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婉提出交換請求之後，不知是不是錯覺，寧修遠恍惚中，有種時間維度被無限延長的感覺。

　黎明教宗似乎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無法察覺的狀態中，恍如一具失去靈魂的肉體，又若走魂夢遊的軀殼。

　寧修遠似乎明白了什麽，沉默等待著黎明的抉擇。

　自從創建真實教會之後，他對於諸神隱瞞銜尾蛇途徑，放出三大超凡之路混淆視聽，已然有了全新理解。

　在他看來，諸神之所以隱瞞銜尾蛇途徑，一方面既是防止新神誕生;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是成本最低的培養手段。

　銜尾蛇途徑對超凡特性種類要求極高。

　一般超凡特性也就罷了，一旦到達高位特性，這對於超凡者來說，半神門檻將無限拉高。

　甚至終生也找不到適宜的高位特性。

　屆時，為了更進一步，即便是再虔誠的牧犬，也有叛教的風險。

　另外，即便按銜尾蛇途徑培養超凡者，想要培養出天使，也難如登天！

　一份不限種類的高位特性，都已經十分難得。

　如此更別提尋可以滿足自身銜尾蛇閉環的高位特性。

　這點經歷無數詭譎之事，數次掙扎在舊日爪牙下的寧修遠，深有體會。

　因此以三大超凡之路培養超凡者，雖然看似上限很低，實際並不低，這反而是最優解。

　它唯一缺點，不過是上限至天使。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真的培養出天使，慢慢幫其替換高位特性，也未嘗不可。

　這時候，天使叛教可能，已經無限趨近於零。

　原因很簡單:

　教會超凡者的超凡儀式，多半都在是教會領土上完成。

　境界越高，與領土綁定愈深，與信仰之神利益愈發一致。

　若是叛教，一個超凡儀式不穩，就有可能直接失控而死。

　此時，黎明教會之所以猶豫，寧修遠猜測其原因之一，很可能是因為他除了疾病欺詐者的超凡儀式是在弗朗西斯完成，余下特性儀式皆在未知世界完成，教會失去了鉗製他的手段。

　在思緒徜徉中，曙光大殿倏爾恢復正常。

　“主說，一切虔誠的祈求，都應該被應允。”

　黎明教宗微微吸了一口氣，抬手虛空一點，蕩漾的次元波紋中，一支封印瓶冒出，飄向寧修遠。

　寧修遠見狀暗喜，在接過封印瓶時，也連忙將自己的封印瓶恭敬送上。

　“感謝我主恩賜！”

　寧修遠來不及細看，確定是一份高位特性之後，隨即收起封印瓶，撫胸致禮。

　“主始終眷顧著祂的虔誠信徒。”

　黎明教宗又道:“晉升半神非同凡響，若是需要幫助，盡管開口。”

　“感謝教宗大人掛念，目前並不需要。”

　“看來你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

　“一切都是主的眷顧！”

　在寒暄中，寧修遠滴水不漏的回應著黎明教宗的試探。

　半晌，才脫身離開。

　……

　……

　離開曙光大殿，回到私人府邸時，已是正午。

　他不驕不躁的享用起午餐。

　午餐畢，他又來到書房，翻閱起《黎明聖典》，增長神秘學知識。

　他並不急於晉升半神。

　甚至不急於確定這份高位特性，究竟是不是【眾生之母】?

　因為他猜測，黎明之神很有可能在注視著他。

　既然如此，何必急於一時?

　有著舊日視野經驗的他，很清楚神之視野，也是有局限的。

　他在等待這個局限的到來。

　時間如水，潺潺而逝。

　生活對於寧修遠來說，倏然變得平靜安逸下來。

　他每日宅於府邸，或翻閱《黎明聖典》，或製作一些魔法造物，或指點教會派來以供驅使的神甫，生活閑適而自得。

　靜極思動，則去阿貝黑市晃悠晃悠，借著舊日視野，倒也能撿幾個小漏子，樂呵樂呵。

　也就在這時，黎明教會終於開始逐步公布佔領機械亡靈神國的消息。

　當然了，教會的宣傳與事實的真相，差距堪稱十萬八千裡！

　但無論如何宣傳，搶來的領土卻是實打實的好處。

　一時間，哈靈頓可謂舉國狂歡，范倫汀娜女王亦享受到這份開疆拓土的榮耀！

　王國更是掀起開荒熱、遷徙熱！

　教會宣布:

　只要是哈靈頓之民，且願意前往機械亡靈神國土地定居，即可獲得大片土地，乃至房產。這個消息，令大批無土地無資產的貧民，踏破辦公處門檻。

　此舉甚至吸引了大批貴族。

　便在這種舉國沸騰的狂熱中，某日正午剛剛享受過午餐的寧修遠，靈性忽然一動，身影隨即消失不見。

　——卻是遁入夢境之地，在介於夢境之地和幻夢境的巇罅間，開辟一個安全屋，準備在此晉升半神。

　“偉大的撒托古亞，這是眾生之母麽?”

　寧修遠盤膝坐在一片混沌的夢境大地上，取出從教會交換而來的封印瓶，一邊打量著，一邊詢問蟾之神。

　“恐怖的生命之樹，宇宙的種族之母，廷達羅斯之霸主·姆西斯哈的母神，這份位格的氣息，即便是我也無法偽造。”

　蟾之神撒托古亞幽幽道。

　寧修遠頷首，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

　看來黎明教會十分理智。

　拒絕，意味著當初的承諾，完全就是一個卑劣的謊言，只會令他寧修遠離心離德，悍然叛教。

　至於以其他特性欺詐於他，這比拒絕交換還要惡劣。

　‘秩序的建立者，終究也要受到秩序的束縛。’

　寧修遠心中略一感慨，旋即將目光落在這份高位特性上。

　透明的封印瓶中，一團閃爍著各種異彩的不定形血肉攀爬在瓶壁上。

　仔細看去，還能看到血肉表面不停冒出新的器官，俄而器官又會沉入血肉，融為一體。

　就像是水面濺起的水花。

　在觀察中，寧修遠倏然抹去封印瓶口封印，仰頭倒入口中。

　在舊日視野下，他哪裡是服用超凡特性?

　分明是在吞服一頭猙獰的、可憎的、無定型的、宛如蜘蛛一般的血肉昆蟲。

　是的，察覺到出口的眾生之母，尖叫著，幻化出無數肢體，攀爬在光滑瓶壁上，衝入寧修遠口中，順著猩紅食道，滑入名為“寧修遠”的本我之中。

　【偉大的造物主克裡斯蒂安娜，請聆聽禰虔誠信徒的讚美，禰是天空的創造者，大地的塑形者，群星的點綴者，萬物眾生的庇護者……】

　狂熱而虔誠的呐喊，驟然呼嘯於寧修遠的耳旁。

　只是一聲，便衝垮了他的理智。

　恍惚間，祂立於雲端，看著蒼茫大地上，無數蠻族生靈圍繞在用奴隸血肉建造的祭祀周圍，伴隨著大祭司的吟唱而齊聲讚美。

　狂熱的祈禱聲，伴隨著震顫靈魂的鼓點，回蕩在大地上，亦回蕩在造物主克裡斯蒂安娜的靈魂中。

　這種感覺是那麽的令人陶醉！

　恍惚間，克裡斯蒂安娜覺得自己已然化身造物主，成為這個世界的唯一主宰者。

　造物主?

　不！

　我是真實之人。

　“感謝讚美禰，我的主啊，因為禰的仁慈和眷顧，讓我們戰勝疫病，讓我的小兒子重回健康。”

　“讚美禰，我的主啊，是禰從神國澆灌下豐碩，讓我們得以豐收和飽腹。”

　“我的主啊，我要讚美禰，是禰讓溫暖降臨，戰爭遠離，饑餓逝去……”

　當克裡斯蒂安娜困惑於自我身份之時，那無窮無盡的祈禱聲驟然掩蓋了蠻族的祭祀！

　祂身軀一僵， 雙眸在狂熱中，驟然恢復清明。

　蒼茫大地，眾生祭祀的畫面消失了。

　落入眼簾的只有夢境的扭曲和混沌。

　對於那消失的畫面，寧修遠毫無眷戀之意，亦無回味之感。

　就像一國之君大夢醒來，對夢中加官進爵的嗤之以鼻！

　“這就是眾生之母?”

　他，不，祂微闔雙眸，感受著在體內張牙舞爪，試圖舒展身軀的眾生之母，內心驀然微顫。

　——祂對於水晶方糖，突然有了全新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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