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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佔金枝》第395章 觀中
除此之外,令他更覺得微妙的是……孩子,這兩人既然只是為了抓人,這代價也太大了吧!

 薑韶顏瞥了正在磨蹭放包裹的玉清一眼,沒有多做解釋。

 她猜的不錯,這群瑞元觀的道士雖然玩的是毒,可定是略通醫術的。可醫術種類繁雜,通自然也只能略通而已,當然不可能同那等擅長婦人症狀的老大夫相比,能被診出滑脈來便可以了。更何況,瑞元觀的道士們應當也沒工夫在她身上多費工夫,她只是顆送上門的棋子罷了。

 “好了,走了大半日的山路,我也累了,”薑韶顏揮手趕人,“玉清小道長,我要歇息了,你自便吧,想逛這瑞元觀還是回屋歇著隨你。”

 還逛瑞元觀……他是嫌命長了不成?玉清看了她一眼,默了默,走了出去。

 這次沾了光,住了上房,還是莫要出去亂跑了,免得跑出去碰到王盧什麽的,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風拂過,吹的瑞元觀前的兩盞橘橙色燈籠搖搖晃晃,整個瑞元觀裡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便消失樂,整座道觀陷入了沉寂。

 夜深了。紫光道士打了個哈欠,吃力的睜著惺忪的睡眼,奮力看向面前站著的季崇言。

 這世子爺大半夜的都不睡覺的麽?昨兒也沒發覺他不睡覺啊,今兒怎的連覺都不睡了?而且,這世子爺看的方向……紫光道士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堵牆。

 這是……面壁思過?正這般想著,那廂的世子爺終於動了,他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從袖中取出了一枚金燦燦的哨子,放在唇邊……

 一道哨聲響起,那樣刺耳的鳴聲聽的紫光道士渾身一個激靈,困意全消,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麽,視野的范圍之中出現了一隻白晃晃的東西。

 今日月明星稀,連半點雲霧都沒有,天上飛過什麽東西一覽無余。一隻撲棱著翅膀的猛禽就這般出現在了天權觀上空。

 它通體雪白,雙瞳赤紅,正低頭俯瞰著全觀,似是在找人。

 那雙赤瞳在低頭與他對視的一瞬間,紫光道士的腿腳便忍不住發軟,而後便見那猛禽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嘯聲向這邊俯衝下來。

 雖然知曉這猛禽多半不是衝自己來的,可那猛禽俯衝下來的瞬間,紫光道士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叫,本能的抱著頭撲在地上瑟瑟發抖。

 那鋒利的爪子同鳥喙,這光是蹭一蹭怕是都要劃拉出一條血痕的,若是當真……那還得了?

 猛地俯衝下來的白隼落到了季崇言的肩頭,語氣親昵短促的嘯了兩聲,而後拿腦袋蹭了蹭季崇言。

 季崇言隨口“嗯”了一聲,而後摸了摸白隼的腦袋,從懷中摸出一小塊扯下來的衣角,遞至白隼面前。

 猛禽爺爺在同世子爺“談心”呢,抱著腦袋的紫光道士心中慌張稍緩,只是依舊不敢立時起身,只是抱著腦袋偷偷瞥向站在那裡的一人一禽。

 世子爺手裡這塊衣角的顏色好生眼熟啊!好似是那位薑四小姐的吧!世子爺什麽時候偷偷剪了人家的衣裳布了?紫光道士心想著,看白隼探出頭似是在衣角那裡仔細嗅了一會兒,而後便朝著季崇言叫了兩聲。

 季崇言伸手摸了摸白隼的腦袋,安撫了一聲“乖”,而後才道“去吧!”

 白隼旋即撲棱了兩下翅膀離開了季崇言的肩頭,在觀中盤旋了兩圈之後,向觀外飛去了,這方向同方才世子爺面壁的方向如出一轍……紫光道士心中一跳,此時忽地反應過來:那不是瑞元觀的方向嗎?那世子爺此舉……難道是讓白隼去保護和接應那位薑四小姐?

 額,白日裡瞧著他攔都不攔就讓薑四小姐同玉清一道離開了,還以為世子爺不在意薑四小姐,這眼下瞧了,似乎不是那麽回事嘛!還有,那白隼……

 正想著,那廂的季崇言回過頭向他看了過來,紫光道士連忙乾笑道:“世子,那大白鳥好厲害!我在山間呆了那麽多年,都沒見過呢!倒是聽說邊關塞外有……”

 季崇言瞥了他一眼,道:“白隼確實是自塞外來的。”雖是他養的,可白隼日常確實不曾出過軍營,這還是頭一次離開軍營,跟來江南道。

 他實在不放心薑四小姐孤身闖入瑞元觀,有白隼跟著,也好稍稍放心些。

 大抵是作為瑞元觀的“上賓”,這廂房安排的委實不錯,第二日,直到日曬三竿,薑韶顏才自床上爬了起來。

 洗漱過後出門時,便對上了兩眼眼底一片烏青色的玉清。

 “薑四小姐倒是寬心!”一見女孩子這般睡足渾身愜意的樣子,玉清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滿是毒物的瑞元觀,也得虧她能放心睡覺。

 他可是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夜,便是睡了也總是做夢夢到瑞元觀裡的道士帶著毒物上門來。

 “屋子裡的床鋪被褥厚實,炭盆燒的也熱,很是舒服啊!”女孩子卻是不以為然,遠遠看到一隻謝了頂的腦袋出現在視野裡,當即便抬手揮了揮,熱情的同那人打了個招呼,“王道長!”

 正想找她的王盧臉色一僵:原本還想尋個說辭,不成想這蠢笨女子居然主動同她打招呼了。

 如此也好,省得兜圈子了。王盧腳下頓了一頓,走了過來。

 面前的兩個人一個精神奕奕,一個眼底烏青,倒是對比的分外鮮明。

 看著害怕瑟縮不已的玉清,王盧冷哼了一聲,只是目光落在一旁神采奕奕的女孩子身上時還是忍不住頓了頓:這大抵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不知者無畏?

 “王道長啊,”女子一看他便熱情的開口了,“那個癡心符……”

 還癡心符,王盧翻了個白眼,開口卻是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癡心符自是可以給你的。只是光有我們一張符還不夠,所以師父特地去信讓其余五觀的師兄弟來瑞元觀議事,到時候,一同給你也成。”

 原來是這樣啊!女子聞言面上立時露出了幾分滿意之色,點了點頭,高興道:“待我得了符,回去同我爹說了,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

 誰稀罕你那與遠在京城的伯爺爹的東西?王盧的白眼翻得更勤快了,頓了頓,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的說道:“你說的那個長安騾馬市邊的胡大夫是什麽人?”

 騾馬市胡大夫?一旁的玉清愣了一愣,面上愈發古怪:就是這位薑四小姐口中那個專治禿頂的胡大夫嗎?

 不成想,王盧這樣的惡人居然也會對這等事情感興趣。玉清心道,看著王盧的表情愈發古怪。

 “看什麽看?”不等女孩子開口,王盧便冷冷的向他看了過來,開口便是一聲冷哼,陰惻惻的說道,“再看挖了你的眼睛去喂我那一罐子寶貝!”

 玉清:“……”天可憐見的,他可當真是什麽都沒做啊!都不知道哪裡得罪了這個王盧了,居然又被罵了。

 一旁把人惹了個遍的女孩子此時倒是開口幫他說了句話:“王道長理這呆頭鵝做什麽?你說是那個治禿頂的胡大夫?”

 一旁的王盧“嗯”了一聲,面色稍霽的看向女孩子,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你說的那個胡大夫。”他說著伸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道,“我等毒物觸碰的久了,便難免會遇到這等情況。”

 這也不一定吧!玉清縮著腦袋心道:那年紀比他還長的老觀主同他師兄弟就沒有呢!

 女孩子自然沒有戳破,只是笑的眼不見眼,高興道:“成成成!隻消我拿了癡心符,就介紹你給那個胡說八大夫認識,他就住騾馬市邊上,隨便找人打聽一下便知道了。”

 長安騾馬市邊上打聽便知曉的胡說八大夫。王盧記了下來,也懶得再呆在這裡同這兩個一個癡一個傻的說話,得了消息便走了。

 待到王盧離開不見了蹤影,玉清才忍不住推了推身旁的女孩子,問她:“薑四小姐,你作甚告訴他這些啊!什麽都告訴他了,他便無求於你了,下手定會毫無顧忌。”

 女孩子卻是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反問玉清:“我不告訴他,他下手便會有所顧忌?”

 玉清:“……”這……自然也不會。

 “況且,那大夫的名字你再念念看?”女孩子輕哂了一聲,接著說道。

 胡說八大夫啊!胡說八,胡說八……胡說八道,呃……玉清恍然回過神來,眼神微妙的看了眼女孩子:這說的跟真的一樣,他都險些信了呢!

 “他眼下待我們如上賓,是因為我們有用,能當棋子,可不是因為我給他介紹治禿頂的大夫,更不會因為你這般瑟縮害怕便會待你好一些。”女孩子說著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眼神落到玉清身上頓了一頓,“你既這般聰明,怎麽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玉清:“……”

 “這一觀的人自上到下沒有一個好人,只有惡人,惡人不會因為你軟弱可欺而善待你,他們只會變本加厲,你要指望惡人良心發現什麽的也太傻了。”女孩子說罷這話,便抬起了頭,目光略過瑞元觀的矮牆看向牆外不遠處的樹叢間站著的一隻白色的鷹隼。

 這瑞元觀上下的東西都是陰惻惻的,那麽一隻……威風凜凜的鷹隼站在觀外,倒是同入目所見的一切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被女孩子一語驚醒的玉清神情複雜:他自以為聰明擅躲避便能活的很好,卻忘了面對有些人,一味的躲避是沒有用的。

 歎了幾聲,玉清苦笑著順著女孩子的目光望了過去,在看到那隻站在樹叢間的鷹隼時也不由愣了一愣。

 “好生威風的猛禽!”

 雖然這鳥兒不是人,可莫名的,竟讓玉清有一瞬在它身上看到了幾分“威嚴俊秀”之感。這想法一出,玉清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是在山間孤身一人修煉久了,看隻鳥兒,都看出了幾分“英俊”來了嗎?

 “它腳上扣的環扣你看到了嗎?”女孩子的目光落在了那隻鷹隼上,視力遠勝於“人”的鷹隼自也發現了她的注視,偏頭往女孩子看來,同她目光對視的瞬間突然歪了歪腦袋,莫名的看起來有些可愛。

 薑韶顏忍不住笑了笑,朝它招了招手,算是回應,而後便偏頭對一臉茫然的玉清說道:“那是軍中飼養的鷹隼,塞外漠北戰場之上用來監察敵情偷襲的。”

 玉清“哦”了一聲,塞外什麽的雖說離他遠了些,不過“軍中”這兩個字倒是讓他突然間明白了什麽:“這猛禽難道是軍中養的嗎?也是山下軍營裡的?這般厲害的猛禽是誰養的?怎麽叫他聽話的?”

 他一連問了好些問題,女孩子卻隻默了默,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你看看這猛禽像誰?”

 物肖其主,玉清腦海中很快便浮現出了一道身影,頓了頓,脫口而出:“該不會是季……”

 話未說完,女孩子便點了點頭,眉眼間不由自主的多了幾分柔和:“應當是他。”

 她見過季崇言訓鴿時鴿腳上帶的環扣,雖然同這猛禽腳上的色澤不同,不過樣式卻是一樣的。

 更何況,這瑞元觀山高皇帝遠的,除了季崇言會帶來這鷹隼之外應當也沒有旁人了。

 “放心就是了,它總不會傷害我等!”女孩子說著抬腳向瑞元觀後觀走去:天權觀若是有這麽個看池子的靈寶天尊在的話,那瑞元觀應當也有。

 轉入後觀,隻一眼便看到了立在後觀角落裡的三座石像,只是沒有如天權觀那般漆了金粉,立在有些破舊的道觀中突兀又詭異。

 薑韶顏的目光落在那三座石像上頓了片刻之後,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石像旁零零散散的擺著不少隻用薄油紙封了個口的黑色瓦罐,雖然不知道裡頭是什麽,可……女孩子深吸了一口氣,蹙了蹙眉。

 是腥氣!只是不是原本以為的毒物的腥氣,相反這瓦罐裡頭的腥氣更有一種年歲久遠發霉的……血腥氣。

 薑韶顏挪了挪腳,想向前走去,只是才走了一步,一股沒來由的不適感驀地湧遍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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