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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流五萬年》第39章 放棄者的城市
  時間回溯,周日凌晨,2:23

  暗沉到沒有邊際的城市中,空間的概念已然混淆,唯一散發著幽深紫色光暈的“鍾樓”是這座城市的中心,向四方延伸出了四條寬廣的街道,街道兩旁則是濃鬱的流淌著的深黑霧氣,其中隱約藏著建築,但都不高,透著古怪的扭曲感,沒有超過中央的三層鍾樓。

  這些都是完整建築的某個“片段”,某一間公寓,某一層樓房,某一座宅院......

  墨辯漫步在寂靜的街道上,腳步緩慢,警惕著兩旁的霧氣,身前則懸浮著一個深紫色的光團,讓他像是於黑夜中巡街的更夫。

  那是“鍾樓”分化出的力量,為他驅散著空氣中侵蝕而來的濃霧。

  自從那天被這深紫色力量侵染,墨辯的靈性直覺就仿佛豁然洞開,對一切事物都有了極為敏銳的預感。

  而這道路兩側的黑霧,以及黑霧之中若隱若現的建築,都能帶給他極端危險的感受,讓他的身體肌肉不由緊繃,背脊冰涼。似乎若非有從“鍾樓”上帶出的深紫色能量光團,提供庇護,他將會直接被兩旁黑霧中隱藏壓抑著的危險吞沒,消失在這個神秘的世界裡面。

  但即使有從“鍾樓”上帶出的深紫色光團驅散濃霧,墨辯的心情依舊緊繃,近一月的探索讓他對這座神秘的城市已經有了些推測,隨著身邊濃鬱到仿佛無法化開的霧氣拂過他的身體,庇護著他的深紫色光團也隨之一點一點黯淡,如果他在深紫色能量完全消散前沒能返回鍾樓,之前所預感到的危險就很有可能切實地發生在他身上,他會被濃霧吞沒,進入那些漆黑的,不再“沸騰”卻有著惡意潛藏的建築當中。

  在這裡,間隔沸騰的霧氣反而代表著安全,而沉寂的霧氣則預示著危險。

  因為在那沉寂的霧氣背後,建築片段中潛藏著最瘋癲的“靈”,那是在消磨掉人性後可被稱作“鬼”的東西,隱藏在包含有它最深沉怨念的角落,他們選擇自我了斷後死去的地方......

  之前墨辯在“鍾樓”等待孟現時之所以沒有敢一直和他用手機發消息對話,是因為每個晚上“鍾樓”分化出的深紫色光團是有限度的,穿過“世界隔斷”,通過手機與外界的人物對話則會消耗那本就不夠明亮的光團,而墨辯之後還有事情要做,只能在孟現通過他們兩人猜測的方法進入這方世界之前,先行關閉手機,減少光團的消耗。

  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孟現,墨辯決定今晚先將“例行事物”做完,再考慮跟孟現的嘗試。

  所謂的例行事物,也許可以被稱為除靈?或者驅魔?

  這是座特殊的城市,獨屬於自我了斷者死後聚集的“邊界”。

  裡面的靈和鬼,根據墨辯的探索,全部都是因為某些原因自殺後才會出現在這裡的,變成了“靈”。反倒是那些因意外死亡,或是正常病死或衰老死亡的人從沒見在這裡出現過。

  在這座昏暗的城市中,每時每刻,四方街道兩旁隱藏在濃霧中的某棟建築裡都可能出現異變,帶動著周圍濃霧如滾水般沸騰。這代表著濃霧中的建築裡面出現了一個新生的“靈”,反正墨辯是這樣為它命名的,大抵是人死後一天內所留下的執念,過了這一天,人性被消磨掉後,惡念隱藏在這黑沉的世界濃霧背後,它們便被稱之為——鬼。

  墨辯給自己的任務就是在它們變成鬼之前,解決掉這些新誕生的“靈”,讓昏暗的城市恢復沉寂,

這會令他與“鍾樓”上的深紫色光團更加親近,帶動著他的身體出現不可思議的強化,靈性直覺敏銳,身體機能提升,還有超出尋常的匪夷所思的種種能力......  不過成為“超人”卻並不是墨辯每晚行動的全部原因,雖然這也很有吸引力,但理智告訴墨辯,未知的神秘總會帶來某種可怕的危險,也許他最終成為的並不是“超人”,而是一個怪物,連平靜的日常生活都不再擁有的怪物。

  真正驅使著他願意承擔風險,做出行動,或者說吸引著他,令他沉迷其中無法自拔的,是這些出現在黑暗城市中的“靈”,它們身上那可能潛藏著的故事,它們選擇放棄自己生命的原因。

  能因為這種虛無縹緲的理由就在鬼怪與人性惡念交雜的危險世界中探索,只能說墨辯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少年,不夠成熟和理性。

  但在進入這座昏暗的城市之前,墨辯從未想象過,僅是在長安城中,每個白天,或是每個夜晚,竟都會有人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每當他從三層“鍾樓”之上俯瞰,看見對應的“城市”之中霧氣翻湧,他已經能夠清楚了解,那意味著又一個放棄了生命的人,他們放棄了對自己來說可能是最寶貴的生命,卻是以主動的形式。

  墨辯想要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就像他在童年時對死亡抱有著的巨大好奇,他希望能看見這些人死前的生活,他們的故事,並嘗試著總結出這背後的“共同點”

  而這個世界給予了他機會,在那些人自我了斷以後,從靈,變作鬼的這一天時間間隔內,墨辯可以通過深紫色光團賦予他的能力,以特殊的方式體驗它們生前的經歷,這也是他“除靈”的方法之一。

  當然,這是個瘋狂黑暗的城市,在體驗過“靈”們生前最後的經歷過後,墨辯還將面對它們的絕望,痛苦,與瘋狂。

  墨辯行走在這裡,體驗這裡,也在被這裡無聲地改變。

  霍然,遠處的濃霧出現異動,如滾水般混雜著空氣沸騰!

  墨辯朝早就確認好的目標走去,同時深呼吸,以平複自己的心跳。

  但其實他的心跳此時並不劇烈,他只是做出了這個動作,適當的表現出應有的恐懼,讓自己更像是一個正常的人。

  周日凌晨,3:01

  墨辯的目光從牆腳下已經死亡的畸變怪物身上移開,表情麻木地將手上沾染著的濃稠血跡蹭到衣服上,白色校服側腹處頓時多了兩抹暗紅的血色,伴著少許肮髒和殘破,站在漆黑的房子裡,他現在的樣子就像從恐怖片裡走出的變態殺人狂。

  “呼,今晚的總算是解決了,沒有昨晚那個小孩的故事令人悲傷,但也讓人不是那麽舒服。”墨辯打量著眼前畸變的屍體,它有著清麗的少女臉龐,殘存著病態的笑容,脖子以下卻挺著高高鼓起的肚子,隨著裂縫般的傷口,正有一顆一顆深黑色如同雞蛋般大小的圓球從裡面流出,伴著濃烈的腥氣。

  並沒有因為刺目的畫面和詭異的惡臭而有明顯的不適反應,墨辯把手在白色校服上擦乾血液,從口袋裡掏出一副紅色的有線耳機,放在怪物的屍體上,隨後,一點暗紅的火光在他面前凝結,飄到牆角的畸變怪物身上,暗紅瞬間覆蓋怪物全身,怪物的身體在火焰中一點一點塌陷,化作不可名狀的微粒,穿透房間窗戶,融入外面的霧氣。

  “孟現那邊出了什麽岔子嗎,他怎麽還沒進來?”低聲自語著,墨辯用才剛在校服上蹭掉血跡的雙手揉了揉臉頰,俊美卻不夠陽剛的蒼白臉上隨之掛上了病態的微笑。

  “真是個愚蠢的孟現......”

  身影在身前深紫色光團的籠罩下漸漸淡化,消失,墨辯站在原地,故意擺出這副病態的笑容並反覆調整直到滿意,他打算用這副模樣給稍後見面的好朋友一個驚喜,愚蠢的孟現從小膽子就小。

  片刻後,墨辯的身影出現在了鍾樓的上層,白色校服乾淨如初,頭頂明月高懸, 身前火樹銀花。卻沒有看見愚蠢的孟現,這讓他略微有些失望,收起了臉上病態的笑容,低頭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

  亮起的手機屏幕裡,提示有消息未讀,上面的時間是:

  凌晨3:02

  墨辯點開聊天框,掃視了一圈周圍夜景,思索片刻後低頭打字。

  他明天要去李月雨的家附近看看,那邊最近被報導發生了幾起孩童失蹤案,而今天,他在鍾樓巧遇了由邢豔兵帶著出來玩耍的李月雨,從她的身上隱約看到了象征著不詳的陰影。

  這引起了墨辯的警覺,他本就是“熱心的網友”,時常瀏覽相關報道,更是會去案發地點附近尋找線索,像個真正的偵探那樣“幫助警方辦案”。

  雖然之前他的努力都沒有起到什麽效果,但這次,擁有了特殊的能力,且已經用這樣的能力隱蔽地為警方提供線索使之成功破案後,年輕的墨辯充滿了信心。

  連續兒童失蹤案件,這正是他最近所關注的,並決定一有空閑就嘗試著用超凡能力尋找線索幫助破案的案件之一。

  抬手隱蔽地打了個哈欠,墨辯決定今晚先回家睡覺,等明天一早就前去查案......

  黑夜靜謐深沉,從最開始的繁華喧囂,到發泄著白天壓力的人們疲憊歸家,沉睡安眠,城市漸漸安靜了下來。

  凌晨五點,墨辯早已離開後,昏沉的城市中,“鍾樓”依舊散發著深紫色的光暈,帶來唯一的光亮。

  不遠處,靜止的深邃霧氣突然沸騰。

  又一位逝者出現,又一個靈等待著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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