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之下,醉夢中的陳雙財當即喪命,陳江氏輕輕一提,將凶器後半截取了出來。晚茗連忙把吸附有蠟水的細竹管,伸進陳雙財的鼻孔裡,輕輕一抖,滴了兩滴蠟水在裡面,徹底封住傷口。
再細細收拾好現場,白斯文等人悄悄離開陳家,然後陳江氏開始演戲,引來鄰居。
這案子原本真的天衣無縫,韓大能等人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又暗中收了白斯文以陳江氏名義送的銀兩,說是求官府早點結案,讓夫君亡靈早日安息。
韓大能順水推舟正準備結案,不知為何第三天江州府衙知道了消息,還連夜派了修一智等人下來查案。
當時白斯文被嚇得魂飛魄散,死命地給韓大能塞銀子,拜托他在中間周旋。可能是修一智等人真的沒有查出什麽來,又或許被韓大能給打點好了。陳雙財的案子最後以心疾暴斃而亡具結。
不得不說,韓大能是個很講信用的人,收了銀子就一定要把事情辦好。他是老刑名,又找了熟悉的老仵作,暗中商量,把案卷做得天衣無縫。還授意白斯文暗中去收買鄰裡、夥計和郎中,偽造陳雙財舊日裡有心絞痛等舊疾的證詞,前後對應,做成證據確鑿無疑的鐵案!
偏偏因為這卷宗過於完美,才讓宋公亮和岑國璋產生了懷疑。
“白斯文,你說這殺人毒計是陳江氏想出來的,又是她親自動手殺得陳雙財。呵呵,是不是你小子在推卸罪責?”
“大人,天地良心,小的說得全是實話,要是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呵呵,要是我發現你有半句假話,不用天打五雷轟,我只要把《化銅經》在你身上用上三五篇,十幾二十招就可以了。”
聽著岑國璋冷冷的話,白斯文都要哭出聲來,“大人啊,小的說得全是真話…”他杜鵑滴血般地哀嚎著,恨不得把胸口剖開,把那顆赤忱真誠的心挖出來給岑國璋看。
這時,宋公亮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書辦桌子上那厚厚一疊的紙,脫口而出,“這家夥惡貫滿盈啊,做了這麽多惡事!”
岑國璋指了指白斯文,“再好好想一想!還有什麽遺漏,我現在就去對他們的口供。在我回來之前,你還有機會說。等我回來,發現你說謊了,呵呵,白斯文,你有的樂子了!”
說罷,不管面如死灰,渾身顫抖不已的白斯文,岑國璋示意宋公亮一起去到外面。
“怎麽樣?”
“大人,晚茗、張德昌、王茂才都招了,這三個王八蛋就是白斯文的狗腿子,幫著做了不少壞事。尤其是張德昌,最壞的一個。開始時這廝還想死扛,我也懶得廢話,直接上‘勸人向鱔’。這家夥也是倒霉催的,還真有條鱔魚鑽進他的腚-眼裡,幸好我們及時拔出來了。不過把他嚇得半死,屎尿全出來了,然後什麽都招了。”
“我把晚茗、王茂才、曲文星、林萬優四人丟到一邊觀刑,也全部都招了。曲文星和林萬優的罪過不大,只是貪圖白斯文給予的小恩小惠,還想搭上他的那條線,一起考個舉人,所以才沆瀣一氣。”
岑國璋匆匆看了看一遍卷宗,晚茗和張德昌夠得上流配三千裡,王茂才估計得一千裡。曲文星和林萬優應該是要罰一筆不小的銀子,加上秀才功名被革,損失也夠慘重的。
“陳江氏還沒招?”
“沒有,我把陳江氏放到另外一間監牢裡觀刑,她嚇得渾身發抖,可就是不肯招。這娘們,心真夠硬!”
“心不硬的話下不了那麽毒的手!”岑國璋一邊答道,
一邊指著卷宗裡一些文字說道,“把這些都抹掉。白斯文的那份,我也叫書辦塗掉了相關,重新寫了一份口供。” 宋公亮低頭看了一下,低聲道:“大人,這白斯文走樂王府外管事的路子,買通學政衙門的經歷,運作秀才之事,還有籌謀今年秋闈中舉的事宜,屬下知道,事體重大,抹去最妙。可是這白斯文買通縣學諭和府學,運作自己為童生,獲得考取秀才的資格,還幫張德昌、王茂才獲得童生身份等事宜,也要抹去嗎?”
“沒有這些罪名,白斯文、張德昌都是流配三千裡,加上這些罪名,頂多五千裡,有什麽區別?只要不夠殺頭, 就沒有必要加進去。而且一旦牽涉到縣學諭、府學,鬼知道這些老舉人為了自保,會搞出什麽么蛾子?所以大家心照不宣,先把白斯文、張德昌、王茂才等人的罪名,板上釘釘再說。”
宋公亮緩緩點了點頭,理解岑國璋的良苦用心。“大人說的是,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白斯文的罪名定下來再說。其余的事情,少起波瀾最好。所以牽涉到戶房蕭掌案、茅主簿、田師爺,以及府衙那幾位的破事,都先抹去。”
“沒錯。這些事都是徇私枉法的破事,相比陳雙財的命案,算是小事。先把命案定下再說,其余的只能睜隻眼,閉隻眼。”
宋公亮不再追問這件事。他知道,真要把這些破事抖出來,把縣衙府衙的這些人都扯進來,爆發出來的能量不容小視。到時候連給陳雙財洗冤的事都給你攪黃了。
官場上的事,就是這麽讓人無奈。
“大人,那陳江氏怎麽辦?雖然沒有口供,光憑人證物證,也能定她的罪。但是屬下覺得,沒有她的親口招供,這案子結得不完美。只是她一個弱女子,貿然用刑,實在不妥。尤其是現在證據足夠定罪的情況下,再用肉刑,不是大丈夫所為。”
對於宋公亮的話,岑國璋表示讚許,“既然用不了肉刑,我們就用雅刑。”
“雅刑?大人,什麽雅刑?《化銅經》裡的刑罰嗎?”宋公亮疑惑不解,《化銅經》的刑罰能把銅澆鐵鑄的人都化,居然還有什麽雅刑,名字聽著就沒有殺氣,能有什麽效果?
岑國璋含笑不語,只是叫人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