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羽禎……奕羽禎……奕羽禎……”

　　“誰在叫我?”

　　滴——

　　嘎吱——

　　安全帶瞬間被繃直，司機身體往前猛顫一下，車窗外飄來一股難聞的焦味。

　　“喂，小子，你不想活了。”

　　奕羽禎呆站在斑馬線上，看了眼側身探出車窗圓瞪著眼睛指指點點的司機，又回看了眼馬路對面紅綠燈上的鮮紅。

　　“奕羽禎……”

　　又是一聲呼喚。

　　舉目四顧，快步穿過馬路，尋著聲音走到一個巷子口前。

　　好眼熟！

　　奕羽禎走進巷子裡。

　　這裡面的電燈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亮，光線很暗，僅靠於巷子口外的夜燈提供光明。左右兩邊的牆根處都放著不知道裝著什麽東西的紙箱和黑色塑料袋。

　　奕羽禎走到一處空地前，趴下，閉上眼。

　　布滿灰塵凝固起一層薄膜的赤紅被壓破，身上的衣物被染紅，原屬於他的血液再次回歸肉身。

　　“可悲啊！”

　　一個人影從地上中起來，奕羽禎還躺在血泊中。

　　“可悲啊！”

　　那人影仰頭望天發出感歎。

　　“什麽?”奕羽禎說話了，但他沒有開口，還躺在地上。

　　“你太可憐了，明明有能力保護好她的，但你缺總是讓她受傷。”人影低下頭，一縷彩光打在他的臉上。

　　——和奕羽禎一模一樣的臉。

　　人影蹲下去，將臉湊近奕羽禎耳邊，“你很痛恨這個世界吧，要是你願意，那就將它毀滅吧，你做得的。”

　　“你根本都不懂。”

　　“是嗎?”

　　人影右手一把揪住奕羽禎頭髮將他上半身拎起來，左手捏住奕羽禎的臉使他看向前方。

　　巷子口消失了，接著替代它的是一個場景: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癱坐在牆角，他嘴唇翕動，嘴角淤青，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正圍著他的幾人。

　　“當時要不是你顧慮太多，不然倒下的只會是他們。”

　　人影松開抓在頭髮上的手，然後站起來。

　　“說出你的願望，我會幫你實現。”

　　“……”

　　“什麽?”

　　奕羽禎手撐住地面站起來，眼神陰鷙而恐怖地看著前方的人影，“我要絕對的力量。”

　　“好啊。”人影嘴角瞬間露出一個詭異的弧度，白齒裸露到外面，嬉笑著向奕羽禎伸出手。

　　奕羽禎頓了頓，露出和人影一樣詭異的嬉笑，然後向人影伸出手。

　　在兩人的手掌快要接觸的瞬間，一隻兩人之外的另手抓住了奕羽禎的手腕。

　　……

　　“滴滴滴——滴滴滴——”

　　鬧鍾沒完沒了的吵個不停，奕羽禎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著惺忪的眼眼睜開，感覺頭迷迷糊糊的。

　　“剛才那是夢嗎?”

　　“啊——噝——”

　　奕羽禎揉了揉太陽穴，感覺有一顆燃燒著的煤球嵌在頭顱內似的，讓人很難受。

　　事發第二個星期，奕羽禎被法院宣召前往參與審判，李西妍也聽說了這個消息，和奕羽禎幾個兄弟一起前往參加了旁聽，官司是由威哥和老三的家人發起的，他們想討個說法。

　　雖然事實擺在那裡，但總有人不願接受。

　　奕羽禎家客廳裡安裝有監控器，這一切都被完完整整的拍錄下來，所以審判結果是奕羽禎無罪。

　　根據刑法第20條第3款規定:“對正在進行行凶、殺人、搶劫、強奸、綁架以及其它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

采取防衛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屬於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　　奕羽禎昏昏沉沉地走出臥室，來到洗漱間，走到洗手台前，鏡子內的人影模仿著擠牙膏，刷牙，擠洗面奶，搓臉……

　　一切完畢後，奕羽禎清醒了許多，他俯身在鏡子面前看了看自己的臉，確認沒什麽異常後轉身離開。

　　鏡子內的人沒有繼續模仿，而是依舊保持俯身的動作，目送奕羽禎離開，直到門關上後才從鏡子內消失。

　　夏日，天氣酷熱難耐，熾烈的陽光照耀著大地，陽光落在鬱鬱蔥蔥的樹冠之上，穿過密密匝匝的細碎樹葉間，最後投落在公路旁的人行道上，光影交錯，斑駁陸離。

　　“喂，老朱。”奕羽禎刹住車，一隻腳踩在踏板上，一隻腳撐住地面接通電話。

　　“羽哥，咱宿舍樓下有個外國妹子找你。”老朱說。

　　“外國人?長什麽樣?”奕羽禎想自己最近也沒接觸過什麽外國人，對此感到有些意外。

　　“長得很漂亮，應該是來投懷送抱的。”老朱回答道。

　　“說重點。”奕羽禎強調地問道。

　　“這就是重點。”老朱回答。

　　“我馬上過來。”說完，奕羽禎就放下電話，用力蹬了一下踏板……

　　奕羽禎停好自行車，走到樓下時，那個外國女孩還待在那裡——坐在一輛跑車車頭上，右手撫著頭髮，微風吹拂，發梢飄飄。

　　“Hello，You call me?”奕羽禎走進後開口問道。

　　“你好，我叫艾蘭莉。我想和你談談，是關於你未來的事。”女孩從車頭上站起來，很客氣的伸出手掌示意握手。

　　奕羽禎一邊會意的同她握手，一邊驚歎於她的中文說得怎麽流利。

　　“請問你是那家機構的?”奕羽禎直接了當地問。

　　“這個地方不太適合談話，我們換個地方吧。”女孩坐上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示意奕羽禎上車。

　　“請問是去什麽地方?那個……我有事要先回宿舍一趟。”奕羽禎快要畢業了，向很多機構投了簡歷，但是實在想不出哪家的排場會這麽大，他有些懷疑這個女孩的來歷。

　　“上車，我時間很緊。”艾蘭莉瞪了奕羽禎一眼，態度很強硬。

　　“好吧。”奕羽禎回答道。

　　奕羽禎坐上車，關上車門。

　　“安全帶。”艾蘭莉又瞪了奕羽禎一眼。

　　奕羽禎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趕快系上安全帶。

　　見此，艾蘭莉才發動引擎。

　　“真羨慕羽哥啊，豪車、美女，男人的夢想啊！”老朱趴在窗台上看著樓下遠去的車影，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

　　“你要是和羽哥一樣是二級設計師或許也可以享受同樣的待遇。”

　　老朱回頭看了眼趴在床頭玩手機的盧仁:“我和他又不是一個專業的，我可是猛男，二級運動員呐。”

　　“我記得羽哥是好像一級，有國家隊預備役名額，你有嗎?”盧仁調侃道。

　　“額……這個……沒有。”老朱轉過臉避開盧仁的目光。

　　“實力造就被羨慕的資本，我們看看熱鬧就好。”盧仁翻過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背靠在床欄上。

　　女生宿舍二號樓。

　　“喂！爸。”李西妍坐在公共衛生間的馬桶上。她並不想上廁所，只是廁所人少。

　　“怎麽現在才打電話過來?”電話裡傳來一聲很嚴峻的問話。

　　“剛剛有事耽擱了。”李西妍回答。

　　“下次把握好時間，馬上畢業了，習慣要養好。”

　　“嗯。”李西妍回答。

　　“我幫你把那小夥子的官司打贏了，你答應我的事情不要忘了。”

　　“嗯。”李西妍發出一聲鼻音。

　　“你要記得，如果不是我，你那個朋友是很有可能會被判刑的，那個視頻裡面很清楚，犯罪人有已經失去反抗能力的傾向，而且那小夥子也有在不殺害犯罪人生命前提下自保的能力……”

　　“這些我都知道。”李西妍打斷父親的話，語調有些顫抖，她知道只要父親一談起法律，就沒完沒了，但是她也知道父親不喜歡被人插話。

　　“你知道就好，我還怕你不知道，當時要不是我把價格減少了三分之二，不然他們根本請不起我這樣的高級律師，若不是我，他們輸得概率很大，那兩方犯罪人家屬可是花了幾乎全部積蓄請了一個高級侓師來幫助他們的。”電話那頭頓了頓，安靜了一會兒才又傳來聲音。

　　“嗯。”李西妍又發出一聲鼻音。

　　“每次打電話就只會‘嗯嗯嗯’，答應了就要聽，你給是敷衍我，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在聽。”李西妍立刻回答。

　　“你人大了，不要什麽事情都要我操心，在學校好好學習法律，不要在搞什麽藝術了，就你畫的那些畫，我拿給一些搞藝術的朋友看，他們對此評價都不高。”

　　“嗯。”李西妍有些不耐煩了，她記得第一次反駁爸爸時就是因為這件事，她說了一句自以為很滿意的理由:“梵高、約翰內斯·維米爾、莫奈不是後來都舉世聞名嗎?”

　　但她爸爸回了一句，“人都死了才出名，有什麽用?而且你在努力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早上叫起床還賴半天，這就是你追求夢想的態度?”

　　那是李西妍反駁的第一次，後來的第二次是決定跳樓卻被奕羽禎救下的前一天。

　　李西妍知道無論她說什麽，爸爸總是能找到理由反駁她。

　　李西妍和爸爸說賴床是因為晚上看超語言鑒賞視屏忘記時間了，爸爸卻反駁說，這些不是理由，說她沒時間觀念，不會合理安排時間。

　　李西妍說她一直在向夢想努力，爸爸卻說從來沒看她在努力，只是看到她在不停的蹉跎歲月。

　　“馬上考研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嗯，拜拜。”

　　“……”

　　李西妍沒有放下手機，她在等一句道別的話語，但是……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