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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佔金枝》第575章 替
城中大街上空空蕩蕩的,路邊還不曾關門的香料鋪子老板站在門口,看著空空蕩蕩的街道忍不住搖頭歎氣。

城裡近些時日的這一番動靜,除了生活必須的米糧鋪子之外,還有哪個鋪子有生意的?生意慘淡,連房租都要交不起了。

正歎氣間,一騎快馬從門前經過,老板愣了一愣,本能的順著這一騎快馬前去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是……皇城。

快馬行至皇城門前卻並未如尋常人那般翻身下馬,徒步入宮,而是直接祭出了身後的大旗,原本攔在城門前的守衛見了那大旗連忙避讓開來。

宮門大開,快馬長驅直入,直奔君前。

這是……戰場上的急令兵吧!

香料鋪子老板回過神來,仿佛此時才記起這些時日城中亂象的緣由是有人起兵造反。

大抵是近些時日發生的事委實太多,又人人自危,唯恐被舉報或者抓了去,以至於都快叫人忘了前線還在打仗呢!

話說,這仗打的怎麽樣了?

如此急報直奏君前的自不是什麽好消息,而是……

臨山大將軍王凜中箭負傷,昏迷不醒,昌平侯副將正暫領主將之職,卻技不如人,接連吃了兩回敗仗了。

一軍主帥負傷自然不是什麽好事,王凜雖說還不算大周一等一的將領,可也是個不錯的良將,豈料戰事一開不過半個月的工夫,主將便受了重傷。

“這是怎的回事?”

“王凜貪功冒進?”

“還是指揮失職?”

“亦或大意輕敵?”

……

金鑾殿內群臣議論紛紛,首戰失利可不是什麽好事,陛下方才便怒而拂袖離去了,隻留下金鑾殿內商議的群臣爭的面紅耳赤。

“王凜到底還是不行,依我看不若換個人選好了!我大周良將又不是隻王凜一個,多得很,遠的不說,誒!撫順侯!”

被點到的撫順侯父子朝提及自己名字的文官點了點頭,含笑解釋道:“登州水寇為亂,我二人昨日已領聖命,明日要奔赴登州。”

一句“水寇為亂”倒是提醒了一眾官員,登州那地方有水寇,只是離長安太遠,往往叫他們忽視了這件事。

“水寇乃東瀛異族人為患,不可掉以輕心!”撫順侯瞥了朝他使眼色的兒子梁稟一眼,道,“我二人既領聖命,便要替陛下解決水寇之患,護我大周百姓的。”

這等冠冕堂皇的話聽聽就好了,議事的官員也不在意撫順侯如何解決水寇的過程,他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爾等解決水寇之患要多久?”

撫順侯想了想,道:“順利則三五年,不順則七八年。”

三五年、七八年的話一出,問話官員的嘴角便是一抽。

還三五年、七八年……等到那時,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撫順侯這裡就不要想了。

那除了撫順侯還有誰?

“李大將軍呢?”有人回頭四顧,想要找到李大將軍的人影,只是在人群中搜尋了一番,卻也沒看到那張素日裡黑漆漆的臉。

“他人呢?”

“李大將軍同李大公子負傷了。”梁稟同自家老爹對視了一眼,眼神微妙,“他們是前些時日從馬背上跌下來摔傷的。”

個中的內幕,在場多數人不知曉,提前拂袖而去的陛下卻是知曉的。

李家父子前段時日進行了軍中內部操練,隴西軍內各立山頭,軍中大小將領更是英勇,明明是內部操練,動起手來卻絲毫不手軟,仿佛戰場上你死我活的敵人一般。

李家父子就是在這等時候負的傷,李大將軍傷了腿,李大公子背部受了傷。

雖說男兒有些傷不要緊,可李家父子乃是戰場良將,要上戰場殺敵的。這腿腳和背部受了傷,在戰場上腿腳和背若是沒來由的一酸一軟,那可是致命的存在。

如他們這般傷了的隴西軍中大小將領不在少數,放眼望去殘兵佔了一大半。

“這隴西軍算是暫且廢了,沒個三五年起不來了。”陛下眉頭微擰,“他家裡那個李玄竟呢?”

他對李玄竟的印象還停留在接連被退親的“可憐人”身上,依稀記得此子文武皆會些。

“李玄竟帶著李大將軍的私兵去山西大同剿匪,一入障山,便同大軍失去了聯系,大同當地的兵馬正在障山內搜尋。”鍾會在一旁說道。

對上在場其余人等朝他望來的目光,鍾會不忘解釋:“李大將軍找不到次子,來尋過我,想問我有沒有什麽找到人的方法……”

一句話說的在場的眾人更是一陣默然。

“李成這隴西軍素日裡瞧著凶的很,偏關鍵時候卻掉這樣的鏈子!”有人忍不住搖頭,“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王散聞言倒是若有所思:這險些同自己成了親家的隴西李家這一出倒是巧了,尤其那入了障山就失蹤的李玄竟,還真是會挑時候失蹤。

當然也並非不可能是巧合,畢竟十萬裡障山不見人影也是常事。

可問題在於他這一失蹤,間接促成隴西軍這一支大軍直接廢了。

隴西軍不能用,撫順侯父子去登州剿匪,如此一來,可用的兵馬倒還真不多了。

比起前頭如沒頭蒼蠅一般胡亂猜測的官員,被陛下喚至這裡的幾個官員都是消息靈通之輩,王凜受傷的內幕也並非不知曉。

不是貪功冒進,也不是指揮失職,更不是大意輕敵……

而是……

“王將軍首站並未失利,回營途中遇到了一支千人的輕騎小隊,一個不防之下,受了傷。”前來報令的急令兵說道,“那一支數千人的輕騎小隊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傷了王將軍,王將軍本想以身做餌,硬拚等到援兵過來將他們一舉殲滅,可他們傷了王將軍之後也未趁勝追擊,轉而就退了,待到援兵過來,人早已不見了。”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那數千人的輕騎小隊到底是不是那些前朝兵將的還沒有定論。

王將軍確實受了傷,卻沒有傳言的那般嚴重,沒有昏迷不醒,人也是清醒著的。

“也就是說,除了忠歸營的兵馬之外,還有旁的兵馬在側。”一眾官員對視了一番,立刻便想到了一個最大的可能。

這個可能,與之正面相抗的王凜也猜到了。

“王將軍懷疑是白帝舊部……”急令兵說著,取下身後的羽箭呈了上去,“這是傷了王將軍的羽箭,羽箭的末端有字。”

離陛下極近的鍾會一眼就看到了羽箭末端的那個“趙“字,這支羽箭,似乎已然證實了對方的身份。

“那些白帝舊部同前朝忠歸營的人合作了,”急令兵說到這裡,雙手忍不住握拳,雙目赤紅,聲音哽咽,“王將軍讓屬下帶話給陛下,那些白帝舊部的兵將如今已同反賊合作,他們聯合起來,意圖吞噬我大周的江山!”

”吞噬我大周的江山!”

想起那急令兵激動哽咽的神情,鍾會打了個哈欠。

“鍾會!”跟著一同出來的周大人憤怒的叫住了他,大步走至鍾會面前,指著他的鼻子氣的渾身發抖,“這等時候,你還在打哈欠?”

“怎的?周大人連人打哈欠睡覺都要管?”鍾會掀了掀眼皮,看著這個號稱清正的老大人,輕哂,“周大人不要回去哄老妻了?你那養了多年的外室還在蹦躂呢!”

面前這位周大人曾以清正之名名動一時,當年陛下起兵時就為陛下叫過屈,而後被下了大獄,待到陛下登基,這等為陛下曾經”說過話”的忠臣自然搖身一變成為大周權貴。

其人說其能力倒也不差,只是先時“不拋棄糟糠之妻”的美名傳了多年,結果叫鍾會找出個外室來,惹得百姓好一陣嘲笑。

被鍾會以“外室”將了一軍的周大人臉色青白交加,很是難看,卻仍指著鍾會怒道:“反賊猖狂,你態度卻如此散漫還有理了?”

鍾會將指著自己鼻子的手指撥到了一邊,說道:“我態度如何周大人不必費心,鍾某這些時日將陛下交待的事辦的可有不妥之處?”

周大人面色一僵:不妥之處?除卻手段雷霆了些,倒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鍾會搖了搖頭,沒有再理會面前的周大人,揮手道:“周大人可還有指教?沒有的話,鍾某要繼續查人了!”

同楊衍牽連的官員可不在少數,他要一一查證才是。

臨離去之前,鍾會瞥了眼身後的禦書房,正見一個禁軍護衛被人帶著走入了禦書房。

陛下這個時候見一個禁軍護衛做什麽?鍾會蹙了蹙眉。

……

……

進殿的周方跪拜之後起身。

這也是他第二次進殿直面陛下。

“周方,”上首的陛下開口,問道,“他還活著?”

這一句話讓周方心頭驀地一緊: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問及這個問題。上一回見到陛下時,他原本以為陛下會問,卻不成想陛下並未開口問過這個問題。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管是上首的陛下還是周方,都心知肚明。

周方深吸了一口氣,垂眸回道:“是!他還活著。”

“那一次直入皇城取夜明珠的是他?”陛下開口,又問。

這些話,本該在第一次見到陛下就被問了,可卻直到此時才被問了出來。

周方點頭:“是!”

這一聲“是”的聲音落下,便見垂簾微微晃了晃,道:“對這皇城機關如此熟悉、且有這身手的,普天之下,除了他還有誰?”

周方動了動唇,正想順著陛下的話接下去。

卻不成想,陛下突然話題一轉,開口問道:“王凜首戰告捷,在回營途中卻突受偷襲,一擊得手卻不戀戰,及時抽身,你覺得這是他的手筆嗎?”

上首垂下的目光鋒利如刺。

周方垂下眼瞼,沒有與這道目光對視,開口訥訥道:“我……我不知道。可能是他!”

上首的陛下“嗯”了一聲,拿起手中一物扔了過來:“你看看這個。“

扔到他面前的是一支沾了血的羽箭,周方伸手撫向羽箭末端的“趙”字,眼皮顫了顫:“這……這是我們的箭!”

“這是射中王凜的箭。”陛下說道。

周方瞳孔猛地一縮,抓著羽箭的手無意識的收緊了:他們……和前朝的人合作了?

垂簾微微抬起,看著周方發白的臉色,陛下揮手:“下去吧!”

待到神情恍惚的周方被帶下去之後,陛下才微微側了側身,在空無一人的殿中喊道:“出來吧!”

側殿中閃出一道人影,一步一行,緩緩行至殿前,抬起頭來。

日光自殿頂的天井灑下,落到那張臉上,赫然竟與垂簾後的那張臉幾乎一模一樣。

“臣見過陛下!”出現之人朝他俯身施了一禮,開口,聲音竟也與天子有七八分相似。

“方才周方的反應,你可看到了?”陛下開口,問他,“你覺得如何?”

下首之人回道:“此人不可全信。”

“朕也不敢信他,”陛下自龍椅後起身,繞行至他面前,看著眼前這張與自己幾乎相似的臉,道,“雖不能信,倒也不是不能用。方才他的反應……倒是證實了我的猜測!”

於白帝城的那些人而言,他不可信,那前朝忠歸營的人又可信了?

白帝舊部落至如今的局面,誰都不無辜。

此事到底是不是白帝那些人所為,他雖有猜測卻不敢確定真假,便拿周方來試探一番,方才周方臉色發白不似作假,看來這羽箭確實是他們的東西了。

“朕想,兄弟之間或許冥冥中確實能有所感應,朕這麽多年都覺得他沒有死。”陛下說著,解下頭上的天子垂簾,放至面前人的頭頂,說道,“朕二十年前沒來得及送他一程,天幸他多活了二十年,可以再給朕這個機會!”

“陛下!”下首之人聞言,忙上前一步,道,“陛下真龍之身,不該以身犯險!不如讓臣……”

“你去又有什麽用?”陛下看向他,搖頭嗤笑,“他們懼怕的不是天子這個身份,是朕這個人。”

所以去個替身和擺設又有什麽用?

“這滿朝文武的心思當朕不知道?有人是政客如牆頭草一般左右搖晃,有人暗中勾結前朝忠歸營兵馬意圖反了大周,還有人想要借機謀利……”陛下輕哂,“無妨,這些人再跳,待得朕解決了忠歸營與異族的余孽,自也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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