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隊長。”楊倩喚醒龍偉。

　　“嗯……怎麽了?”龍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起身子看向楊倩。

　　“你看那裡.”楊倩手指向窗外的天空。

　　“什麽?”龍偉手按在扶手上扭身站起來，走到窗邊，眨了眨眼，才凝神一看。

　　天空中，一頭只有骨架的鯨魚正俯視他們，它與他們的距離僅相隔百米不到，以至於都可以看到骨頭上的細小的凹陷。

　　“它好像在叫。”楊倩目不轉睛的看著頭頂天空中那頭遨遊的骨鯨。

　　“這不是聽到的，是感受到的。”龍偉知道鯨魚的叫聲頻率只有15～25赫茲，人類的聽覺范圍，是20赫茲~20000赫茲，如果叫聲足夠大的確可以聽到，但是眼前這頭鯨魚只有骨頭，沒有聲帶，唯一的解釋就是它利用某種能力讓別人接聽。

　　這提醒了楊倩，楊倩扭頭看向龍偉，“我怎麽就沒想到。”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龍偉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將鏡頭對準天空。如果這頭頭骨鯨有實體那麽相機裡就可以看到他，如果是其他形體那麽相機裡就看不見，結果顯然是後者，手機裡只有波濤洶湧的昏暗雲層。

　　這頭骨鯨不是實體，那麽他們攜帶的手槍也就毫無用武之地了。

　　“這頭骨鯨出現在這裡，是和奕羽楨有什麽聯系嗎?”楊倩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奕羽禎。

　　“不知道。”龍偉心裡產生危機感，“這次事件看來沒有那麽簡單，這可能是近兩年來最複雜的事件了。”

　　“我們現在怎麽辦?”楊倩看者龍偉，眼神裡帶著一絲不知所措。

　　“根據以往的經驗，他應該是A級。”

　　“又一個A級”楊倩一臉愕然。

　　“我們現在只能在低處注視著它，我們無能為力。”龍偉說道。

　　“奕羽楨可能就是受它影響，身體才出問題的。”楊倩走近病床查看。奕羽禎現在還很虛弱，臉色蒼白，毫無生氣。

　　“我看過檢查報告，奕羽楨有重度抑鬱症的病史，再根據他的家庭背景資料，我猜他應該有五六年的病齡了。”

　　楊倩注視著奕羽楨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時，奕羽禎的手指動了一下。

　　“隊長，奕羽楨醒了。”楊倩輕聲叫喚道。

　　龍偉轉身看向奕羽禎，他兩眼睜開，目光呆滯的盯著天花板。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奕羽禎嘴裡不停低聲念叨著。

　　奕羽禎坐起來，將身上的輸液管、電極片和鼻吸管拔掉，掀開被單走下床。

　　龍偉警惕起來一隻手下意識握住手槍，一隻手將楊倩攔在身後。

　　“嗚——嗚——”又是這個聲音，奕羽禎停下腳步扭頭看向窗外那頭遨遊在天空中的骨鯨，與之進行對峙，須臾，便轉過身往門的方向走去。

　　看著奕羽禎走出病房，龍偉松開握住手槍的手，跟上去——因為他知道奕羽禎如果真想動手，就憑一把手槍，是攔不住他的。

　　楊倩回頭看了一眼窗外的那頭骨鯨便快步跟上去。

　　奕羽禎在走廊裡摸索著找到電梯，走進去，選了一個樓層的按鈕按下去。

　　龍偉和楊倩緊跟在後面不敢靠近，只是等電梯門關上後才走過來。

　　“上行。”龍偉看著顯示器，“他應該想要去樓頂，你留在這，我走樓梯跟上去，如果電梯停了立刻聯系我。”

　　“好。”楊倩回答。

　　果然，

正如龍偉所猜測的那樣，奕羽禎到了醫院樓頂。　　“楊倩，奕羽楨在天台，給兄弟們報個信。”龍偉掛斷電話，他躲在一座排風扇後面，悄悄探出半個腦袋觀察。

　　“你們抓我的目的是什麽?僅僅只是為了研究嗎?”奕羽禎身體往前傾斜，手杵在矮牆上，仰頭看向天上。

　　在這個位置，骨鯨的體積又大了幾分，目測體長大約有六十多米。據此，可以肯定，它不屬於地球上任何一種須鯨。

　　龍偉聽到這並沒有感到驚訝，只是面色平靜的從排風扇後面走出來。

　　“我沒有違反法律，沒有表現得不像一個正常人，你們為什麽要抓我?”奕羽禎沒有回頭，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為了這安全。”“安全?人民的安全?還是我的安全?不要說什麽為了我和人民的安全，太敷衍了！”“為了人們的安全，準確說是為了普通人民的安全。”“看來那些人說得沒錯，當你有高出常人的能力時，有人總是想方設法弄垮你。”

　　“對不起！”

　　“對不起?！”奕羽禎愣了一會兒，複又反應過來，“對不起有什麽用，我想憤怒，但是事情的根源就是我，我想死，卻又死不了。”

　　奕羽禎眸底一滴晶瑩閃過，眼眶有些濕潤。

　　“這不是你的錯……”

　　“你不用安慰我。”奕羽禎打斷龍偉的話，“我五年前就做好了準備，卻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奕羽禎忍不住兩行眼淚順著臉頰留下來。

　　“你接下來準備幹什麽?”龍偉直入主題，他不想和奕羽禎繼續分享心得。

　　“你和我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就算幫熟人一個忙，殺了我吧。”

　　龍偉不知道奕羽禎是在和他說話，還是和天上那頭骨鯨說話，所以緘默著。

　　空氣安靜下來，不論是奕羽禎、龍偉還是骨鯨，都沒有出聲，好像這件事讓在場的都感到難以抉擇。

　　微風吹拂而過，彎卷成弧的頭髮在奕羽禎眼眶上方搖擺，淚水被風乾成了淚痕掛在臉頰兩側。

　　奕羽禎突然捏緊拳頭，低下頭，身體肌肉痙攣，有股不痛，但很難受的感覺。

　　這感覺奕羽禎太熟悉，甚至都有些懷念，自從高二打開了那個心結之後就再也沒有感受到了，現在它又回來了，就像見到老朋友那樣，奕羽禎笑了出來。

　　“哈哈哈……”

　　奕羽禎的笑聲帶著顫抖，淚水再次流出，因為低著頭，淚水流出眼眶後就直接滴落下去。

　　這時，楊倩和兄弟們帶著武器跑上天台來。

　　龍偉見狀，立刻揮手示意了一下，眾人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待命。

　　奕羽禎俯身看了一眼矮牆外樓下的景色，有仰頭看了一眼那頭懸浮在天空的骨鯨，然後翻越矮牆，跳了下去。

　　幾乎是同時，龍偉、楊倩、天台上的所有人齊衝向矮牆，但還是晚了一步。

　　奕羽禎閉上眼，感受著劃過空氣刺激肌膚的觸感，然後“砰”一聲悶響，墜落在地上，血水四濺。

　　靜躺了一會兒，血液回流，傷口修複，奕羽禎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一眼樓頂天台邊的十幾顆腦袋，雙目無神地邁步走向前方。

　　奕羽禎以為骨鯨會帶走他，只要跳下去，就可以和媽媽重逢，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總以為別人會在乎自己，原來只不過是犯了錯，影響到別人罷了。

　　“嗚—嗚——”骨鯨長鳴一聲遨遊著消失在天空中。

　　龍偉站在天台上看著奕羽禎遠去的背影，趕緊打電話給在裝甲車內待命的士兵，士兵們受命即刻趕來，但是待他們從停車場趕來時奕羽禎已經沒了蹤影。

　　龍偉坐在駕駛座上，抬手看著手腕上的運動手表:

　　時間:2點05分

　　心率:每分鍾105跳

　　“呼……”龍偉深吸一口氣，緩緩歎出來。

　　“所有人，先休息一晚，明早回總部。”龍偉拿起車上的連線麥克風說。

　　“隊長你是認真的?”喇叭裡傳回聲音。

　　“趕快睡覺。”龍偉語氣很平靜，但所有人都聽出了他的憤怒，沒人再說話，即使有怨言也只能照做。

　　“哢”

　　前門緩緩打開，奕羽禎站在門框內，看著這熟悉再熟悉不過的客廳，城市的夜燈散發出沒有生氣的光穿過陽台欄杆透過玻璃門照射進來。

　　奕羽禎走進來，沒有開燈，地板上反射的五彩斑斕的光亮已經足矣辮清事物。

　　他來到沙發前坐下，腦海裡回憶著他曾經坐在這裡抱著老媽的手，坐在這裡吃老媽削的蘋果，坐在這裡等待老媽做好飯叫自己吃飯……

　　奕羽禎收回思路，站起來走向老媽的房間。

　　“哢”

　　剛打開老媽的房間門，迎面就飄來了一股清香，這是老媽最喜歡用的香水味。

　　伸手打開門框旁的開關，照明燈通電亮起來。奕羽禎走進去，坐到老媽的化妝鏡前，看著鏡面裡那個面容憔悴的自己。他痛恨這人。目光避開鏡面落到鏡框右下側的相框內的照片上。

　　裡面站著很多年前， 老媽抱著繈褓中的奕羽禎時的照片。

　　奕羽禎就這樣看了良久，眼皮漸漸沉重起來，最終合上。

　　奕羽禎——

　　奕羽禎——

　　奕羽禎感覺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但是睜不開眼。

　　“我在夢裡嗎?”

　　我得向你贖罪！

　　“你是誰?”奕羽禎想問，但是自己無法開口

　　我叫洪……

　　“滴滴……滴滴……”客廳的座機響起來，奕羽禎被驚醒睜開眼，撫摸了一下暈厥的腦袋，然後站起來走出去。

　　“喂！”

　　“羽哥，牛掰啊，外國妹子都被搞定了，昨晚上帶著人家去哪瀟灑了?手機都關機了，是跑車太快了手機信號追不上嘛。”電話裡傳來老朱騷話連篇的聲音。

　　“沒有。”奕羽禎冷冷的回了一句。

　　“怎麽了?悶悶不樂的。”

　　“出了點事。”

　　“羽哥，不是一個妹子嗎，別悶悶不樂的，話說分手就分手下一個更優秀。”

　　“嗯。”

　　“唉，對了今天你不來學校嗎?”

　　“不知道。”

　　“少年郎，不就是個妹子，至於這樣嘛。”

　　“謝謝你關心，先掛了。”

　　“好吧好吧，開心點。”

　　結束通話。

　　晨曦透過陽台的玻璃門照射進來撒在地板上，蔓延到沙發前不遠處停下，昏暗和光明劃開了一條分界線，奕羽禎站在昏暗裡，看向陽台的光明，掛在圍欄上的吊蘭正鬱鬱蔥蔥。

　　“叮咚！”

　　門鈴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