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逼出來的,遭遇驚天變故後,總能得到成長。
昔年龍族遭逢變故時,元稹只是一條小龍,不諳世事,帶大他的,是玉蛟龍。
玉蛟龍雖然活了二十多萬年,但她除了愛情,什麽都不懂。她沒有妲己娘娘的智慧,也沒有石磯娘娘的修為,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子。
在她的調教下,龍族太子,未來的龍族之王,成了一個整天給客人沐足擦背的牛郎。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元稹要是不自卑,不懦弱,著實不太可能。
換成其他人,估計都活出奴性,活成別人的奴才了。
在洞庭龍王脫困後,他尋回了龍太子的身份,不用再給人洗腳,之後又成家立室,由一個少年,成長為一家之主。
在無形之中,他得到了成長。
不過,有洞庭龍王在,他始終有所依賴,有所指望。
兩萬年沒見到父親,誰還不是個寶寶呢?
直到龍公主大婚變故,妻死,子死,阿姨死,爹死(他以為),他終於有所覺悟,有了自己的想法。
換做以前,元稹面對其他人的質疑,立場必定會有所動搖,陷入首鼠兩端的境地。
但是此時,無論龍公主怎麽勸說,他都不為所動。
“王兄,龍王爹爹已經是藥石無靈,何不死馬當活馬醫,試上一試。這個險,我覺得可以冒。難道,你要龍王爹爹躺在寒玉床上等死嗎?”
龍公主為了促進人龍和解,也為了心中存在的那一縷白月光,大聲質問。
元稹目光凝視龍公主,一字一頓。
“如果有希望,我何嘗不願意一試。但是,人族是不可能放過我們的,除非我們把龍珠交給人族。”
“你嫂子和你未出世的侄子,都死在人族手裡。還有玉蛟阿姨,她是被人族采補,飽受屈辱自盡的。如此大的仇恨,你竟然還想和他們化乾戈為玉帛?”
龍公主試圖辯解:“人族不全是壞人,像明珠、薑斌…”
“夠了!”
元稹一拍桌案,拂袖道:“我是龍太子,下一任的龍王是我,一切由我來定。我說不能相信人族,就是不能相信人族。父王的傷,我會想辦法。”
他的爆發讓龍蠆公與龍公主都措手不及。
在他們心目中,元稹是一個懦弱得一塌糊塗的人,從未如此疾言厲色。
龍蠆公看著元稹,老懷甚慰,他的龍太子,終於長大了。
龍公主就不同了,她表情愣了愣,憋出來一句話。
“你…你蠻不講理!”
她的關注點,和正常人永遠不在一個頻道上。
元稹早有所料,他對這個妹妹,失望透頂。
隨即,他又想到,他這個妹妹,從幼年時就被困在龍繭中,心智從未發育過。她此時的心智,不過和八九歲的孩童相當。
這麽一想,他再看龍公主,也不覺得厭惡了,而是有些可憐她。
白活了兩萬年的龍公主,天真單純在所難免。
“說得好!王兒!”
眾人驚聞洞庭龍王的聲音,都面色驟變,一回頭,就看到洞庭龍王精神矍鑠的端坐在龍座上,一臉的笑意。
“龍王爹爹,你好啦!”
龍公主小孩子心性,頭腦簡單,根本想不了那麽多,她提步上前,要去觸碰洞庭龍王。
“慢著,公主!”
龍蠆公是老人,見多識廣,他一眼看出洞庭龍王的不對勁。
元稹的眼神之中充滿悲痛,
他一伸手,一把拉住了龍公主。 “你幹什麽?”
龍公主不解的回頭。
元稹艱難的搖了搖頭,澀聲道:“龍王爹爹先中奇毒,又受斬龍劍一擊,本就身受重創,後來,他又強行運用龍吟攝魂神功,只剩下一口龍元。現在,他是在燃燒自己的所剩不多的龍元。一旦有外力觸碰,他就會……”
說到此處,他說不下去了。
“會怎麽樣?”
龍公主的眼中已是充滿了淚水,她是單純,不是笨。
洞庭龍王接話道:“會灰飛煙滅!”
“龍王爹爹,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龍公主站在原地,無措的看著洞庭龍王,希望洞庭龍王是在和她玩鬧。
“乖女兒,聽爹爹說。”
洞庭龍王坐在寶座上,不怒自威,倒真有一些王者的氣度。
“我應龍龍族,淪落至此,皆是本王的罪過。是本王剛愎自用,不肯聽小白龍的勸諫,妄圖和老虎講慈悲,這才害死那麽多同族。”
“本王是龍族的千古罪人!”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洞庭龍王在臨死前,終於領悟到了自身的責任。
“龍王爹爹!”
龍公主哭得聲嘶力竭。
她也開始後悔,開始自責。
倘若,她沒有阻止那一場決鬥,一切都不會發生。
“乖女兒,不要哭。”
洞庭龍王輕聲道,像往常一樣。
“爹爹最對不起的就是你,爹爹沒有照顧好你。以後,爹爹也無法再照顧你了。 ”
元稹多麽希望時光慢一些,最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可是,時間法則的領悟必須經歷漫長的歲月變遷,感受歲月的力量,周承都不敢說自己一定能參悟出來。
洞庭龍王又看向元稹:“王兒,爹爹知道,你怨恨小白龍,不過,那不是他的錯,是我們一家先對不起他的。”
“所以,如果有機會,你要勸他回洞庭湖。我們應龍龍族一脈,就剩下你們三個了。你們要是不齊心協力,龍族就完了!”
似乎是龍元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忍不住,咳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液。
“兒臣知道了,兒臣都聽父王的。”
元稹含悲忍痛,出言道。
“龍蠆公!”
洞庭龍王又把視線投向龍蠆公。
龍蠆公為臣多年,忠心耿耿,眼見洞庭龍王大限將至,他老淚縱橫。
“龍王陛下放心,老臣會盡心盡力輔佐太子,壯大我應龍龍族。”
“好!好!好!”
交待完了這些,洞庭龍王微微閉目,把元稹三人驚得夠嗆。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瞳孔中已失去了光華。
“對不住了,乖女兒。”
說完這句,洞庭龍王居然站了起來。他舉起一顆小龍珠,對著上天發出聲音。
“本王以應龍龍族之主的身份立下詛咒,凡我應龍龍族後裔,不得與人族結合,不然,就會遭受天譴!”
轟隆!
這一聲,天地驚雷,而洞庭龍王的身軀,瞬間破碎,化為無數光粒,消散在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