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貞主謀?
這是朱見深最害怕的事情,要知道曾經歷史上的“奪門之變”雖然說出大力的主要是石亨和曹吉祥,可實際上,起最大作用的還是徐有貞。
畢竟,一個人越是有才,作惡的時候破壞力才會最大。
現在如果確認主謀是徐有貞,那朱見深甚至都可以開始思考許彬、王驥,乃至於石亨和曹吉祥等等這些人,他們的心裡到底會做出如何的抉擇?
事情麻煩了……
老太師王直卻是微微一笑,心中暗道,還是年輕啊!那小小的徐有貞算個什麽東西,也至於我的弟子,大明的皇太子這般的忌憚?
“徐有貞並不可怕,早已經被流放的人,老夫有一百種辦法讓他滾的遠遠的,但是你得注意一條線,那就是最終的走向……”
“對於你而言,襄王的事情是個邁不過去的坎,但怎麽解決卻在陛下,你以為你能改變一些事情,可這一切最終,歸根到底還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那麽,無論陛下怎麽處理,你都要有個結果,而後,朝堂的變化呢?誰上誰下?都察院怎麽解決?”
“要知道,李實馬上要回來了,大家都知道都察院不會再這般的自由,所以,這一波的彈劾應該算是在他們這些權謀者手中最後一次充當黨爭的爪牙……”
“耿九疇資歷深,立身正,一些事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攻擊國隻儲君,那麽誰能說動他?”
“這個人,又是從何而知這些事?”
“所以,殿下,你會的你覺得對於朝堂來說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老太師王直王老爺子沒有直接為朱見深解惑,甚至還提出了一系列的問題,讓朱見深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中。
許久之後,朱見深才緩緩的說道:“內閣?”
內閣?
這個機構當然說從太祖高皇帝在胡惟庸案之後廢除了丞相時就出現了,乃至到了建文帝時期就參與大明朝政,比如說削藩!
但朱見深說的這裡的內閣自然是永樂帝時期發展而來的,在宣宗時期,尤其是後來宣宗身體不好的那幾年,內閣開始了長足的發展,在然後三楊時代,使得內閣的影響力越來越大,這個時候的你內閣還算不上大明朝的權力中樞,但也差不多了,因為內閣的閣老基本上都兼職六部尚書呢!
對於朱見深能有這麽深的認識,王直王老爺子很是滿意的點點頭,好為人師最喜歡的事情是什麽?
當然是有個好學而且天賦極好的學生。
如果這個學生還是太子的話,那基本上就能滿足文人對於自己一生最大的追求。
事實上,王直王老爺子也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誰是幕後黑手,但是不妨礙他做出一個推斷,那就是誰,或者叫幕後黑手想達成什麽目的而已!
朱見深點點頭,深以為然。
退出王老爺子的府邸,朱見深回到自己的東宮太子府,把正值青春年少還算是美貌蘿莉的小丫鬟蓉兒叫了過來,很是推心置腹的問道:“蓉兒姐姐,覺得如果現在在朝堂上補入內閣的話,誰的可能性大一些?”
小姐姐想了想,緩緩的說道:“如果說最有資格的應該是呂原,字逢原,號介庵。浙江秀水人,現任太子中允,左春坊大學士……”
朱見深一楞,有點不相信的問道:“這是我的人?”
蓉兒小姐姐有點尷尬的回答:“可能不是吧!嚴格說來,介庵先生誰的人都不是,正因為這個,
才最有可能,因為就連陛下和太上皇都極為推崇此人的操守德行,再加上此人內剛外和,與世無爭。個性節儉,身無紈綺,又喜好著書論述,在翰林編撰任上以及後來的侍講學士時,影響極大……” 朱見深微微的點點頭,心中暗想,這便是養望出身的老骨頭,全憑一口正氣,倒也說得過去,畢竟可以欺之以方,應該好對付。
看到自家小主沒有再繼續胡咧咧,蓉兒小姐姐恢復了自己的氣度,指點江山的繼續說道:“那第二個就是吏部右侍郎李賢,李賢字原德,河南鄧州人,宣德八年的進士,李賢主要是在太上皇在位的時候就很受看重,後來在陛下的眼中也是覺得此人大才,甚至同時受於謙於少保的看重……”
“嘶……”
這人厲害!
因為一個人能讓三個性格迥異的人都喜歡,這人,肯定了不起。
蓉兒小姐姐看到朱見深的表情,對於自己的小主大驚小怪的樣子很是不屑,這才哪裡到哪裡,我家老爺當年什麽人沒見過,他們都要來拜見的好不好……
呃,我家已經不是老爺了,而是小主了。
想到這裡,蓉兒小姐姐歎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按照官職來說,還有禮部右侍郎薛瑄,薛瑄字德溫,號敬軒,山西河津人,永樂十九年進士,繼曹端之後,在北方開創了“河東之學”,門徒遍及山西、河南、關隴一帶,蔚為大宗,其父在任時,在地方上任教三十余年,弟子無數,而敬軒先生瑄從宣德三年開始,陸續居官二十四年,大多執掌法紀,如監察禦史、大理寺少卿和大理寺卿等。期間他嚴於律己,勤廉從政,剛直不阿,執法如山,被譽為“光明俊偉”的清官。”
朱見深聽到這裡,也是一楞,又是一個和呂原一樣的老家夥,看樣子,還不好擺平。
這麽看來,這事就不要辦了,主要是目標太多了,而且這些人任何一個都有可能出手,畢竟,自己能想到欺之以方,別人也一樣能辦!
不由的有些意興闌珊的擺擺手,緩緩的說道:“還有麽?”
小姐姐一楞,正說的興起呢,你怎就沒興致了,這不是敗興麽?
這種感覺就像是坐過山車,剛上去,結果,停電了。
心中一口悶氣出不了,也是,沒好氣的說道:“如果還有兩位,不過這兩位資歷都淺一些,名聲也不太大,比如彭時,正統十三年狀元及第,授翰林院修撰。次年即入閣參預機務,現在累官太常寺少卿兼侍讀,也算是可以晉級大學士的人。還有就是屬於稍微年輕一些的,比如嶽正,翰林院修撰,乃是受陛下和太上皇都看重的後起之秀,曾經也誇讚過乃是館閣之才!”
說完之後,小姐姐就這麽看著朱見深,沒有再說什麽。
對牛彈琴啊!
這種人怎麽混官場啊……
呃,不對啊,我小主是太子啊!
小姐姐蓉兒猶如被打敗一般,泄了氣,很是有幾分氣鼓鼓的樣子,顯得尤為可愛,但擺明了,這是瞎子點燈白費蠟,朱見深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身上,多少有些讓人唏噓!
朱見深卻是在陷入到沉思,正如老太師王直王老爺子說的那樣,其實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景泰帝什麽態度和什麽樣的處理手段。
畢竟,自己不是親兒子!
而且人家叔叔還一直想要個自己親兒子的太子。
更別說他們倆只是政治盟友,說不定啥時候叔叔一翻臉,自己這個太子就又要被擼掉。還有比現在這個被彈劾的理由再好的借口嗎?
沒了啊!
畢竟,哪朝哪代不講究一個以孝治天下啊。
你一個小小的後輩,威逼叔祖轉了封地,這是大逆不道啊。
更何況分封製還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百年大計,這叫國策啊!
國策就是不論對錯,想改變,很難。
沒有切膚之痛,誰也不會承認錯誤的,就算是改,那也不承認自己做錯了。
但是數據不會說謊。
所以,現在的大明朝單純從藩王宗親的供奉上,還看不出來什麽困窘,別說到了天啟崇禎年間,就算是到了萬歷年間,大家也能看出藩王宗親供奉的弊端,但現在……
你朱見深不孝啊!
這特麽才是最關鍵的。
難道景泰帝朱祁鈺不去考慮,萬一有一天你朱見深要學***范》,朕該不該來個巫蠱之禍呢?
看到朱見深那滿臉愁容,萬貞兒上前給朱見深按著腦袋,緩緩的說道:“小郎擔憂什麽呢,陛下是您的親叔叔,現在你們情同父子,有什麽是不能說開的?用鄉下的土話來說,叔侄倆,那是親爺倆,哪有隔夜仇的呢?正所謂養兒像叔,陛下會原諒你的……”
呵呵,那得是親叔侄不參與帝位皇權,親父子還能反目成仇呢!
但是,萬貞兒說的話也對,景泰帝朱祁鈺就算是對他哥哥,自己的親爹,上一任皇帝太上皇朱祁鎮都沒有痛下殺手,更何況是自己呢?
大不了再一次廢了自己皇太子之位啊。
有啥大不了的,自己又不是沒廢過,想必,應該,大概,也許是習慣了吧。
想到這裡,朱見深也覺得什麽話還是要說開,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好漢一點也痛快。至於誰背後捅自己這一刀的,以後有時間慢慢算……
雄赳赳,氣昂昂,走進紫禁城!
殿門口迎出來的老太監舒良一邊笑著,一邊把朱見深接了進去,雖然臉上笑容沒少,態度上的恭敬沒少,可人老成精說的就是舒良這樣的,不該說的一個字也沒有說,這倒是讓朱見深有些惴惴不安。
甚至開始懷念其興安來了,那老太監雖然做人不太地道,腳踏兩隻船,還特麽想要青史留好名,但是終歸對自己還算是有點香火情,沒事還能給自己透露點消息。
唉,果然,君臣之間,忠孝之間,自古就難兩全啊。
看到小短腿跟在舒良身後,如果不是舒良刻意走的慢一些,會有一種小跑狀態的朱見深,景泰帝朱祁鈺滿意的微微點頭。
這就對嘛,有事你來找朕就對了。
找別人都是瞎扯,朕在這裡呢,你越是找別人,就越是錯。
“深哥兒,咱們能不能消停點兒”
景泰帝朱祁鈺這一句話就讓朱見深的心放進了狗肚子,沒跑了,自己應該沒事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你被人吊到了雲端,對方非要給你來個三起三落,然後忽然蓬勃而出的那種輕松。
甚至朱見深身上的肌肉都一松,這讓站在一側, 從後面看著他的舒良會心一笑——原來無法無天的皇太子也有怕的時候,以後要把這個趣事說給皇爺聽聽。
想必皇爺應該是很高興聽到這個樂事吧,最近皇爺也太操勞了,應該適當的放松一下。
“嘿嘿,叔叔說啥呢,我可是還是個孩子,乖的很……”
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對一個三十歲還一門心思想要個孩子的老男人來說,撒潑打賴的不見外就對了,你要把自己當外人,他才會把你當外人呢!
朱見深急忙上前,很是乖巧的給景泰帝朱祁鈺研磨,當然,也就是做個樣子,那硯台裡的墨汁人家舒良早就已經研好了,他不過是就是禍禍的在裡面轉圈而已,甚至還把墨汁給研濃了……
當然,叔侄倆誰也沒有在意這些細節。
景泰帝朱祁鈺索性放下手裡的朱筆,拍拍手,接過舒良遞過來的溫熱的毛巾,擦了擦手,這才說道:“你個小兔崽子也別跟我打馬虎眼,這種事,下不為例,聽到沒!”
那肯定啊。
這以後大明朝再封王,估計就得等到自己登基了,到時候封不封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
“嘿嘿,都聽您的,誰讓您金口玉言呢……”
望著朱見深二皮臉的樣子,景泰帝朱祁鈺歎了一口,緩緩的說道:“深哥兒,這事不能這麽完的,對你還是要處罰的,只是你是太子,名義上不好說,朕想了想,正好北面現在有些異動,你去看看?從內部名義上算是流放一圈,從對外名義上也算是太子巡邊……”
“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