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聖典·福音紀》第二節，我主為信徒驅趕惡鬼，治療惡疾，卻遭到法利賽人的誣陷，他說，我主是靠鬼王驅逐惡鬼，甚至我主就是鬼王。”

　哈裡執事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引經據典起來:

　“我主叫來門徒，將權柄分給門徒，於是門徒們也能驅趕惡鬼，治療疾病。主說，我若靠著鬼王驅逐惡鬼，我的門徒又靠什麽呢?”

　“阿瑟斯是惡魔之子，他無法驅逐惡鬼，他只能將惡鬼、疾病請入自己的身體，但他終究是不是惡魔，只能承載有限的惡鬼和疾病。”

　“我主的羔羊們啊，不要學那法利賽人，當你滿眼都是邪惡之時，邪惡就會找上門來。”

　哈裡執事講完了，大教堂亦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被哈裡執事的巧妙發言震撼住了！

　對於神甫們來說，這個引經據典的小故事，簡直太貼切了。

　傳聞，阿瑟斯的第一份超凡特性，正是和安吉拉同根同源的【苦行醫師】。

　其之弊端，正是無法大規模治療。

　因為苦行醫師是通過積攢自己的生命力，治療自己或他人。

　這和惡魔之子容納惡鬼疾病於自身，沒什麽本質區別。

　哈裡執事之言，可謂既解釋了限看牌，又恪守了神甫信條，堪稱精妙。

　對於信徒來說，哈裡執事之言，不亞於晴天霹靂！

　他們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些疾病，不是驅趕了惡鬼，治好的。而是將惡鬼請入自己身體，代承的。

　原來阿瑟斯一直為他們默默承受著疾病。

　可憎他們還錯怪著阿瑟斯，以為他倚醫仗勢，目中無人。

　想到這，不少信徒低下了腦袋，滿臉羞愧起來。

　“原來……原來，一直錯怪了阿瑟斯主教！”

　信徒中的老太太怔怔失言起來，忽然又痛哭流涕的大喊大叫:

　“我有罪，我被邪惡蒙蔽了雙眼，我被惡鬼附了身啊，我有罪啊！”

　這一幕，令不少發聲質疑的信徒們，心中既慚愧，又畏懼。

　他們錯怪了主的篤信者，這可是罪孽啊！

　這時，一名神甫越眾而出，來到老太太面前，低聲道:“主說，誠心懺悔者，皆得到救贖！”

　他的話，宛如蘊含魔力。

　失態癲狂的老太太，慢慢平靜了下來，主動嚷嚷著要懺悔！

　這名神甫隨即帶她前往教堂後面的懺悔室，單獨懺悔去了。

　“我主的羔羊們，還有疑惑嗎?沒有，就散去吧！只要心懷虔誠，我主看得見，聽得著！”

　“願我主眷顧著你們！”

　哈裡執事趁機疏散信徒。

　眾信徒見狀，再也沒有滯留的理由，紛紛三三兩兩散去。

　當然，也有一些惴惴不安的信徒，找上相熟的神甫，私下懺悔去了。

　倒是化解信仰危機的哈裡執事，沒有離開大教堂，反而匆匆走向後門，敲響主教辦公室。

　“請進！”

　哈裡執事推門而入，不等阿瑟斯問話，便請罪道:“主教大人，我有罪，我不該誹謗您的身份，解讀您的言行。”

　認罪聲落，本以為的寬恕之聲，沒有響起。

　辦公室陷入了死寂。

　哈裡執事有些不安的抬頭看去，只見阿瑟斯主教正伏案書寫著什麽，似乎不曾聽到他的認錯。

　霎時，哈裡感覺掉入深海大洋，粘稠的黑暗潮水，淹沒他的胸膛口鼻，令他窒息！

　冷汗亦從他額頭噠噠掉落。

　“唰唰唰！”

　不知多久，阿瑟斯主教終於書寫完畢，抬頭看向他。

　“唔，你做的很好，偏見已經形成，與其逆勢而為，不如順勢借力！”寧修遠頓了頓，又道:“惡魔之子?倒是個富有警告意義的綽號，我就收下了。”

　哈裡執事聞言，微微松了一口氣。

　“你要記住，羔羊總是愚昧的，這是身為我主維持牧犬存在的根本意義，切勿忘本！”

　寧修遠又道。

　聲落，哈裡執事脊背一寒，連忙撫胸致禮:“哈裡謹記！”

　“去忙吧！小心殘余分子的絕望反撲，願主眷顧著你！”

　“是！”

　哈裡執事再次撫胸致禮，轉身離去。

　寧修遠看著哈裡執事消失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冷狹。

　這場對他阿瑟斯身份的質疑，與其說是信徒的誹議，不如說是神甫們的排斥！

　在這神權國度裡，代表神靈的神甫，幾乎擁有對聖典的一切解釋權！

　所謂的異族、限看牌、白色蠕蟲……都不過是小問題。

　如果神甫們真想化解，根本就不會在教堂裡爆發，私下隨便幾句話就能引導過去。

　偏偏這件事最終爆發了。

　這只能說是神甫們的懈怠，或者說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

　只是不巧，他寧修遠在此之前湊巧抓了條大魚，連根帶泥又抓了無數異端，證明了實力和利益。

　這才引來神甫們的擁躉！

　否則這件事只怕又要發展成一次自辯。

　若真是自辯，能不能通過不是重點，丟了主教威儀才是關鍵！

　畢竟哪有國王被按在台下，接受民眾審判的道理?

　這不是審判，這是改天換地啊?

　寧修遠心中忖度著，忍不住搖了搖頭。

　眼下通過這場抓捕，他已經初步贏得勝利，但想要牢牢控制住弗朗西斯，僅憑這些異端還是差些火候。

　黑市才是他的工作重點。

　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寫好邀功報告。

　想到這，寧修遠目光落在剛剛書寫的信紙上。

　關於昨晚的抓捕行動，他僅僅模棱兩可的介紹了老婦人這個關鍵棋子。

　關鍵的夢中夢，他並未提及。

　作為黎明之神欽定的主教，想來黎明教宗縱然不滿，也只能憋著，畢竟還能撤了他不成?

　不過，再見過哈裡執事之後，他倏爾又改變了主意。

　心思定，寧修遠眸光一閃，暴君力量傾瀉而出，信紙上的文字隨即活過來似的，或形變，或重新排列，構成一封新報告！

　“竟然是……夢中夢?”

　老家夥震驚的聲音，驟然在辦公室裡響起。

　顯然這老家夥，一直在偷窺著他。

　寧修遠沒有理會老家夥的震驚，他再次通讀一遍報告，確定沒問題之後，隨即塞入信封，滴下火漆，戳上主教鈐印，招來一隻幽靈，將報告送了出去。

　“這封報告上去，對你來說，恐怕並非好事，既然一開始便要隱瞞，為何又改變了主意?”

　老家夥聲音中充滿了好奇。

　在修改後的報告中，阿瑟斯闡述了具體任務經過。

　最關鍵是， 他報告了，為什麽能連根拔起一支異端的秘密——夢中夢。

　這是造夢能力和佔卜大師的共通結果。

　不過，在報告中，阿瑟斯闡述了使用佔卜大師代價極大，很容易窺見外神格赫羅斯。

　潛台詞無疑在警告教會，勿要按此超凡特性組合，培養專門可以用來審訊的夢中夢超凡者。

　至於教會聽不聽，顯然這就不是寧修遠可以管的事情了。

　“我在亞弗姆扎身邊學會了一件事。”寧修遠靠在高背椅上假寐起來。

　“什麽事情?”明知阿瑟斯會說的老家夥，還是忍不住問道。

　“坦誠！”

　寧修遠低聲道。

　心中卻下意識補充一句:“價值！擁有被利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