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飛升 ()”
“三個火槍手”餐廳位於伊勢商圈外圍的一條狹窄的老街上,毗鄰破舊的高層公寓,是一座極具年代感的雙層建築。
落地窗是老式的彩色拚接玻璃,旋轉門吱呀作響,銅製門把手被摩挲的發亮。
數百年來,無數幫派興衰起伏,不變的是這座餐廳對中京地下秩序的意義。
刺殺,火拚並不是解決爭端的唯一手段,談判才是生存的常態。
“三個火槍手”正是這樣一個代表“停火”的地方。
此刻,數十輛車停在餐廳外的街道兩側。三五成群的幫派成員散布在街道上,他們緘默不言,陰暗中只有香煙的燃星閃爍。
兩輛黑色的1975年款林肯ContinentalTownCar緩緩停在餐廳門口。
等候在門口的十多個身穿灰色風衣的幫派成員快步跑近,同時打開兩輛車右側後座車門,一位老人從第一輛車走下。
“悄悄話先生,”周圍的幫派成員紛紛欠身。
悄悄話穿著一身稍顯寬大的黑色西裝,紅色的口袋巾在胸前露出一角,神態蒼老卻優雅,他靜靜站在原地,望向後面一輛車。
片刻,同樣身著黑色西裝的李涼從第二輛車後座下車,來到悄悄話身側。
悄悄話面露微笑,不緊不慢地走向餐廳。
李涼緊隨其後。
他在中京生活了三年,和梅賽一樣屬於標準的底層居民,連一個小小的MOMO幫就能讓他們束手無策。
而MOMO幫這樣這樣的幫派根本沒資格踏入“三個火槍手”。
幫派也有鄙視鏈,擁有漫長歷史的家族自然看不上靠走私火拚發家的小混混,尤其經歷了黑暗的後核戰時代依舊傳承有序的幫派,無一不是有著深厚底蘊,和四大門閥關系匪淺。
因此,傳統才是幫派大佬們追求的審美。
整條街看不到一艘飛艇或反重力機動車,統統都是複古燃油車,留在外面的保鏢們沒有亂七八糟的機械改造,每個人都神情平靜,寡言少語。
跟在悄悄話身後走進餐廳,李涼立刻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懷舊氣氛。
大廳牆壁包裹著實木,懸掛著大幅古代油畫,屋頂垂下的水晶燈亮度很暗,下方錯落擺放的方形餐桌鋪著白色的桌布,每張桌子上都有一盞散發著朦朧白光的台燈。
空氣飄蕩著略帶嘈雜的古典音樂,以及雪茄燃燒出的白色煙霧。
昏暗中,大部分桌子已經坐了人,三三兩兩,低聲交談。
侍者托著托盤,手臂搭著白巾,穿梭在桌子間,提供的食物非常簡單,麵包,牛排,各種點心,最多的是酒。
悄悄話一路走向預留的位置,與眼神交匯的人微笑致意,片刻,來到靠牆的一個半圓形卡座。
在他的示意下,李涼坐在了內側。
很快,侍者端上了一盤麵包,欠身將醒過的紅酒倒入兩人面前的酒杯。
悄悄話用手掰下一塊麵包,微笑道:“這裡的麵包味道不錯,你該試試看。”
李涼點頭,同樣用手撕下一塊,放進嘴裡慢慢咀嚼。
他注意到悄悄話右手尾指戴著的圓形金戒,上面繪製一個複雜的紋章。
集團擁有眾多人格,古盛手下的張主任,李成樹手下的佐爾格,通靈者中的梁亦真,B.P.R.D的李一元,老福特、瑪蓮娜的愛人蓋塔諾以及其他尚未露面的身份,但在這個年代,最重要的人格顯然是悄悄話,一位聞名遐邇的情報掮客,幫派調停人。
很快。
有人從座位上起身,來到卡座前,俯身與悄悄話貼面行禮,
握著手低聲交談幾句,很多都說著一口古老的意大利語,大部分人離開前都會與李涼握手。不久,開始有華裔,日裔的幫派頭目走近致意,其中有一個給李涼留下了深刻印象,是一個穿著白色西裝,花格襯衣的年輕人,走近後反手拉住悄悄話的手,盯著李涼笑道:“羅素先生,這位就是李涼?”
“是的,宋。”悄悄話微笑。
被叫做“宋”的年輕人轉頭對悄悄話說道,“您有一位很不錯的朋友。”
“當然,是…我們的…朋友。”
年輕人不置可否,衝李涼點了下頭,轉身離開。
悄悄話撕下一塊麵包,沾了沾酒杯裡的紅酒,輕聲道:“他是‘青合圖’的白紙扇,架空了山主,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
“青合圖做什麽生意?”李涼注意到自從“宋”來這邊打完招呼,餐廳裡的交談聲提高了不少。
“女人,仿生改造,致幻藥,”悄悄話咀嚼著麵包,“近幾年和墨西哥城、富士號也有很多生意往來。”
那就是軍火。
李涼恍然,這個幫派相當低調,他之前沒聽說過。
當然,市井間所謂的幾大幫派往往有很多臆測,附會的成分,他之前對幫派的了解屬實上不得台面。
後面又來了幾個人,其中有黑桃,Yakuza。
他也發現了規律,基本上與悄悄話親近的人都坐在周圍,遠處的人則很少離座過來打招呼,只是在交談間偶爾投來目光。
隨後。
一個身穿米色西裝的白人從遠處走來,與悄悄話貼面行禮後坐在了對面,衝李涼致意後,身體前傾,低聲道:“羅素,你現在替聯席會議說話?”
“噢,不,親愛的菲茨,”悄悄話用餐巾掠了掠嘴角,“我不為任何人說話,只是,世界即將迎來變革,固步自封可不是個好傳統。”
“大家都很擔心這個,”菲茨雙手交握放在桌上,“形勢不太妙。”
“是的,我只能說,卓斯與希安的爭端才剛剛開始,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更有力的朋友。”悄悄話攤手。
菲茨看了一眼李涼,沉吟道:“現在很多人的生意停了,羅素,請你原諒我的唐突,我們需要一些更明確的消息。”
“給我三天時間吧,”悄悄話晃了晃手,“老朋友,時代不同了,秩序才是家族經久不衰的根本,不管是甘比諾家族,還是多爾塔家族,是工人們還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菲茨,別讓血濺在你家的牆壁上。”
“感謝你,羅素,”菲茨起身,再次與悄悄話貼面,轉身離開。
幾分鍾後。
又有一個德裔坐在對面,與悄悄話交談,內容大同小異,只是家族的名字變成另外一些。
李涼坐在旁邊,始終神情平靜。
原來,幫派間的集會不是某個人站出來嚷嚷一些口號,而是像今晚一樣,悄無聲息地形成默契。
每個幫派都有獲取情報的方式, 到現在,“李涼”在聯席會議擁有的話語權想必在座的每個人都清楚,悄悄話帶他來到這裡,自然表明了自身的立場——反對暴動。
隨後,主動來打招呼的,則表示讚同悄悄話的立場。
最後,擁有主導地位的幾個家族代表來與悄悄話交談,獲取他們想要得到的消息。
李涼從中感覺到一股厚重的力量。
極端強大的暴力像一把大錘,看似摧枯拉朽,能輕易毀掉一座座堡壘,卻不知那些堡壘全都是由沙子組成的,僅僅只是崩散。
億萬民眾就是砂礫。
或許真正摧毀這個世界,遠比想象中困難得多。
這時。
悄悄話衝遠處招了招手。
一個印歐混血的中年人走近,俯身與悄悄話握手,微笑道:“您好,羅素先生。”
“恩裡克,好久不見,我想知道你碼頭現在怎麽樣了?”
“東疆港封了,您知道的,商會的潛艇無法離開。”
“這是艱難的時刻,恩裡克,”悄悄話拍了拍恩裡克的胳膊。
“是的……我能為你做什麽?羅素先生。”
“噢,是這樣的,我有一件私人事務需要前往65號碼頭……”
“沒問題,我會向商會申請這件事,”恩裡克點頭笑道,“您是墨西哥人的朋友。”
“謝謝你,恩裡克。”
一旁,李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紅酒。
搞定了把持東疆港65號碼頭的墨西哥軍火商,他就能順利地進入“備用飛船基地”。
他忽然又一種預感。
“備用飛船基地”或許很快就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