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客棧裡的人全部押回縣衙,收入大牢後,岑國璋暫且不管,先處理起其它公務來。
首先他破案需要的某些東西,需要南宮楚才這位“大煉金師”幫忙,按照他提供的秘訣去準備,要花費點時間。
其次,岑國璋故意讓子彈先飛一會,讓水先靜下來,看看會有什麽魚聞訊趕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率先趕到的是韓府的吳七爺。茅易實已經接到調令,昨天去了省府拜藩台衙門去了,怎麽消息還這麽靈通?
看來地頭蛇就是地頭蛇,韓府在富口縣布下了天羅地網,沒有他們不知道的訊息啊。
“吳七爺,你這次來,不知有何賜教?”岑國璋不解地問道。
“縣尊大人,戶部覃大人是我家老爺的同年,兩人相交甚好。而今他的內管事在富口縣遇了害,我家老爺於情於理都要過問一下。所以派不才前來,問問案情。”
吳七爺還是一臉平淡的表情,心裡卻已經在罵娘了。哪個缺德冒煙的玩意,哪裡不殺人,偏偏在富口縣把覃北鬥的內管事給殺了,這不明擺著給自家老爺栽贓嗎?
朝中上下,誰不知道自家老爺跟覃北鬥確實是同年,同一榜考中進士,表面上兩人相敬如賓,可沒有人的時候恨不得咬死對方。
覃北鬥的內管事,覃德剛,他的族兄,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在富口住了一晚,就被人給下毒殺害了。致仕住在富口縣的韓尚書,等於褲襠裡被人糊上了黃泥巴,怎麽說得清楚?
消息傳到韓府,一直注重養氣功夫的自家老爺,氣得當時摔了三件瓷器,太氣人,太惡心人了!
現在只能寄托岑青天再次大發神威,迅速破了這案,把真正的凶手和幕後主使者查出來,還自家老爺一個清白。
聽說岑國璋只是在案犯現場轉了幾圈,就判斷出下毒作案方法,還找到了凶器,同時將客棧所有人全部拘捕,說明已經初步圈定疑犯,只等進一步審斷。
這破案速度!吳七爺現在開始敬佩起自家老爺,慧眼識英才。一開始就發現這位岑大人確實是人才,老早就下手籠絡住這一位。
要是被那一邊給收買了,憑借他辦案的本事,想把幕後主使這口黑鍋砸到自家老爺頭上,也就是順帶手的事情。到時候“證據確鑿”,覃北鬥可就要把自家老爺當落水狗一樣來痛打了!
看著吳七爺臉上暗藏不住的期盼神情,岑國璋答道,“請吳七爺轉告芝山公,請他老人家放心,下官已經初步圈定疑犯,現在只等審斷,逼他們就范。案情水落石出,就在明後天。”
“那就好!”吳七爺連聲說道。
看到他臉上閃過的慶幸神情,岑國璋初步斷定,覃德剛不是韓苾下的手。
開始時,他以為覃德剛是韓苾這邊派人下的手。在他看來,有能力動手的就那麽幾夥人。一是劉存正、李臨山等人為代表的“皇家密探”。可是覃北鬥正得皇上器重,“皇家密探”卻暗地裡下手毒死他的親信家仆?說不過去啊。
二是韓苾一夥人。韓府在富口縣是地頭蛇,暗中掌握的力量,可能是自己無法想象的。只是當時自己很疑惑,非得在富口縣城西碼頭的客棧裡動手,韓苾沒有那麽傻啊。
因為只要覃德剛在富口縣出事,最大的坐地虎-韓府被懷疑是跑不掉的。難道韓苾扒灰扒得突然智商下線了?
現在看吳七爺的反應,岑國璋可以初步排除韓府是幕後主使的可能性。
吳七爺含蓄地提出,
希望代表他老爺旁觀審案。岑國璋滿口答應下來。 吳七爺剛走,李臨山就來了。
胡思理離任後,岑國璋沒有把李臨山的皂班班頭給擼下來,但是他不可避免地被邊緣化。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必然規律的。岑國璋多少還念點舊情,等到新縣官一到任,那就沒有任何舊情可念。
李臨山要是不趕緊重新“定位”,他離被掃地出縣衙就會不遠了。不過他背靠“組織”,肯定有去路,這點岑國璋從來不會為他操心。
“臨山,你也是來打聽案情的?”
“回縣尊大人的話,這德居客棧的掌櫃,跟我有點親。一大早他家裡的婆娘和兒子就堵住我的門,說掌櫃的冤枉,跪著哭著要我幫忙申冤。我哪有辦法,冤不冤枉的,必須得大老爺定斷。屬下只是來問問,這掌櫃的,真的是凶手嗎?”
這借口找的,有點勉強啊。岑國璋嘿嘿一笑,李臨山黑色的臉難得地露出微微紅。
其實兩人的關系挺微妙的。岑國璋知道李臨山的真實身份,李臨山也知道岑國璋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他身邊有兩位高手佳人。可平日裡兩人就是不說透,還在那裡各種裝。
“凶犯不是掌櫃的,應該是店夥計齊魚和李林。臨山,這兩個是不是你們的人?”
李臨山的臉色更尷尬了。
這個自己怎麽敢打包票呢?入直內班司在富口縣有多少暗樁,自己是清楚的。可問題是,新皇登基後,除了把入直內班司整頓了一番,還暗中把內侍十二監衙門的都知監改組,有刺奸之權,專司稽察內外。
都知監有沒有在富口縣埋有細作探子?肯定有!只是具體情況,不要說自己和入值內班司豫章都虞候劉存正,就是南鎮撫使杜鳳池杜大人也不知道。
都知監管事的是太監,心眼小,又深得皇上信任,自己怎麽敢得罪他們?
看到李臨山猶豫未定的樣子,岑國璋哈哈一笑,擺擺手道:“不為難臨山了。不如這樣,你看看這凶器。”
說罷,岑國璋叫王審綦把搜出來的凶器端了進來,擺在李臨山跟前。
“你們有用這玩意嗎?”
李臨山眼睛一亮,嘿,看人家腦瓜子,難怪破案如神。不認識人沒關系,從裝備上去辨認就好了。都知監雖然是另起爐灶,但它的核心人員都是從入直內班司挖過去的。各種規矩也是學得內班司,配置和使用的器械裝備都差不多。
拿著凶器仔細看過後,李臨山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是我們用的。我們也有吹管,但打造得比這精巧多了,這是仿製的。這毒是?”
“見血封喉毒,雲嶺瓊崖一帶樹上產的毒汁。”
“我們不用這個。我們通常用蛇毒,量大管夠。特殊情況下用一種秘製毒藥,保證死者比覃德剛還要安詳。”
不是你們,又不是韓苾那邊,難道富口縣還有第三方勢力?
莫非是樊春花一夥?
念頭剛想起,岑國璋就把這年頭排除開。首先樊春花跟她背後的徐可恩十有八九是皇上安排在江夏,就近監視和遏製樂王勢力的,跟覃北鬥算是一夥的。
其次樊春花一夥真要是想弄死覃德剛,他們五人怎麽可能順順利利地從江寧坐船到富口。這麽長一截江面,哪裡淹不死人?非得到富口縣,費盡心思,不惜動用暗樁來殺人?
那會是誰呢?
岑國璋腦子裡轉了好幾圈,覺得某人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真是這樣,他都有點替韓尚書、芝山公叫屈了!這幫豬隊友!
東西準備好,岑國璋派人把吳七爺請來,旁觀審案。李臨山不用請,他是皂班領班,升堂時就該在那裡,帶頭喊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