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易主之後，與北方相比，幾乎看不到哪裡有亂象。

　　也是，畢竟南方新的主人，才是原先最大的亂源。

　　衡、沅、矩三州以南，現在皆成了起義軍的治下。

　　妖族的大本營在欽州，而妖族扶持的人族新皇，則是定都在永州。

　　陸虎想要去瀘州，剛好經過這裡。

　　“我們下去逛逛，順便帶你們也嘗嘗人族的美食。”

　　陸虎說著，就禦著飛毯直接朝永州城俯衝而下。

　　已經好久沒在人類的城市中下過館子了，反正現在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先下去吃喝一番再說。

　　永州城是起義軍的地盤，城內的陰神自然是妖族一方的，陸虎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二青和小武自是默然，他們也不敢反駁陸虎的意思。

　　陸虎也沒搞出什麽動靜，在城外很遠的地方落下，然後再帶著二青和小武步行進城。

　　來到城門處的時候，進出的人流非常多，人來人往的，人們的臉上都掛著安居樂業的笑容。

　　起義軍現在正處於“屠龍少年”階段，不會作出很多魚肉百姓之事，可見此時的南方百姓比在北方的百姓，生活要好得多。

　　如此繁華的城市，倒也頗有幾分都城的氣象。

　　“我們進去吧。”

　　駐足觀望了一會進出的人流，陸虎也不去想那麽多，帶著兩人就進了永州城內。

　　這下倒沒有誰向他所要路引，很輕松就進去了。

　　前腳剛踏入城內，陸虎就感知到暗中有好多陰神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們身上。

　　二青和小武沒見過這等陣仗，被那些強大的氣息，嚇得臉色煞白。

　　不過，那些陰神只是輕輕地掃了他們一眼，探知到他們的身份後，就不再關注他們了。

　　他們三位都是妖，只要不是人族的超凡進城，那些陰神就不會多加理會。

　　城裡的妖族陰神觀察陸虎三人的時候，陸虎也在觀察那些陰神;四五品多不勝數，三品以上的至少有數十，也不排除其中會有通神、萬象級別的大妖在。

　　看來妖族對於扶持的這個新人皇的都城，還是非常上心的，竟然有這麽多妖族陰神駐守在其中。

　　當然，也只有這種人流多的城市，香火才能供得起這麽多陰神。

　　“虎爺，剛剛那些都是些什麽人啊?”二青臉色非常難看，心有余悸小聲地在陸虎身邊道:“他們都好可怕啊！”

　　他只是結丹修為而已，一下子這麽多位陰神的氣勢壓在他身上，他根本頂不住！

　　“是啊！”

　　小武也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符合道。

　　本來他還有些死性不改，進城見到這麽多的人後，就一直流口水，滿腦子都想著吃人。

　　現在他清醒了！

　　城裡的強者好多，他連想都不敢再去想了。

　　“剛剛那些都是妖族的陰神，他們無惡意，你們也無需擔心，老實跟在我身邊就好了。”

　　陸虎隻得給解釋他們道。

　　他們兩個修行時日尚短，大多數時間都在海裡，基本沒見過什麽世面。

　　就如同陸虎自己當初那樣，若是不是有胡七七提前和他講解過，他到了人類的城市，怕是也會跟現在他們兩個的反應一樣。

　　陸虎與他們說了這些常識後，他們愣了許久。

　　原來，經常在那一片海域中作威作福的他們，啥也不是！

　　世間比他們強的，居然這麽多?

　　“好了，別再想了。”

　　陸虎拍打了下他們，徑直走向一間大酒樓。

　　二青和小武忙不迭跟上，也一起走了進去。

　　胡七七留下的儲物囊，當然也會有不少世俗用的金銀，足夠陸虎敞開吃喝都用不完。

　　陸虎本相是虎，二青是蛟，小武是巨龜。

　　三個都是肚子裡能撐船的貨，三人坐一桌，食物肯定不夠分。

　　陸虎也大方，不能虧待了自己的屬下，直接叫了三張桌子酒菜，不夠再加。

　　良久，三人酒足飯飽。

　　“沒想到人還能製造得出來如此美味的食物。”

　　小武抹了抹嘴，由衷地讚歎道。

　　沒想到，人不僅好吃，他們做出來的食物更好吃。

　　他突然悟到了;為何虎爺會說，吃人是沒有前途的。

　　原來，人能製造得出來，比他們本身價值更大的東西。

　　他這麽想也沒錯，不過他隻想到了吃的，沒有去想人族提供的香火還能供給陰神。

　　“是啊，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美味的食物。”

　　二青也吃得滿嘴流油道，只是心裡沒有那麽多的想法。

　　陸虎笑了笑，道:“既然都吃飽了，那我們就接著趕路吧。”

　　陸虎拍了拍衣擺起身結帳。

　　二青和小武暫時是吃飽了，雖然他們很想繼續留在這裡吃下一頓，但是飯票要走了，他們也只能跟著。

　　到了酒樓門外，突然發現外面正堵得水泄不通。

　　街道上有頭綁布巾的士兵在開道，把來往的人流都疏到街道兩邊上，似乎像是有什麽大人物要出行。

　　“敢問這位兄台，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啊?”

　　陸虎好奇地向身旁一名書生模樣的人，詢問道。

　　書生看了陸虎一眼:“你是外地來的吧?”

　　“正是。”

　　陸虎點了點頭。

　　書生了然，旋即給陸虎解釋道:“那你就有所不知了，自從年前“聖公”遷都到這永州城，每月十五都要出行，要到神廟去祭拜。”

　　說到這位“聖公”的時候，書生一臉崇敬，就像是談論起皇帝一樣，雙手朝上拱了拱

　　書生繼續說:“據說，聖公起義的時候，正是得了神廟中的神君相助，才勢如破竹一舉打下了江南大片疆土，將那些腐宋之流給趕出了南方。”

　　書生滔滔不絕，給陸虎說起了這位“聖公”的事跡。

　　“聖公”本名為方臘，一開始是在睦州幫源發動的起義，自號“聖公”，年號“永樂”，設置官吏將帥，建立政權。

　　不久後佔領杭州，並得到多地響應，東南震動。

　　自起義以來，方臘的兵勢就一發不可收拾，簡直是如有神助，麾下兵馬所到之處，宋庭的兵馬無不望風而逃。

　　佔領下這些城池後，方臘約束麾下兵馬，沒有掠奪過百姓分毫，然後又開庫分糧。

　　因此，他名聲在南方百姓心中是極好的，從上到下都是擁戴者。

　　直到年前，起義軍打下的疆土越來越大，方臘才遷都到了這永州城中，南面為君。

　　不過，他並沒有稱帝，一直讓人稱呼他為“聖公”。

　　“多謝兄台告知，聖公可真是了不得！”

　　陸虎向書生拜謝，也由著他的話頭符合道。

　　“可不是嘛，等著一堵聖公聖顏吧，聖公的鑾駕應該馬上就到了。”

　　書生越說越激動，搓著手焦急地踮起腳跟向前觀望。

　　原來妖族在南方扶持的妖皇就是他啊?

　　聽完後，陸虎在心裡沉吟著。

　　不一會，方臘的車駕從遠處的街道，慢慢從酒樓門前經過。

　　車駕所行之處，圍在兩邊的平民皆跪伏在地，口中大呼著“聖公萬歲”！

　　車駕儀仗倒是沒有多大排場，可以說是與宋庭的一般官員那般，談不上是帝王的儀仗。

　　不過，方臘出行的逼格不在於儀仗，反而是那些由心敬拜他的百姓。

　　之前光聽書生講，陸虎並沒有直觀地感受過，現在他才知道，方臘在南方百姓心中的分量，可見一般！

　　這個方臘知民心，懂民心啊！

　　所有人都跪伏成一片，唯獨陸虎三人站著，就有些顯眼了。

　　但卻沒有誰去刻意注意他們。

　　直到方臘的車駕從陸虎的面前經過，車駕儀仗是開放式的，只有一層薄紗隔著，依稀能看得到裡面有一個端坐著的人影。

　　就在這時，車駕裡面的方臘，似乎是看到了陸虎等人，直接掀開了車駕的簾子。

　　陸虎也看到了方臘的面容，胡須掩面，是一個面相還算和藹的中年人，穿明黃服，頭上一頂冠。

　　方臘看了陸虎一眼，面露笑容，朝陸虎拱了手拱。

　　伸手不打笑臉人，陸虎同樣以禮回之。

　　陸虎知道對方為何要朝他拱手，方臘身上有些許靈氣波動，顯然是經人指點，有修為在身。

　　不過，修為還很低，還沒到褪凡境界。

　　方臘知道陸虎不凡，執修士晚輩之禮;陸虎回禮，不是因為他的修為，還是敬重他在南方的所作所為。

　　至少，比起北方的那些掌權者而言，他確實在南方幹了點實事。

　　兩者眼神交流，匆匆而過。

　　方臘的車駕走遠後，跪伏在地的那些百姓才紛紛起身，接頭交耳，談論起“聖公”來。

　　“這個方臘有點意思，先不走了。”

　　陸虎回頭對二青和小武說道。

　　直接扭頭回了酒樓內，開了幾間客房。

　　二青和小武不明所以，不過正合他們的心思，還可以多吃幾頓這裡的酒菜。

　　陸虎決定，等方臘返回自己的行宮後，再過去與其接觸一番。

　　日後，陸虎若是在妖族中掌權，免不了也得要跟這位妖族扶持的新人皇打交道，現在既然遇到了，提前打交道也沒壞處。

　　陸虎待在自己的客房內，注意力一直關注外面，方臘只要一回來，他就打算尋過去。

　　這一等，就是大半天時間。

　　直到傍晚的時候，方臘的車駕才回程經過酒樓，陸虎也在這時候變化成一隻蚊子，悄悄地潛伏在車駕邊上。

　　城中有不少高品陰神，甚至還可能有通神或者萬象大妖存在，陸虎不可能光明正大地過去找方臘。

　　他在妖族之中可沒什麽名聲，那些妖族陰神以及大妖，也不可能認識他。

　　也很有可能把他當初宋庭派來的奸細！

　　對於妖族而言，方臘的安危，還是非常重要的！

　　若是有閃失，好不容易打下的南方地盤，很有可能又亂成一鍋粥。

　　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再讓妖族重新扶持一位新的人皇出來了。

　　陸虎變化的之法，連通神萬象都能瞞得過，方臘這點修為當然發現不了。

　　他慢慢爬到方臘的衣服上，直到車駕到方臘的行宮。

　　方臘寢宮中暫無嬪妃之類的玩意，侍女給他寬衣後，也退下了。

　　四下無人的時候，陸虎才現身在方臘的面前。

　　方臘剛想躺下歇息，就被突然出現的一個大活人，嚇了一大跳。

　　“來……”

　　條件性反射，方臘想要大聲呼喚門外的侍衛。

　　“聖公勿慌，我沒惡意。”

　　陸虎連忙止住了方臘，說道。

　　“是你?”

　　方臘看清陸虎的面容後，雖然還沒有鎮定，但也不再想著要呼喚侍衛了。

　　他知道，對方能悄無聲息地潛入他的寢宮，光憑這點，若是想要他的命，他根本毫無反抗之力，也不會有時間去呼救。

　　方臘當然也不會這麽快就忘記了陸虎，畢竟他們白天的時候才見過。

　　只是他不知道，對方為何要趁著夜色，潛入他的寢宮。

　　方臘旋即猜測起陸虎的身份來，肯定是一個修為強大的修士，再排除人族的修士，剩下的就是他背後的那類……了。

　　人族修士不可能光明正大混得進永州城，只有背後支持他的那類修士，才能進得來永州城。

　　“這位神君，夜間造訪，可是有什麽事嗎?”

　　方臘淡定了下來，詢問道。

　　既是自己背後支持者那一類，那就沒啥好怕了。

　　他相信，對方不可能會殺他的。

　　他也知道自己背後的支持者，並非人乃是……平日他只能稱呼為神君。

　　“無他，就是想找你聊聊。”

　　陸虎笑了笑，直接在寢宮中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方臘見狀，也隻好過去坐到陸虎的對面。

　　“有何示下，還請神君直言。”

　　方臘不卑不亢，看著陸虎回道。

　　“你是個聰明人，想必也能猜得出我身份了吧?”

　　“嗯。”

　　方臘點了點頭。

　　“那我就不多廢話了，不知道你對當今南北的超凡勢力，知道的有多少?”

　　陸虎打算先了解方臘具體知道的有多少，才能聊得下去，不然就成對牛彈琴了。

　　方臘已經邁進了超凡之例，就是不知道妖族之前有沒有跟他說過所要的面對的敵人。

　　方臘想了想，不知道陸虎要幹嘛，他還是回道:“我知世有人與妖……神君兩族，還請神君莫怪……”

　　方臘說錯了嘴，又連忙改口，惶恐地看著陸虎。

　　“無妨，妖就是妖，沒什麽不能說的。”

　　陸虎毫不在意地擺手道，示意方臘接著下去。

　　看方臘這模樣，似乎沒被少嚇唬，也不知道也妖族之中哪一位，不允許他稱呼妖為妖的。

　　見陸虎確實不在意，方臘松了一口氣接著道:“兩族之中，又分別有陰神和肉身修士……”

　　方臘慢慢說完，陸虎點了點頭;看來他對於這些常識，是完全知曉的。

　　既是如此，那麽陸虎也不用向他介紹什麽了，直接道:“不知道你的心有多大?是意在天下，還是僅僅在南方一隅之地?”

　　“……”

　　方臘沒有直接回答，沉默了下來，像是在沉思。

　　心有多大?

　　說實話，他還沒有想過要造反的，只是某一天，一位自稱為神君的“人”找上他，說他有帝王之命。(方臘是宣和二年才會起義，在這裡提前了，現在書中的時間線才政和五年，所以他還沒有想過)

　　他世代居住在睦州青溪縣堰村，依靠旁門左道來迷惑民眾糊口，也算不上是什麽好人。

　　近年來，朝廷越發腐敗，其他地方他不知道，至少在江南這一帶還算富庶之地，都民不聊生了。

　　起義軍四起，百姓流離失所，連帶他的日子都不好過。

　　那位“神君”找上他，說他有帝王之命，能挽救萬民於水火。

　　一開始，方臘是嗤之以鼻的。

　　騙鬼呢?

　　你不知道我就是個老神棍嗎?

　　不過，馬上他就被“神君”的各種手段震懾住了，還教了他真本事。

　　唐永徽年間，睦州女子陳碩真起兵造反，自稱文佳皇帝，所以睦州相傳有天子基和萬年樓，方臘因此更加自信，也真的相信自己就是真命天子了。

　　果不其然，他在“神君”的幫助下，豎旗起義，南方各地的起義軍聞風紛紛來投，攜眾十數萬，戰無不勝。

　　後來，又有一個從北方的而來的“人”與接觸過，勸他不要助紂為虐。

　　那人的本事就和“神君”的一樣大，他想反駁，卻是不敢，只能聽著。

　　那人說:“你口中的神君，你知道他是什麽嗎?他是妖魔，你幫妖魔打天下，你忘了自己是人還是妖了嗎?”

　　那人痛斥他，言明了;非我族類其心必常的道理。

　　方臘開始懷疑人生了，也害怕了！

　　不過，那人走後“神君”就緊接著也來找到他，承認了自己不是人身份，說了一番他不知道，也從來不敢想的事情。

　　原來，世間廟宇之中的那些神明，並非真神，而是修士。

　　也是這時候，妖族對他說出了關於超凡群體的那些常識。

　　不管是人還是妖，都離開不開人族百姓，都得依靠人族百姓來進行修為。

　　妖族之所以扶持他方臘，是希望妖族能獲得足夠的香火，來進行修煉。

　　若是他不願意乾，那麽妖族大不了再扶持一個新的人皇出來。

　　妖族一面給他解釋，也給了他一些甜頭，一面加以威脅，胡蘿卜加大棒之下，他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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