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無忌當然不會乾坐著。
他是人,現在又是飯點,他當然要吃東西。
早上極少有人會吃飯,都是吃麵或者粉,加上包子油條滿頭茶葉蛋豆漿之類的東西。
可楊無忌不一樣。
他要吃飯,一日三餐都要吃飯。
因此他招來夥計,點了七八個菜,叫了一壇子至少七八斤的好酒。
平安客棧老板的心情不好,因為有這樣一群凶神惡煞的人在,平安客棧自然也沒有什麽生意。
可是王廚子不一樣。
王廚子的心情很好。
每天飯點的時候,都累得像狗一樣,特別是早上的時候,來吃東西的人特別的,許多早晨,王廚子都累趴下了。
可今天因為客人不多,因此他很輕松。
夥計進來的時候,他甚至還躺在靠椅上閉上眼睛休息了。
聽見夥計的傳話,王廚子一屁股坐起身來,瞪大眼睛道:“大清早吃什麽飯?你小子是不是想忙死我。”
夥計當然理解王廚子。
他等王廚子說完,這才慢慢開口:“忙死和死那一個好一點?”
王廚子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夥計,不說話。
夥計又繼續慢慢道:“如果你不讓那位客官滿意,那麽你就不是忙死了,而是死了。”夥計又補充道:“那客人比其他五位客人都要可怕的多,雖然是個道士,但隨時都可以殺人的。”
王廚子打了一個寒顫。
他什麽話也沒有說,他不想說什麽,隻想動手。
以前王廚子做菜是很少完全用心的,可今天每一道菜肴,王廚子簡直全神貫注,比伺候自己的老爸妻子兒子都還上心的多。
他不想被那道士找到任何借口砍下腦袋,因此他隻好上心。
楊無忌沒有等多久,八個菜肴送上桌。
不但熱氣騰騰,而且香噴噴,菜色也很好,一看就令人很有食欲。
不但有菜,而且還有飯,更有酒。
楊無忌很滿意,因此本來今天不打算付錢的楊無忌又決定付錢了,他將一枚銅錢交給夥計,淡淡說了一句:這是飯錢。
夥計的臉都白了。
這這一桌菜肴美酒,至少要兩兩銀子,可楊無忌居然隻付了一枚銅錢。
可是夥計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如果是其他人,他已開口了,可因為是楊無忌,他沒有開口,因為他不打算死。
楊無忌取來筷子,便要打算品嘗一下他最喜歡吃的紅燒魚,在下筷之前,他已下定了決心,如果這紅燒魚的味道還可以,那麽他可以大發慈悲放過廚子,如果味道差一點,那麽他也可以善良的隻砍下廚子的一根指頭,如果味道不行,那麽就砍斷一隻手。
楊無忌就是這樣一個人。
百無禁忌,一笑殺人,若要殺人,百無禁忌。
除了他殺人之前會笑以外,無論什麽人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做什麽事情。
有時候他會隨隨便便殺人,有時候也會隨隨便便救人,沒有人能知道他的想法。
筷子並沒有落下。
楊無忌的筷子正要落下的時候,一個人忽然走到他的面前坐了下來。
“我可以陪你吃一點。”
這不是請求,聽他的口吻,陪你吃一點東西,已是給你面子了。
楊無忌的臉色變了,其他人的臉色也變了。
楊無忌抬頭冷冷看著臉皮極厚坐下來,且提起筷子,甚至從酒壇中已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的秋滿天,
冷冷道:“我為什麽請你吃東西?” 他的眼睛是有殺氣的。
這種殺氣雖然看不見,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得到。
屋中的氣溫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便冷。
可是秋滿天似乎感受不到一樣,似乎認為楊無忌很喜歡多一個吃飯的朋友,楊無忌在說話的時候,秋滿天甚至還夾了一口紅燒魚,又很不客氣的喝了一口美酒。
他滿臉笑容望著楊無忌道:“這裡有這麽多的菜,你吃得完嗎?”
楊無忌冷冷道:“吃不完和你有什麽關系?”
秋滿天似乎沒有聽到,拍了拍身邊那足可以裝七八斤重的酒壇子,笑著道:“這裡有這麽多酒,你一個人喝的完嗎?”
楊無忌冷冷道:“和你有什麽關系?”
他的聲音更冷,大堂中的殺氣更濃了。
每個人都有一種感覺,楊無忌隨時都可能出手,而且一旦出手必定是要命的殺招。
此時此刻,不但是和秋滿天交情很好的燕十三,即便是黎平子等人也為秋滿天擔心起來了。
燕十三是真的意外的。
他和秋滿天本來是安靜坐著的,秋滿天起身之前沒有任何預兆,可秋滿天忽然起身,忽然就朝著楊無忌走了過去。
燕十三甚至反應都反應不過來。
此時此刻燕十三只希望秋滿天注意一些分寸,要知道楊無忌方外七大劍客之一的名頭,可不是吹噓出來的,而是殺出來的。
方外七大劍客,每個人的名頭都是殺出來的,而尤其以楊無忌、玉簫道人最盛。
他們殺了多少人,連他們也不知道。
可是今天的秋滿天似乎有些笨,似乎根本沒有感受到楊無忌的殺機與敵意,仍舊一臉笑容說道:“也沒有什麽關系,你既然吃不完喝不完,那麽我就陪你一起吃完喝完,這樣也就不必浪費了。”
楊無忌盯著秋滿天,看了很久很久,忽然,楊無忌笑了起來。
看見楊無忌一笑,在場每個人都神色大變,他們知道楊無忌在殺人之前是必定會笑的,當他對你笑的時候,他就已打算殺了你,而且必定不惜用一切手段。
現在楊無忌已對秋滿天笑了,那是不是說楊無忌打算殺人了呢?
燕十三為秋滿天捏了一把冷汗。
他深吸了口氣,看見了腰間的劍。
燕十三出道江湖已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了,這一年間,燕十三殺了不少人,他從來隻為自己殺人,而不為別人殺人;他隻為自己拚命,不為別人拚命,可今天他打算破例了。
他的腰間有劍,一口鑲嵌了十三顆珍珠,黃金吞口,漆黑如墨的寶劍。
他出道江湖便用的這口劍,現如今他已打算拔劍了。
他拔劍不為殺人而殺人,而為救人而殺人。
他不希望秋滿天這樣一個有趣的人死在楊無忌的手上。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手心已冒出了冷汗。
可秋滿天似乎根本不知道楊無忌笑容中代表的意思,似乎也沒有看到四周人的表情,似乎也沒有感受到四周氣氛的變化,仍舊一臉微笑,而且還非常自然而然的為自己又倒一杯酒,吃了一個雞腿。
楊無忌是沒有阻止的,只是微笑看著秋滿天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你不吃,那的確是浪費了,不過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
秋滿天啃完最後一點雞腿肉,抬頭看著他,道:“什麽事?”
楊無忌道:“你忘記問我,我是不是想請你吃這一頓飯?”
秋滿天笑了,笑得愉快極了。
楊無忌等秋滿天笑完,這才道:“這是個很好笑的事?”
秋滿天又笑了, 淡淡道:“當然不好笑。”
“可你為什麽笑?”
秋滿天道:“我笑只不過是因為你不知道一件事。”
“什麽事?”
秋滿天又抓起一個雞腿,吃了幾口,慢悠悠道:“我吃別人的東西,從來不問別人願不願意,我願意吃他的東西,就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除了笨蛋,沒有人會不同意請我吃飯。”秋滿天摸了摸嘴上的油光,看著楊無忌的道:“你是不是笨蛋?”
楊無忌又笑了,道:“我當然不是笨蛋,否則我又為什麽請你吃東西呢?我不僅請你吃東西,而且請你喝。”
楊無忌微微站起身來,居然主動為秋滿天的空酒杯中斟滿酒。
他雖然是一隻手抓著酒壇子,可是手卻穩如泰山,動也不動。
他只是隨隨便便一倒,一杯酒便已斟滿了。
一個劍法高明的劍客,必須穩定的手,楊無忌顯然就有。
楊無忌極少和人一起吃飯,更極少給人倒酒,無論什麽人能得到楊無忌親自斟酒,這都是值得吹噓的事情。
秋滿天似乎也很高興,因此笑得更愉快了。
一口氣便喝下了楊無忌倒滿的酒。
可就在秋滿天放下酒杯的時候,寒光一閃,楊無忌已一劍刺出,戳向秋滿天的咽喉。
這一劍沒有其他特點。
快狠準而已。
極快極狠極準。
幾乎寒光閃現的時候,劍就已戳至秋滿天的咽喉。
這是殺人的劍,這一劍便要秋滿天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