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綿綿越過葉子陽把匕首放在了桌上。
光有一柄利刃還不夠,還要看人。唐綿綿想了想,她也沒看出來這公子哪裡不行,不也衣冠楚楚一表人才。只是若是他都不行,那自己的師兄什麽都沒有不還即刻被趕出去。
胡思亂想間,雪灼已經拍上了長案。
美貌婦人的筆杆頓了頓。
她輕輕敲了敲近乎透明無色的匕首,筆尖凝了一層霜。
“秘雪冰玉。”女子只看了一眼唐綿綿,便又端詳起匕首來,“不積寒毒。”
“它叫什麽名字?”
“雪灼。”
女子依言在白紙上寫下二字。
這意思是通過了?唐綿綿收起匕首,比意料之中要簡單的多。
“師兄,我們走吧。”
“等一等,他怎麽也能進!”
唐綿綿心虛了一下,又狠狠瞪了眼多嘴多舌怎麽還杵在一邊的搖扇公子。還以為能夠蒙混過關,卻直接被大聲喊了出來,這下子師兄進也不是,走也不是了。
執筆的女子抬頭看了一眼居然還沒走的公子,輕啟朱唇:“關你屁事。”
“你!”
公子顯然不敢對女子發難,轉而指著一派懶散的葉子陽道:“他一個病秧子也沒帶兵器,憑什麽入閣,我不服!不僅我不服,在座的諸位也都不服!”
唐綿綿額頭有些冷汗,卻想不出怎麽反駁,隻覺得這個看上去貴氣的少爺實在煩人,一派咬死理得意的模樣叫人恨得牙癢癢。
葉子陽攏了攏狐裘,朝唐綿綿露出無辜的表情,看我也沒用,留不留不是我來評判。
“他長得好看,你長得醜。”
女子立下判書。
葉子陽理所應當的朝二樓走去。
人走茶涼,呆若木雞。唐綿綿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貴公子,然後眼見著那副淒愴的背影秋風掃落葉般的被丟了出去。
……
人群有些騷動,但怨言還未及出口,又有幾個人被青衣高手揪出扔到門外。這裡是千錄閣的地盤,這群讀書人出了名的不愛跟人囉嗦,囉嗦起來卻又沒完沒了,他們江湖人那丁點的牢騷哪比得上正宗文人騷客的出口成章。
只是出了這麽一遭,隊伍的構成又暗自變動了些許。
“別看了。”門外的一個小書生喚回探頭探腦不住張望的長槍少年,“你長得醜,排這隊。”
“啊?”
又是雲樞書和雲掣兩個少年。
雲掣背著長槍跟著小書生排上老先生的的一列。他倆在自家門口徘徊了小半月,經歷不斷被花式扔出門口的教訓後,對現在閣門口接二連三拋球一樣拋出來的人有別樣的情緒——一個字,爽。
但這副情景絕不能在自己身上重現。
雲樞書鄭重道:“女人都是不好惹的,這女人上了年紀還凶巴巴,去就是死路一條,我們選個穩妥的。”
“穩妥?”
“至少不用被丟出去。”雲樞書再次拍著雲掣的肩膀肯定道,“走出來時記得昂首挺胸。”
話雖這麽說,但他倆來之前明明打定主意就算是半夜三更摸進去也要看一看裡面的藏書,至於用得著動手的地方自然還是雲掣一力擔了。
雲掣觀察了半天,撓著腦袋得出結論:“我覺得沒問題。”
吹吧你就。雲樞書也觀望了許久,但不是和門口那群猶豫不決的仍然在反覆懷疑自己是否是天命之子的二貨一樣浪費時間,
他在考慮千錄閣審核的標準。 讀書人始終繞不過章法這二字,若說全憑他們的一雙眼睛一張嘴就能定下一個人的去留,雲樞書不信。千錄閣再神通廣大也囊括不了全天下的消息渠道,對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身份各異的陌生人,自然也做不到一眼就能看透對方的底細。
必然存在一條暗規,才能讓一個持有絕兵利器的人被否決,而一個手無寸鐵的病秧子卻能被留下。
此時輪到的是一個與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少女,看上去有些怕生,背著一根高出將近兩個頭的月白長棍,與自己極不相稱。她神色緊張,時不時踮起腳看一眼前面的狀況,卻又為長棍不小心戳到別人而連連道歉。
“和你挺配的。”
“看樣子像少林的齊眉棍,不適合我。”
我說的是那個小姑娘。雲樞書忍了回去,指望他開竅不如指望木頭開花。
怯生生的小姑娘解下長棍橫在長案上,軲轆的滾了兩下,她連忙伸手按住。
老先生先是朝無比緊張的小姑娘笑了一下,然後細細端詳起桌上的白棍來。棍子是普通的白蠟木,堅而不硬,柔而不折,立直時與成年男子一般高。但小姑娘生的矮了些,就有些格格不入。
棍身被經年累月的握棍打磨得很光滑,每隔幾寸都會形成新的痕跡,說明隨著小姑娘的成長,對於長棍本身的掌握也隨之變化,就像年輪一樣一圈一圈鐫刻其上。
老先生捋著長胡須,看了看一臉忐忑卻期待的小姑娘,然後說道:“姑娘自小習武,天資聰穎,心志堅毅,且也從不懈怠荒廢,日夜勤學苦練,長此以往,必於棍法上有所大成。”
“然,姑娘初涉江湖,未經刀光血影,塵囂縱且不忍染天真,聽老夫一句勸,姑娘還是請回吧。”
小姑娘的臉色先是一喜,然後又灰暗下去,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還是沒有開口。只是抱起長棍,失落的準備離開。
雲樞書猛地推了雲掣一把。
被推出隊伍的長槍少年恰好堵了小姑娘的路,他莫名其妙的回頭:“你推我幹嘛?”
小姑娘也站住了腳步,被高個的少年擋了路,自己也是進退兩難,正覺得不好意思之時,看到又一個書生打扮的少年硬生生的插了隊,擠到了前頭。
“老頭,我覺得你說的不對。”
雲樞書大放厥詞。
老先生也不惱,一手撫著長須,一手搖著羽扇,頗有仙人道骨的風姿:“哪裡不對?”
“你說這姑娘沒打過架,隻敢對著木頭樁子舞棍,不敢對人出手。”雲樞書瞅著老先生的眉毛挑了一下,便繼續道,“我說不對。”
這麽理解也沒錯,老先生微微一笑,他倒想看看這個小書生還想做些什麽。
“那你說怎樣才對?”
雲樞書整了整衣襟,昂首挺胸,抬手一指仍舊茫然的雲掣:“看到這位兄弟沒,看到他手裡的槍沒,您評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