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放明,大清早的,倒泔水的車已經敲開各家各戶的門開始收泔水了。
挨家挨戶的將泔水搬上車,推泔水車的人向胡同口走去,走出胡同的瞬間,推泔水車的老人眼角余光瞥到胡同口的角落裡似乎有兩團黑乎乎的東西。
是哪家扔出來的壞掉的家具或者包裹什麽的嗎?推泔水車的人遲疑了一刻,將泔水車停了下來,向那兩團黑乎乎的東西走去。
家具和包裹什麽的指不定修一修還能用。百姓生計艱難,便學會了節儉。
只是這希望待到走近看了才發現落了空,不是想象中的家具或者壞包裹什麽的,而是兩個蒙頭大睡的大漢。
雖然身上沒有酒氣,可這快入冬的天,百姓看向這兩人身下赤條條的兩條大毛腿,實在有些意外。
姑蘇城比起鮮少發生什麽事的寶陵城顯然事情要多不少,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還當真鮮少能引來多數百姓的注意的。
不過今兒一早上,姑蘇城裡的百姓便議論開了。
“你知道嗎?寒子胡同那裡大清早叫倒泔水的發現了兩個人。”
一旁做活的夥計對身邊興奮不已的同伴隨意敷衍了一聲。
那同伴繼續興奮的說著:“聽說是兩個賭坊的常客,不是喝醉酒的醉漢,是被人打暈了扔在那裡的。”
做活的夥計繼續敷衍了一聲,專心做著自己手裡的活。
賭坊這種地方贏了錢輸了錢打架爭吵什麽的被人打了也不是什麽怪事吧!也不知道今兒這人怎麽那麽興奮的,又不是沒見過。
做活夥計的敷衍同伴自然感覺到了,不過對此,同伴卻是半點不以為然,繼續興奮的說著:“這次跟別的不一樣,這次這兩人不僅被打了,還被扒了褲子呢,嘿嘿!”
兩條腿的人確實到處都是,可吃著兩條腿不穿褲子在跑的還真不多見。
被人打暈的秀兒父兄是被凍醒的,才睜眼便對上了裡三層外三層圍著他們指指點點的百姓。
被這麽多百姓圍著看,才凍醒的兩人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縮了下身子,有些不解。自從楊家把秀兒的事捅出來之後,他們便一直都很老實啊!怎麽會被那麽多人看著?
摸了摸後腦杓,後腦杓上的凸起讓兩人一個激靈,腦中混沌破開,終於想了起來。昨兒輸光了錢從賭坊出來之後才轉入了巷子,後腦杓便一陣劇痛傳來,而後他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想起這一茬的兩人臉色頓變:哪個殺千刀的混蛋?叫他們輸光了錢還不算,還要打人?
素日裡輸急了眼鬧事的事兩人沒少做過,可昨兒個他們可是真沒做這種事啊!
“這就是前些時候那楊二夫人的父兄吧!是楊家乾的嗎?”
關於這一對父兄近些時日得罪的人有哪些……不進賭坊的尋常百姓只能想到一個楊家。
“我看不至於。”有人在一旁摸了摸下巴,嘖了嘖嘴指向兩人被人脫的赤條條的兩條大毛腿道,“楊家打人至於乾出這種事來?”
會乾出這種缺德事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正經人,巧的很,賭坊裡這種人就有不少。
……
“不管是看熱鬧的百姓還是秀兒父兄自己都覺得是賭坊的人乾的。”錢三從窗邊探了個頭出來看向樓底下不遠處露出兩條大毛腿的秀兒父兄,感慨著開口道,“沒人會覺得是我們乾的。”
別的不說,就是他走在路邊乍一看到這樣被人打暈了扒了褲子扔出來的,也不會往正經人身上想。下九流裡,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的顯然更容易乾出這樣的事來。
要怎麽說薑四小姐就是薑四小姐呢!原先他只是想著隨意往路邊一扔就好了,還是薑四小姐出的餿主意,咳咳,不對,不是餿主意,是好主意,這下倒是可以徹底放心了。
東平伯薑家的小姐怎麽會乾出這樣的事來呢?
“楊家看了也會覺得是賭坊的人乾的。”錢三摸了摸下巴說道,“這兩個賭鬼日常得罪的賭客又不在少數,哪個會承認?”
薑韶顏“嗯”了一聲,端起手裡的茶盞輕啜了一口。
薑韶顏不說話,錢三便繼續靠在窗邊遠遠的圍觀自己的“傑作”,那廂懵了的秀兒父兄似乎終於意識到此時自己兩個被人扒了褲子,尖叫了一聲,兩人赤著兩條大毛腿狂奔而去,引得百姓大笑不已。
今兒早上姑蘇全城百姓的開心都是這對賭鬼父子給的。
幹了大半輩子的缺德事,總算是幹了一件好事了。
待再也看不到這對賭鬼父子,百姓才意猶未盡的準備散開了。
畢竟熱鬧看完了,就要該幹嘛幹嘛去了。
只是還不待眾人離開,便見幾個穿著袈裟的和尚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幾人從路邊姑蘇城最大的香燭鋪子出來,手裡提著大包的黃符紙。
這是方家的蘭香鋪,專賣香燭符紙的,便是大寺廟也是問他們買了符紙回去製符售賣的。不過似這等寺廟通常一買便是大半年的量,蘭香鋪通常會備足了貨直接送上門的,似這都能要寺廟裡的和尚自己來拿的事還是鮮少看到的。
如今大周朝的百姓大多數都是拜佛寺和道觀的,是以不少人對姑蘇城裡幾個寺廟道觀的師父都熟悉的很。
有幾個人自是一眼就認出了幾個和尚的出處。
“這不是祥緣寺的幾位戒字輩師父嘛!”有百姓驚訝的說了一句,而後忙不迭地上前作了個半像不像的佛禮喚了一聲“小師父”。
幾個和尚轉身回禮,還不待百姓開口便出聲了:“過兩日是渡佛日,主持準備當眾解簽,諸位屆時想求主持的簽文與符紙,可以過去看看。”
這話一出, 還不待離開的百姓便是一陣嘩然。
祥緣寺在姑蘇城內很是有名,主持了塵更是姑蘇當地排的上名號的名僧,很多人都傳他解的簽不錯,製得符也極靈,是以每到年關一年一次的解簽日祥緣寺外便排起了長隊。
了塵大師一年隻解一次簽,這是規矩,怎麽今年破例了呢?還有,看著幾位師父親自來城中取符的樣子,怕是解簽這種事是了塵大師臨時起意吧!蘭香緣都來不及準備送上門呢!
哪個那麽厲害竟然說動了了塵大師?
“是代縣令吳大人親自來寺裡說的情,”和尚笑著看向一眾百姓,解釋道,“想在代縣令一職上多為姑蘇百姓做些事,主持感動於吳大人心誠,便同意了。”
阿彌陀佛,這個小僧可沒有說謊。雖說請了塵大師解簽這種事其他縣令也做過,可吳大人不一樣,他是帶了一本臨摹的懷素《自敘帖》來的,據說臨摹者書畫造詣極高,吳大人能求來這本《自敘帖》豈不是心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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