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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龍吟》第161章 1位老人(1)
  這一晚,眾人異常安靜,鐵梅花在掩埋了樊天猛的屍身後,也來到眾人中間,坐在離火堆最遠的角落裡,他的一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過玄月,他的一隻手也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劍柄。

  這一晚,谷中也異常安靜,沒有了老虎的呼嘯,使得本就空曠的山谷更添三分幽靜。

  越安靜,卻越恐怖。

  這一晚,每一個人都沒有睡得安穩,即便山谷寂靜,花香襲人,蟬叫鳥鳴。

  一個本該一夜好夢的夜晚,眾人卻都失眠了。

  夜間,又有幾人趁著夜色離開,這已是這幾天來第三次有人走了,之前走的人也曾留下紙條,上面寫著,“比起藍麒麟,我更想要命。”

  要命,這是每一個人都會做出的選擇,這是本能的選擇。

  有的人不惜命,並不是因為他們有多麽的勇敢,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已厭倦生命,厭倦活著,他們厭倦活著的心甚至已超過他們對於死亡的恐懼,所以,他們不怕死,便正如有些人不怕生一樣,不怕死的人多半是厭生求死,對生的恐懼遠遠大於對死的渴求,便正如那些不怕生的人一樣,不怕生的人多半是懼死求生,對死的恐懼已遠遠大於對生的渴求。

  所以,我們不應該說這些逃跑的人是貪生怕死之輩,因為,不論什麽東西,在生命面前,都是一文不值的,他們只不過是做出了遵循他們本能的反應的事,他們只是那一群不怕生的人,這無關乎道義,也未曾違反道德,我們可以鄙夷、摒棄,但我們卻不應仇恨、痛斥,甚至殺了他們,因為,我們沒有資格。

  第二日天明,眾人自渾渾噩噩中醒來,方才驚覺,原本一十五人的隊伍,現在,卻只剩下了八個人,除去已死了的李緣、蕭白素、烈九州、樊天猛,在這幾天裡,竟已有三人趁著夜色跑了,現在,只剩下玄月,黑袍人,白袍人,玉蝴蝶,玉劍男子,鐵梅花,還有仙樂坊的北駱天,萬噬窟的裘毒手。

  剩下的這些人都是厭生求死之人,他們都是已死過一次的人,他們在這世上,早已是孤魂野鬼,無處可依,所以,他們不想走,也不會走。

  遠處,琴聲嫋嫋,琴聲悠揚飄渺,聞之,令人心曠神怡。

  八人不禁疑惑,在這深山幽谷之中,便是連動物都少見一隻,卻又為何會有琴聲,況且,有琴聲就代表有人,可他們一路行來,卻並未見到半點人影。

  難不成是幻覺?

  八人正這樣想著,忽然,那琴聲又婉轉驚起,便像是故意要教他們聽見一般。

  八人對視一眼,便皆不由自主地循著那琴聲望去。

  八人走過一山又一山,足足走過了八座山,眼見日已西斜,卻仍然沒有見到那撫琴之人的半點蹤跡。

  八人不禁已有些心生懈怠,可每當眾人心生懈怠之時,那琴聲卻總會及時響起,教眾人心神一震,且眾人聽那琴聲,已越來越清晰,這便說明,他們已離那撫琴之人越來越近了。

  日已垂下,月自掛空。

  林間便又活躍起來,而那琴聲也陡然變得高亢起來,便像是應和著林間疏音,百獸噪鳴,兩者相得益彰。

  八人之中,只有仙樂坊的北駱天最通音律,也最懂音律,其他人對此,只能是聽個囫圇大概,這便正如欣賞美人,普通人只是惑於其形,觀其外表,故心生愛慕,而真正的高人,卻是要看美人的靈魂,美人之美,不在於外表的光鮮亮麗,而在乎內在的雍容華貴,沒有內涵,便是生得再美,也不過是一副空皮囊,供人玩樂尚可,若欲與之交情交心,當是玩笑之舉。

  八人疲乏至極,兩雙腿已有些打顫,可那琴聲卻依舊時隱時現。

  一路之上,北駱天都顯得很是激動,他健步如飛,絲毫不覺乏累,甚至臉上還帶著久不曾見的微笑。

  八人終於在夜半時分見到了那位撫琴的高人。

  那是在一處小亭子裡,亭子殘破不堪,只有一道圍欄,一張石桌,一隻石凳,一盞青燈,且那張石桌,那隻石凳都已被那撫琴的人佔了。

  撫琴的人是個老人,白發,白衣,這本不奇怪,一個老人,縱然穿著一身白衣,也算不得是什麽奇事,這也許只能說明,這位老人喜歡白色的衣服,況且,沒有人規定,老人就不能穿白衣。

  可令眾人感到奇怪的是,這個身穿白衣的老人,卻偏偏又穿著一雙紅色的鞋子,其實,一個老人,穿著一雙紅色的鞋子,本也算不得是什麽奇事,這也許只能說明,這位老人喜歡紅色的鞋子,況且,又沒有人規定,老人,就不能穿紅色的鞋子。

  可當這一切都聯系在一起時,這些本不奇怪的事,卻變成了一件再奇怪不過的事,這些本不應令人感到吃驚的事,卻變成了一件令眾人想來便隻覺後怕的事。

  試想一下,一位老人,在這樣空無一人、幽靜陰森的空谷之中,在這樣的晦暗長夜之下,穿著一身白衣,又穿著一雙嶄新的紅鞋子,坐在這樣一個殘破不堪的亭子裡,隻守著一盞青燈,面對著無邊曠野,蕭蕭夜色,彈奏著只有他一個人才能聽得到琴聲的古琴,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奇怪,值得恐懼的事嗎?

  突然,那老人停止撫琴,將手伸直,按在琴弦之上,眾人這才驚覺,那老人乾枯瘦小的雙手之上,竟是光禿禿的。

  這老人竟沒有手指!

  那老人已猛地抬起頭,一雙暴突的眼,正定定地盯著眾人看。

  “你們來了?嘎嘎嘎…”

  他的琴聲雖美,但他的聲音卻著實難聽,便似破鑼破瓦之音,尤其是他最後的那一聲怪笑,聽來,令人不禁寒毛倒豎,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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