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塚”一曲“掌上舞”博得滿堂喝彩,眾姬齊齊退下。
在場眾人皆是面紅耳赤,隻覺大飽眼福,直言不虛此行,又是好一陣議論。
約莫半個時辰過後,老鴇一聲招呼,緊接著眾人只聽有“踏踏踏”的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人未至,香氣卻先襲來,似是山茶花的清香。
眾人聞此香氣,隻覺原本略有昏沉的頭腦,登時清醒。
卻不知台上何時站立兩人,身著長裙,一紅一白,皆是當世絕色美姬。
但見此二人,皆是清水臉,略施粉黛,兩道彎彎的秀眉,似峨眉山月,一張櫻桃小口,兩排貝齒,微露含情,面似桃花,似笑非笑,亦怒亦嗔。
正是“詩諳”、“柳挪”二位花魁。
翠仙樓“四花魁”向來單人單馬,獨當一面,似這等“二魁”齊出,實乃翠仙樓開樓頭一遭。
再看台下眾人,瞪大雙眼,呆若木雞,口內疾呼,三生有幸。
柳挪前踏半步,盈盈一拜,道:“今日正值中秋佳節,柳挪感念眾位大人不遠萬裡來此捧場…”
未待說完,台下已是眾聲嘩然。
“柳挪!”
“柳挪仙子…”
柳挪微微一笑,示意眾人安靜。
“柳挪在此謝過眾位大人抬愛,今日在此擺下畫案,當場競價,價高者可令柳挪畫一物,畫畢即歸之。”
眾人一聽可得柳挪畫作,個個急紅雙眼,生怕被人搶去。
座中不乏巨商富賈,大財富者,當即叫價。
“一千兩!”
眾人不甘人後,也起價道:“一千五百兩!”
“兩千兩…”
“五千兩…”
至於那些窮酸書生,見此情景,也隻得望洋興歎,捶胸頓足,暗自歎息。
“山西童先生出價白銀一萬兩!”
眾人忙將目光投向前排一寬闊明亮處。
但見一黑須老者,微微含笑,手撫長須,白淨面皮,五綹長髯,飄灑胸前。
柳挪衝其微微一笑,輕擺腰肢,微鞠一躬。
“童先生出價一萬兩!可有加價者!”
老鴇連喊三聲,無人應答。
童先生站起身,衝著在場眾人抱拳稟手,道:“眾兄台,承讓,承讓。”
眾人雖心頭不爽,面兒上卻要做足文章,忙客氣道:“佩服,佩服!”
柳挪道:“童先生,不知你要柳挪畫何物?”
眾人屏氣凝神,心下好奇。
童先生左踱三步,右踱三步,手捋須髯,低頭沉思。
驀地,童先生站定,道:“柳挪小姐聽好了,我要小姐畫的是——畫!”
眾人聞言不禁一愣。
畫“畫”?這是何意?
柳挪也是蛾眉一蹙。
童先生接著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說罷,呵呵一笑。
老鴇見狀就要上前,質問其是否有意刁難。
柳挪一擺手,示意老鴇退下。
柳挪道:“我懂了,容小女子準備片刻。”
說罷,輕搖蓮步,款款下台。
眾人目送。
此刻,台上隻留詩諳一人。
詩諳個子不高,身材瘦弱,面色蒼白,神情孤傲,一走一停處偶似西子在世,一顰一笑間頗有黛玉遺風,真是“心較比乾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讓人見之尤憐,望而生歎。
台下遙遙站立一白面書生,手持折扇,神情恍惚,
望著台上佳人,呆柯柯發愣。 “哎,老兄,看到沒?那個白面書生,曉得嗎?”
“不曉得,他怎地動也不動?莫不是個傻子?”
“哈哈哈,老兄,那不叫傻,那叫癡…”
“吃?吃嘛?有嘛吃的?”
“唉…我說的‘癡’是‘癡迷’的‘癡’,並非‘吃飯’的‘吃’…”
“‘癡迷’…他癡迷嘛?有嘛好癡迷的…”
“嘿嘿,老兄,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此人雖非英雄,卻也是當今響當當的一號人物,與那詩諳小姐也算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可惜…”
“可惜嘛?”
“嘿嘿,可惜詩諳小姐卻對他冷淡異常,以致他每每示愛,皆被詩諳小姐托辭拒絕,碰壁而回,铩羽而歸…”
“哦,那也是個蠻可憐的人兒…”
“可憐?偏他又是個執拗性子,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也要把牆撞倒的主兒,失敗一次,落寞一回,把酒一盞,作詞一賦,這許多年來,他作的詞沒有一千怕是也有八百了…”
“啊?為嘛?”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這世間的愛情,怕是最玄最難的東西了…”
“唉…老兄,說了這半天,那人到底是誰啊?”
“他…他便是江湖上最最癡情,鼎鼎大名的大才子柳白青…”
“柳白青…老兄,您給俺講講,他怎地就那麽有名?”
“嘿嘿,要說起他的事跡,那可真謂傳奇,此人三歲能文,五歲作詩,七歲中秀才,十三歲中舉人,十五歲高中榜眼,殿試恩科,今年也才不過二十佳年哪…”
“啊?此人如此高的天賦,如此高的才學,本該高官得坐,駿馬得騎,為何流連於煙花酒巷,荒廢此生呢?為嘛?”
“唉…他本該有此機遇抱負,宦海沉浮,混跡官場,奈何…奈何他十五歲那年,與同窗來此尋樂,那年,他正是榜眼及第,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同輩人中鮮有能與其比肩者,他們飲酒作詩,談古論今,是何等的風光快活…”
說話人眼現精光,神情向往。
“後來呢?”
“說來也巧,正趕上那日詩諳小姐自樓上去往後院…唉…一瞬,明眸如水;一眼,便是一生…”
“唉…也真是當世頭一號癡情種…”
“自那以後,這個當世頭號大才子便日日來此,隻為一見詩諳小姐…”
“哦…老兄,說了這麽半天,我有一事不解,您為何對此事這般清曉?”
“嘿嘿…不瞞你說…我便是當年陪他來此尋樂的那個同窗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