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希安對技術的壟斷和控制也針對上城區,”錫森幽幽說道,“比如,眾神殿的主神,英靈殿的英靈們早已獲得了永生,比如建立天幕時,希安就已經掌握了暗物質的秘密,比如,支撐上城區運轉的能量究竟來自哪裡,這樣的例子很多很多。”
李涼難以置信道:“你們不會質疑嗎?”
錫森博士看著李涼的眼睛:“希安把一切解釋成神跡。”
“神跡?”
錫森博士想了想說道:
“科技超前到一定程度,就會變得反直覺,反經驗,就像所有研究生物的人都清楚,人類之所以會衰老,死亡,不是因為單一無功能的細胞出現重大崩潰,而是因為隨著時間,細胞失去了調節和協調基因的能力,普特南實驗室研究端粒體多年,始終不能讓細胞分裂超越海弗利克極限,對我們來說,永生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秘密。
但是,希安做到了,輕而易舉,我們理解不了,這種時候,希安告訴我們,永生是雙子神對虔誠的恩饋。
七座城市的上城區之間通過一種傳輸設備聯結,我親眼看到人體被量子化,幾秒內在另一邊重構,而普特南墨西哥分院至今沒有搞清楚量子的所有特性,希安說,那是雙子神的召喚。
每個領域都是這樣,一切我們理解不了的,都是神跡。”
永生,傳送……
聽起來不像科學,倒有點像靈的應用。
李涼想起在機械姬地下的武器基地看到的視頻,“自己”很可能是在核戰前就開始“天靈”轉變。
如果“天靈”和昊天皇帝有關,那麽,希安所掌握的,超越時代的“科技”很可能也和昊天皇帝有關。
思索間,他隨口問道:“普特南的科學家也沒有懷疑?”
“我們在各個領域的研究水平與希安所達到的高度存在巨大的落差,就像猴子面對量子力學,這種落差科學無力反駁。”
“歷史呢?上城區的人應該知道希安只是個公司。”
“希安確實是個公司,”錫森博士點頭,“但它是雙子神用來拯救人類的方式,戰爭愈演愈烈,世界即將末日的時候,七個號角吹響……”
該隱接口道:“雙子神命令希安建造大船,教祂的子民得了救贖……”
李涼沉默了。
該隱說的是下城區每個人都聽過的神話……
神話替代了歷史。
“信仰是什麽?”錫森博士低著頭,從未打理過的白發垂下,讓他顯得愈加蒼老,“人在瀕死前抓住的一顆救命稻草,在黑暗中看到的微弱燈光。”
老人緩緩起身,環顧總控大廳,輕聲說道:“核戰後那一批希安人困在潛艇裡很多年,起初物資充足,科研條件優越,他們很樂觀,但是,物資總有用完的時候,科學突破遙遙無期,所有人慢慢陷入一種恐慌……有人覺得潛艇的空間變得越來越小,空氣越來越稀薄……開始有人自殺,根據當時的記載,我認為很多人的大腦產生了某種器質性病變,在他們徹底崩潰前,雙子神突然出現了。”
“希安的創始人變成了雙子神?”李涼輕聲問道。
“是的,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創始人展現了超凡的智慧,帶來了無法想象的技術革新,我認為正是這個過程導致他們出現一種統一的,集體性的認知異化。多年後,這群虔誠的信徒在雙子神的帶領下重新踏上陸地,拯救了瀕臨滅絕的人類,建立了現在的世界。”
李涼依舊無法接受:“這,可能嗎?”
“這些是我根據記載作出的推測,”錫森博士坐回椅子,歎了口氣,“實際上,對這個時代的上城區來說,雙子神就是真實歷史的一部分,雙子神完全替換了希安的那兩位創始人。”
“兩位?”李涼愣了,“他們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他們就是雙子神,直到今天還住在神廟裡。”
李涼喃喃道:“他們……兩個都活著?”
“嗯,”錫森點頭,“永生不死。”
“他們長什麽樣?”
“神廟外有雕像……”說到這裡錫森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那個,你能,遮住胡子麽?”
李涼慢慢用手擋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
“啊,難怪我會覺得眼熟,”錫森笑了笑,“你的眼睛長得很像雕像。”
該隱好奇道:“什麽雕像?”
“雙子神的雕像,”錫森博士回憶道,“神廟前有兩個背靠背站著的雕像,臉長得差不多,有時候我們私下裡把雙子神叫兄弟倆。”
該隱追問:“他們是兄弟?”
“不知道,教會認為雙子代表的是神的兩面,加上神本身,三位一體。”
該隱納悶道:“怎麽只有雕像,影像呢?照片總有吧?”
“只有最虔誠的人才有資格看到雙子神的早期影像資料,全部儲存在塔耳塔洛斯級設備裡,這種層級的設備只在三個地方有,英靈殿,眾神殿,教會。”
塔耳塔洛斯級……
李涼記得,之前通過莉婭和捍衛者號查詢時,自己的信息無法在層級低於塔耳塔洛斯級系統中顯示。
雙子神,兄弟,權限,缺失的九十年記憶……
難道,他和弟弟是希安的創始人?
弟弟還活著,然後,看著他被人塞進冰櫃裡扔到下城區自生自滅?
還是……
他突然覺得非常荒唐,笑出了聲:
“嗬嗬……真他媽扯淡……”
錫森博士一臉茫然,該隱瞬間坐直了身體。
片刻。
李涼搖了一下頭,嗤笑道:“不可能。”
突然。
一片嘈雜的交談聲從遠處金屬柱後響起,就像有一大群人在高聲爭論。
他站起身,皺眉道:“你們聽到了嗎?”
“啊?”錫森博士左右看了看,“聽到什麽?”
“很多人在說話,”李涼轉頭問道,“蜉蝣的人?”
該隱直直盯著他,搖了搖頭。
“誰!”他臉色一變,看向電梯方向。
叮。
電梯門開了。
總控大廳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電梯走出的人影模糊不清。
嘩啦。
錫森博士和該隱同時站了起來。
該隱喊了一句:“李涼。”
李涼茫然轉頭,發現該隱和錫森博士正滿臉擔憂地盯著自己。
“你們怎麽了?”
他突然感覺鼻腔發熱,下意識地抹了一把,低頭一看,手指上滿是鮮血。
再抬頭時……嘈雜聲消失了,電梯顯示著位於17層。
總控大廳寂靜無聲。
這時。
錫森表情凝重道:“你身體有問題?多久了?”
一旁的該隱同樣一臉關切。
“沒事,”李涼抹了下鼻血,卻發現血一直止不住。
錫森博士搖了搖頭:“潛艇應該有全自動診療儀,你需要診斷一下。”
“被拆掉了,”該隱苦笑,“基本上所有設備都被拆掉了。”
“啊,對,想起來了,戰後從潛艇撤離的時候希安把所有設備都搬去了上城區,嗯……沒有診療儀……”錫森摩挲著下巴,“那,機器人或者仿生人的升級設備有沒有,那種機器應該搬不走。”
李涼堵著鼻孔問道:“那是機床,也能給人診斷?”
“在別人手裡當然不行,但在我手裡當然可以,”錫森捋了下白頭髮,“仿生人和人,一樣治。”
“……”
李涼無奈道:“好吧。”
說完在前帶路。
上次來捍衛者號,匆忙間給莉婭升了個級,那台巨大的機床就在下一層。
乘電梯抵達44層。
與45層的廣闊不同,44層的空間非常不規則,電梯出來是一個面積很小的電梯廳,兩側都有棧道,通往不同的區域。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幾分鍾後,李涼帶著錫森博士和該隱進入一個空間稍大的區域。
一座巨大的卵型玻璃艙橫臥在地中央,隨著他們走進緩緩亮起。
“謔,老古董了,”錫森博士笑了笑,“躺上去吧。”
看著眼前的機床,李涼對上次給莉婭升級時的場景記憶猶新。
一開機,玻璃艙內便火星四射,莉婭的合金外殼頃刻被融開一個大洞。
該隱用力拍了拍玻璃罩,笑道:“這玩意能治人?”
“放心,”錫森博士擺擺手,“這種機器我可以拆成零件再組裝好。”
“……”
李涼忽然想起自己的腦子確實有點毛病,深吸了口氣,躺了上去。
錫森博士走到他腳邊,輕車熟路地喚起了一個全息菜單。
一陣轟隆轟隆的機械運轉聲。
李涼仰面躺著,注意到機床上方遍布焦糊的痕跡。
為了分散注意力,他隨口問道:“錫森博士,眾神殿,英靈殿,有什麽區別?”
“嗯嗯,啊?”錫森博士抬了下頭,“噢,眾神殿裡是十二個最早追隨雙子神的人,裡麵包括四大門閥最初的開創者,英靈殿的人數不固定,都是為希安或者門閥做出卓越貢獻的人,目前普特南有四位,軟銀兩位,動視兩位,卓斯,原來有兩個,現在只剩下一個了,還有十七位來自其他家族。”
“卓斯怎麽了?”
“噢,很早之前,卓斯牽頭組織門閥,聯合下城區想要建立一個職能健全的聯合機構,最終失敗了,代價是,一位卓斯英靈被剝奪了永生。”
李涼聽梅賽講過這次顛覆,只是現在才知道卓斯的下場。
看來卓斯和希安的宿怨由來已久。
滋——滋——
一陣電流聲刺耳。
“再等會兒,馬上就調好了,”錫森探頭看了看,又埋頭繼續在全息菜單上調試數值。
“嗯,”李涼感覺有點悶,扯了扯衣領,“錫森博士,上城區有幾種級別?”
“什麽?”錫森探頭。
該隱在旁邊說道:“級別。”
“噢,非常多,根據門閥,種姓,血統,居住地,大概有十多個不同的權限級別,對應的設備層級也非常多,但是除了去一些關鍵區域或者查詢一些機要信息,平時很少能感受到權限高低的區別,我的權限是“瓦爾基裡”,”錫森點了幾下設備愣了下,抬頭問道,“哎?你是什麽權限來著?”
“不知道。”
“什麽意思?”錫森博士眨了眨眼睛。
這時。
機床轟隆一聲,一道光線開始從上到下掃描李涼。
錫森博士集中注意力:“開始了,讓我看看……嗯,頭部……咦?”他湊近滾動著信息的全息影像,“你這個腦子……有點毛病啊。”
該隱探頭問道:“什麽毛病?我一直覺得他腦子有毛病。”
躺在機床上的李涼眯眼看著綠色的光線在臉上來回移動,苦笑道:“是不是裂開了?”
“對,”錫森博士猶豫道,“不僅裂開了,而且……你是不是失憶了?”
李涼像觸電般坐起身:“怎麽?”
“躺下躺下……哎,看這裡……這部分,”錫森指著影像,“長時記憶一般儲存在皮層結構中,你看這裡,邊緣部分,不自然的結構,這是器質性損傷的表現。”
旁邊的該隱嗯,嗯地附和,然後問道:“什麽意思?”
“就是他缺失了很多長時記憶,而且是人為造成的,”錫森表情凝重,“外部損傷不可能這麽精準。”
李涼平靜的聲音傳來:“能恢復嗎?”
“嗯……實際上,好像已經開始恢復了,你最近沒有感覺嗎?”
“什麽感覺?”
錫森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些不屬於你的經歷之類的。 ”
“做夢算嗎?”
“當然算。”
“有。”
“哎,對嘍,”錫森滿意地點頭,手指劃過影像,“這一塊正在恢復,你吃的什麽藥?”
李涼沉默片刻:“沒吃藥。”
“啊?那,有沒有吃什麽特別的東西?化學製劑?食物?”
李涼騰地一下又坐起來:“有,我吃了一種果子,很多。”
“什麽果子還有這種效果?”錫森納悶道。
“赫爾墨斯之夢。”
錫森博士和該隱對視了一眼,顯然都沒聽說過。
“錫森博士,”李涼臉色很難看,“記憶先放一邊,您剛才說我,裂開了?”
“是啊,你自己不是知道麽,”錫森博士攤手,“你是個裂腦人啊。”
李涼張了張嘴巴,很想說剛才我是瞎猜的,但看著一臉認真的錫森博士,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旁邊,該隱輕聲問道:“裂腦……是和腦癱一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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