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喪棒暗白色的棒身驀地一沉,猙獰的白骨骷髏頭瞬間變大一圈,幽光閃爍間大棒刮起凌厲的勁風,朝著前方砸去。
梆的一聲,哭喪棒狠狠敲在了大黑狗的狗頭上。
只可惜因為實力差距較大,連鋼筋鐵骨都能砸爛的第三式“硬頭痛擊”,卻沒能傷到這條絕世凶犬,隻將它打了個趔趄,止住了其前撲之勢。
謝必安本人則被恐怖的反震之力所傷,虎口爆裂溢血,哭喪棒直接脫手而出,朝著遠處飛落。
然而,這一擊的目的卻已經達到了。
大黑狗甩了甩嗡嗡作響的腦殼,再想撲過來時,卻已經尋不到那股厭惡的氣息了。
那是一種獨特的氣味,只有殺過狗的人身上才有,其實是狗臨死前怨氣衝天產生的味道。
如果是殺狗較多的屠戶,或者經常光顧狗肉鋪子的食客,身上這種味道將永不消散,附近所有的狗聞到了都會狂吠不止。
帶有這種氣味的鬼魂,在惡狗嶺就會受到“特別關照”。而方才謝必安身上傳出的氣味,竟與宰殺過數萬條狗的“資深”屠戶無異,難怪會驚動天人境的凶犬來襲。
此刻氣味消失不見,雖然謝必安一身戰力十去七八,但大黑狗卻並沒有發動攻擊。
它駕駛血雲飛到謝必安身邊,疑惑地伸出滴著腥臭涎水的大舌頭,在白無常身上舔了舔,鼻翼翕張,仔細地聞了半晌。
最終,大黑狗確定眼前這個白衣青年的確沒殺過狗,惱怒地低吼一聲,隨口在他腿上咬了一下,留了個紀念,旋即駕駛血雲,回了惡狗嶺深處。
雖然好端端的被狗咬了感覺有些倒霉,但傷勢很輕,謝必安並不在意,胸中怒火全集中在了遠處的盧長生身上。
這老東西手段陰得很,差點就把他坑死了!
如果沒有鏡心丹幫助他內視靈台、找到盧長生做的手腳,恐怕現在惡狗們已經開席了。
此仇不報,他白無常的面子往哪擱?
收起自動飛回的白羽箭,謝必安速度全開,《閃行破空訣》使出,身形連續閃爍,每一次都能瞬移十多丈遠,很快便攆上了剛出惡狗嶺的盧長生。
盧判官只聽得身後勁風呼嘯,回頭一看,發現白無常竟安然無恙地追了上來!
他瞳孔一縮,心中陷入極度的震驚——怎麽可能?
惡狗嶺有多恐怖,盧長生久處陰間,比謝必安清楚多了。
裡面凶物之多、之強,若是全部拉出來,都能抵得上一支地府軍團。
也只是受到地府的規則所限,惡狗們只能撕咬魂魄,不能下殺手。
但即便如此,謝必安陷在裡面,也要落個神魂支離破碎的下場,一身修為百不存一。
這就是盧長生的目的——你不是仗著修為強,喜歡拿弓箭威脅我嗎?那我便廢了你的修為,看你還如何猖狂?
熟料如今不僅沒廢掉白無常的修為,看對方殺氣騰騰的樣子,似乎是發現了自己做的手腳!
“唉,還是小看了這家夥。非正式的判文雖然不是板上釘釘,卻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破解的,這陰差有點手段!”
之前他用暗金色狼毫判官筆寫下“屠狗販肉,罪業深重”八個小字,就是給謝必安的一條判文。
就像死後鬼魂進入地府,接受四司判官審訊、評定畢生功過善惡後,判官們寫下的結論。
判文寫下,倘若蓋上了察查司的公印,那便是蓋棺定論,無可更改了。
那白無常同志就真的被誣陷成了一個屠狗戶,
只能被惡狗們咬到半死。 但這次只是臨時的出手暗算,沒法加蓋公印,於是判文就被謝必安成功破解。
個中詳情,盧長生一猜便知,隨即臉色就凝重了起來。
暗算失敗,他用腳都能預料到,馬上會迎來謝必安狂風暴雨般的報復!
光是看到身後白衣青年那凶狠的眼神,盧長生就有些發怵。
“白無常,你想幹什麽!”他立刻開溜,用盡全力拉開與謝必安的距離,同時嘴上還在忽悠:
“惡狗嶺的變故不是我乾的!此地凶物甚多,偶爾暴動一次,本官也不知情啊!”
謝必安冷哼一聲,“屠狗販肉,罪業深重,這還不是你乾的?當我是白癡嗎?”
聽到這八個字,盧長生自知瞞不過去了,但依舊不肯承認:
“你在說什麽?本官聽不懂!白無常,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你自己倒霉,休要賴到我頭上!”
謝必安呵呵一笑,“地府查案,啥時候還要傻乎乎地找證據?虧你還是察查司的判官。
咱倆也別廢話,孽鏡台上走一遭,誰在說謊,一目了然!”
孽鏡台,乃是天地靈氣自生的天然玄寶,台高一丈,鏡大十圍,位於秦廣王第一殿的內部右側。
魂魄站到孽鏡台上,不僅能照出原本面目,一生所犯下的種種罪孽,甚至心中惡念,都會完全顯現,無所遁形。
因此,地府在這方玄寶上面掛著七字牌匾:“孽鏡台前無好人”。
正所謂:魂登孽鏡現原形,減字偷文暗補經。陰律無私實判斷,陽人作惡受嚴刑。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好人。如果盧長生站上孽鏡台,哪怕真的沒做小動作,只要心中有過暗算謝必安的念頭,或者是有其他的壞想法,也都會暴露出來,想不獲罪都難。
孽鏡台上走一遭,比謝必安前世公開瀏覽器記錄的調查方法,還要可怕一萬倍。
盧長生自然是不乾的。
他一邊跑路,一邊吹胡子瞪眼道:“荒唐,論職級,本官是你的上級,又是察查司的判官,你有何資格讓我上孽鏡台?”
“就憑你想暗算陰差,這還不夠?”
“呵,證據拿來!”盧長生巧妙地將話題弄成一個死循環。
謝必安也不再爭辯,只是獰笑一聲,“盧大人,你大概是養尊處優慣了,不曉得我們這些底層陰差的行事風格。
你是上級,你想要弄死我,我遲早要出事。
反正都要死,既然如此,那我何不先把你乾掉,拉個墊背的?”
聽到白無常的陰間邏輯,盧長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還有很大概率只是威脅。
但盧判官早就見識了謝必安翻臉無情、動不動就要射箭的暴躁模樣,知道這家夥心狠手辣,八成是真的要下殺手!
“你……襲殺判官可是重罪,你小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但謝必安並不接受威脅,“我可不是襲殺判官,只是自衛報仇。真殺了你,孽鏡台會照出前因後果的!”
見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盧長生嚇得四肢發顫,心中也在暗暗後悔——還是小覷了基層陰差,這下完了,人沒弄殘,後患無窮!
謝必安追了一陣子,體內靈力在丹藥的作用下也恢復了部分,於是再度祭起靈白弓白羽箭,靈力緩緩注入箭矢之中。
他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並不會直接殺掉盧長生,而是打算將這位三等判官廢掉,直接帶到察查司對質。
盧長生暗算在先,完全不佔理,只要人沒死,地府也沒什麽理由嚴懲謝必安。
靈光四射,破法秘鐵打造的箭頭髮出陣陣清鳴,惹得黃泉路上數名陰差抬頭望來。
見空中是神通境的強者在追逐交手,這些陰差又縮回了腦袋,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地府裡高手如雲,哪怕真出了事,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弱雞操心。
銳利的箭鋒所指,盧長生竟感到脊背後心處出現了明顯的刺痛感。
他能預感到,白無常這一箭射出,自己定會被穿心而亡!
生死關頭,盧判官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跑路,同時在身後甩出一團團散發青煙的冥火,遮擋謝必安的視線。
勉強拖延了幾個呼吸功夫,黃泉路的下一關便出現在二人面前——
金雞山!
……
先發後改,抱歉,這一章還有1500字,明天上午補完
……
武陵郡城,內城的核心區域有一片府邸,是武陵郡監察司的駐地,高牆深院,守備森嚴。
許多穿黑色製服的修士進出監察司,製服上身都繡著一隻藍色獬豸。獬豸,上古神獸也,形如麒麟,額生獨角,能辯是非曲直,喜食有罪之人。
監察司的宗旨是秉公執法,監察天下,故以獬豸為標志,紋於每一名監察衛的製服上。至於被監察的天下修士怎麽看,就不得而知了。
一郡監察司的最高長官,名曰監察主事,按照修士聯盟的六品官階制度,主事位居三品,屬於中高層,地位不低。
武陵監察主事麾下有七支監察旗,以天乾排序。甲、乙、丙三旗駐守武陵郡城,隨時聽調,丁、戊、己、庚四旗分別駐守武陵郡的東西南北四處,監察武陵的各縣城各勢力。
此時,甲乙丙三旗和監察司的文職機關,都駐扎在這片府邸中。時不時有監察衛押著渾身血汙的修士入內,卻從未見過有其他修士出來。武陵監察司附近地段一片冷清空曠,根本沒有哪方勢力敢購置監察司旁邊的房產,也沒有哪個修士敢在監察司附近逗留。
兩名監察衛一前一後,走進了府邸之中。這兩人服裝稍有不同,走在前面的人,袖口紋著兩道白圈。走在後面的人,袖口仍是純黑色。
走在前面的監察衛,方臉,氣質深沉,目光銳利,指著右邊一排小樓,衝身後監察衛道:“這就是我甲旗的駐地,平時修煉、休息、議事,都在此處。你以後就在這一帶活動,不得亂跑!”
“好的宗叔。”跟在後面的監察衛應諾。此人年約二十,面白如玉,劍眉星目,儀表堂堂,只是眉宇間還稍顯稚嫩,旁人一看便知是初出茅廬的菜鳥。
“嗯?”前面的監察衛皺眉。
“不,不,旗正大人!”後面的監察衛連忙改口道。
“嗯,在監察司內,要以官職相稱。要注意的細節還有很多,你需跟著長官們用心學!”
“是,旗正大人!”
兩人走到第一棟小樓前,門口值守監察衛連忙行禮,走在前面的旗正頷首,上樓,來到一間開闊大廳內,喝道:“刀疤,出來!有新人!”
“呦,旗正大人親自領新人上門,罕見。”一名瘦削青年正在大廳內閱覽卷宗,聽到話音,好奇地走過來,“讓我瞅瞅啥樣。嘿,這小夥子長得精神,一表人才,丁老虎肯定喜歡。”
“死猴子,你給老娘閉嘴!”角落裡一名女監察衛鳳眼一瞪,斥道。
“刀疤呢?又在喝酒?”旗正眉頭皺了起來。
瘦削青年乾笑一聲,沒有答話,廳外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老子喝不喝酒,跟你有屁的關系!”
一名監察衛晃悠悠走了進來。 此人頭髮長而凌亂,劉海快要遮住眼睛,一臉的絡腮胡許久沒有修剪,隱約能看到,左邊臉頰上一道數寸長的猙獰疤痕。此人身上的製服也皺皺巴巴,袖口紋著一道白圈。
旗正輕輕嗅了嗅,聞到一絲酒氣,沉著臉道:“刀疤,監察司目前沒有明令禁止你們飲酒,但是你只要敢喝酒誤事,哪怕只有一次,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我也要狠狠地辦你!聽到沒有?”
刀疤冷哼一聲,“這點酒能誤事?你想多了。”
旗正心中暗罵,監察司沒有限制飲酒,是因為以大部分監察衛的修為,化解酒力輕而易舉,偏偏這位爺就是乾喝,非要喝醉不可,他怎能不怕出事?
雖然看不慣,但是刀疤身份特殊,旗正也不好揪著一點小事不放。他瞪了刀疤一眼,指著身後的監察衛道:“李小白,你們一隊的新人,交給你了。刀疤你給好好指導一下。”
李小白早就瞅見了刀疤袖口的一道白圈,站得筆挺,昂首挺胸,高聲道:“隊正大人!”
刀疤撩了撩散亂的劉海,瞥了眼李小白,不滿道:“這種小白臉,中看不中用,能調教出啥來?”
李小白氣得滿臉通紅。
“讓你教你就教,哪那麽多廢話?”旗正又瞪了刀疤一眼,回頭衝李小白道:“好好乾,好好學!”
“是,旗正大人!”
刀疤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但是大廳內幾名監察衛看李小白的目光都不一樣了。這位可是旗正親自帶來的新人,看樣子兩人關系還不淺,妥妥的關系戶,還不趕緊套個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