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夢龍在涯丹的引見下來到門主府,見過門主三浮老人。
三浮老人身材矮小,略有些佝僂,一副青膛臉,穿一身麻衣,發色雪白,胡須微微泛黃,長須飄然,灑於胸前,兩目若水,平靜無漪,氣息渾厚,雙手交叉,抱於胸前,兩手藏於兩袖之中,立在堂中,如一尊泥塑雕像,一動不動。
李夢龍第一眼見到老人,只有震驚,那隱藏於平凡外表之下的內斂,雖未說一言,卻已令人心悸不已。
涯丹搶先一步,拽著李夢龍,來到老人面前。
“師兄,這就是昨日我與你說起的那個——李夢龍。”
老人依舊看著李夢龍,微笑一下,點點頭。
李夢龍不由自主地亦隨著點點頭。
老人道:“哦…真的是一表人才啊…”
涯丹笑道:“哈哈,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這小子,頗有我年輕時的風范,哈哈哈…”
老人斜了涯丹一眼,對李夢龍說道:“唔…此言不差…你涯丹師父年輕時…也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的…”
一番話說的涯丹臉上更泛榮光,忙說道:“師兄謬讚了…謬讚了…哈哈哈…”
不想老人接著道:“你也不必謙虛…夢龍啊…你有所不知…當年…你師父江湖人送綽號‘花裡蜂’…那真的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知禍害了多少良…”
“嗯嗯!”涯丹一陣咳嗽。
老人關切問道:“師弟…你怎麽了…”
涯丹老臉一紅,道:“啊,哈哈,沒事兒,沒事兒,午飯吃鹹了,叫他們少放些鹽,就是不聽,沒事兒,師兄,您繼續,您繼續,哈哈…”
老人道:“啊…那就好…那就好…想你師父當年,禍害的第一個姑…”
“嗯嗯嗯!咳咳!”
“師弟…你這嗓子不舒服…得治啊…老拖著也不是辦法…唉…也是…若是英姑在就好了…她的醫術實乃一絕…哦…對了…她當年對你也是頗為愛…”
“嗯嗯嗯嗯!”
再看涯丹,一張臉憋得通紅,眉毛胡子亂顫。
“哎呀!我說師兄,我今日來是叫你看看我新收的這位弟子,您怎地倒揪住我不放了…”
老人笑一下,道:“哦…忘記了…忘記了…”
而後又哈哈大笑。
李夢龍見老人說話慢條斯理,平易近人,全無半點掌門門主的架子,因此心中防備便也卸下了些。
老人拉過李夢龍右手,撫摸一會兒,道:“娃娃…你今年…多大了…”
李夢龍道:“十四歲。”
老人道:“哦…好…好…”
老人又道:“以前可曾學過武功…”
李夢龍道:“不記得了…”
老人疑惑,看著涯丹。
涯丹道:“這娃娃腦子壞了,失憶了,不過,聽盤龍說,他以前學過一些拳腳…”
老人點點頭,道:“哦…哦…”
老人又挪動左手,摸摸李夢龍的肩膀。
老人道:“娃娃…你試著運一下氣…”
李夢龍依言做了,便調動丹田中一股真氣流動,真氣流經四肢百骸,五髒六腑。
老人感受著那道真氣,神色愈加疑惑。
老人道:“這…如此渾厚的內力…娃娃…你這內功…是誰傳給你的…”
李夢龍道:“我不記得了…”
老人又看涯丹。
涯丹搖搖頭,示意他也不知。
老人仍是笑眯眯地摸著李夢龍的肩膀,
與他說話,言語間極為慈祥、和藹。 末了,老人道:“好了…娃娃…剛剛老夫與你看過…你根骨奇佳…若是日後專心修煉…定會有一番成就…”
涯丹高興道:“那是,我選的徒弟,那還能有錯?哈哈哈…”
老人拍拍李夢龍肩膀,說道:“好了…娃娃…你先回去吧…我與你師父…還有幾句話要說…”
李夢龍並未多問,施禮告退。
李夢龍走後,老人與涯丹對視一眼,老人一改和藹本相,滿臉嚴肅,困惑。
涯丹亦收起笑容,神情緊張,問道:“師兄,如何?”
老人摸著胡須,在堂中踱來踱去,嘴裡嘟囔道:“怪事…怪事…”
涯丹問道:“師兄,有何怪事?”
老人道:“先前我摸那娃娃根骨…資質平平…”
涯丹叫道:“資質平平?怎會?他…”
老人一擺手,說道:“哎呀…師弟…你這急性子何時能改改…就不能像為兄我學學…要戒驕戒躁…要沉穩…要穩重…要能拿得住…心靜…只有心靜方能…”
涯丹冷冷道:“師兄,您若是不說,那我走了…”
老人道:“唉…你看你…好吧…其實我方才話才說到一半…這個娃娃資質雖平平…卻有著後天的莫大機遇…適才我摸出他的骨頭上有大小不一的凹痕…還有似被折斷過的痕跡…應是被人為打碎的…當然這都沒什麽…最神奇的是…在他新骨長出之際…有人用內功溫養他這些斷骨…再長成後的骨頭…容納了遊散於其四肢百骸間的真氣…因而便使其有了絕佳根骨的功效…可謂是…進行了…一次…脫胎換骨啊…”
涯丹驚得瞠目結舌。
“難不成…是有人…故意打碎…他的全身骨頭…再進行…溫養重塑?!”
老人搖搖頭,道:“難以判斷…卻也不排除…這種可能…而且…更加怪異的是…”
涯丹大喝道:“是什麽?!”
老人似乎早已習慣了涯丹的一驚一乍,仍舊慢悠悠地道:“更加怪異的是…我方才調動自己的真氣…順著他的經脈…流動到他的丹田之時…竟發現…在他的丹田之中…有一團真氣…似汪洋大海…我用真氣輕輕觸碰…不想…那團真氣似乎要把我的真氣吞進去…嚇得我趕忙撤回…”
涯丹道:“師兄,依你之間,那團真氣是什麽?”
老人幽幽道:“凡世間修行之人,皆是‘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而這‘氣’,便是真氣…”
涯丹道:“師兄,可方才你說,那娃娃丹田內的真氣似汪洋大海,可這娃娃才不過十四歲,哪來這麽多的真氣?”
老人長歎一聲,道:“這才正是我甚感奇怪之處啊…那團真氣…少說起碼有七十年的修為…”
涯丹喃喃道:“七十年…”
突然,兩人異口同聲道:“莫非…”
涯丹道:“那種方法只是聽說過,卻從未見過,況且那是要舍棄生命的,真的會有?”
老人微笑道:“機緣巧合之事,自古以來,從不少有,每人上輩子修行多少不同,今生造化自然不同,今生造化大小,當視前世福報多少而定,又豈能相比?”
涯丹道:“可我還是…不信…”
老人微笑道:“信與不信…並非你我所能決定…信命吧…反正…他已是你的徒弟了…以後的機會…有的是…不是嗎?”
涯丹笑道:“師兄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