天使點了點頭，起身離開冥想室，向真實大教堂懺悔室走去。

　面色平靜的它，心臟抑製不住的咚咚跳動起來。

　霍勒斯樞機主教死了。

　藍斯主教也死了。

　現在真實教會只剩下琳一位半神，這場神諭的內容，不可揣度，但也能猜到一二。

　它，加爾天使，必將代主牧守終北大陸！

　這不比蜷縮在陷夢湖畔美妙一萬倍?

　“天使大人！”

　“主教大人！”

　“加爾大人！”

　一路行來，沿途真實神甫紛紛停下腳步，滿臉狂熱的握拳撫胸致禮！

　有些人甚至還未反應過來，仍以“主教大人”稱呼。

　稱呼完，便意識到什麽，臉上露出後悔，乃至忐忑之色！

　這充滿趣味的姿態，令加爾心情大好。

　它不厭其煩的微笑頷首回應。

　對於它來說，這或許是無數次重複的擦肩而過。

　但對於他們來說，這或許是他們唯一一次目睹行走在大地上的神之手·天使大人！

　“啪嗒！”

　加爾天使停下腳步，懺悔室到了。

　它微微吸了一口氣，舒緩內心的激動，這才推開大門。

　門開，它瞳孔驟然一縮。

　門後不是它熟悉的懺悔室，而是一間金碧輝煌，紅色巨柱撐穹的巍峨大殿！

　神秘而詭譎的鳴鍾擊磬之音，震動著它的靈魂。

　但這些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大殿之央，梨木長桌之旁，明紫檀扇面官帽椅裡，赫然端坐著……霍勒斯樞機主教，以及藍斯主教。

　此時，他們正一臉複雜的看過來。

　他們……沒死?

　加爾呆住了！

　這……這怎麽可能?

　它親眼看到霍勒斯和藍斯陷入了失控，那是任何力量都無法拯救的窮途末路。

　“恭喜禰，加爾天使！”

　唯一女性·琳主教站了起來，握拳撫胸祝賀。

　“一切都是我主眷顧！”

　加爾天使將無窮震驚壓下，謙卑的撫胸回禮。

　“恭喜！”

　霍勒斯、藍斯亦站了起來，簡潔話語掩蓋不了那嫉妒羨慕。

　加爾天使亦回禮。

　在這一祝一賀中，身為天使的加爾也逐漸察覺到了異樣。

　關於霍勒斯和藍斯的異樣。

　他們並非實體，亦非幽靈，如果非要形容的話，更像是一段信息載體。

　以一種未知方式投放在這座詭譎的黃金大殿之中。

　或許，也只有這座黃金大殿，可以容納他們的存在。

　莫非是……我主神國?

　加爾天使敏銳意識到了什麽。

　它目光掃過長桌，發現在距離大殿盡頭主座左手旁，赫然留著一張空椅。

　它略一沉默，走了過去，坦然坐了下來。

　在它坐下不久，主座上躍然浮現出一道黑色身影。

　這道身影仿佛陷夢湖上的薄霧，飄渺無形，婆娑無蹤。

　隻消一眼，加爾便豁然站起，頷首握拳，撫胸致禮！

　因為這是不可名狀的真實之人，源於宇宙之外的黑色恐懼，淹沒一切詛咒和災殃的祝福，祂是包容萬族的最終讚歌！

　“從即日起，真實教皇之位歸於加爾，代我牧守終北。”

　飄渺之音，帶著不容褻瀆的旨意，令豁然站起的加爾、琳、霍勒斯、以及藍斯神情肅然。

　“能為我主牧守雪原，乃是我的榮幸，我必將肩負起牧守之責與榮耀！”

　加爾天使一臉激動，再次握拳撫胸。

　不料， 余光在驚鴻一瞥中，卻看到桌椅倏然消失，大殿消融，紅色巨柱根根沉降。

　待一切變化停止，他已然站在一片草原上。

　同時列席的霍勒斯、藍斯、以及主教琳，皆消失不見。

　“別看了，這裡是我的神國。”

　一道迥異於神諭的慵懶之音，從旁邊傳來。

　加爾循聲看去，只見一縷黑霧正纏繞一道神秘身影，黑霧時聚時散，但它卻總也看不清這人的容貌。

　——這赫然是偉大的真實之人。

　加爾心臟砰砰跳動起來。

　它意識到，這是一場私人接見。

　或者說，成功晉升天使的它，終於有資格離主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