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塚是延州。
這句俗言口口相傳,直至如今仍是人盡皆知。
為何?
不過是那天下第二雲之邈的老家,二十年前在這兒一刀斷了兩個來鬧事奪城的北莽武榜前三甲。雖說北莽地廣人稀,千裡無雞鳴,不過即便如此,這前三甲的含金量大體比得上中原內名列個位的在榜高人了。
那從之後,延州城便一天比一天熱鬧,諸多是後來者的延州知府即便總是後浪推前浪,卻也追著雲之邈那代知府的遺令,年年在北城郭邊講武台舉辦武會,勝者賞銀千兩,次者五百,從未變換。
不知是否恰巧,今日便是這武會的最後一日,小鬼吆喝著爺爺帶他看會,那老頭不肯,借口著說這類底流武會不過花拳繡腿,沒什麽叫人神往的一招半式,但他清楚這是爺爺隨心編下的借口,孫子當然不會妥協,於是他慫恿便著束發少年去找那個七品散武官,然後灰溜溜的跑向城中。隻留著自己孫子和那薑赴蹲在一起不知所措,自己則沒再拋頭露面。
倆人站在街上愣了幾息,這老頭突如其來的無影行蹤打得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但曹小鬼不管那些,連忙拉著薑赴奔著武會方向去。薑赴起初還是拒絕,即便他很喜歡刀劍,但他不喜歡假惺惺的打打殺殺。因為老爹手下人籌辦的武會都是走過場看樂呵,本是一刀斃命的局,硬生生鬥了八九十合,最後除了自己和爹,剩下的八九不離十都在拍手叫好。即使他們都知道這台上不是出手不凡的武人,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的一群戲子。
他轉頭扯著小鬼吆喝著去找白發老頭,直到突然看見十五蹲在小鬼的肩頭,於是才有些為難。然後便心裡做了回賭,賭注是一身雞皮疙瘩加一夜難寢。
倆人走在路上,延州城很大,武會很遠,薑赴很無聊,只有小鬼樂此不彼。
那孩子不知何時盯上一個身姿嫵媚,腰細的貌似一折就斷的花季女子,腳步不自覺的放慢,到最後竟停了下來,和肩上的十五一同站那癡癡的看。
薑赴走了兩步,見旁邊突然少了個身影,他眺回過頭看去,愣了一下。停下微微笑道:“插瓶折柳溪水灣,此方水盡又思還。”
曹小鬼即使心思在那溫柔鄉的柳條細腰上,也把這句話十四字不差,收入耳中一清二楚。
聽罷,布衣少年起初雲裡霧裡的搖頭向黑袍,片刻之後興奮不已,終於要露出爺爺傳下來的那兩手。
於是跑到小武官面前,四處張望著街上,這才看見一座富麗堂皇名喚念春樓的風流場所,於是拉著薑赴指向那之中最耀眼的臃腫老鴇。
得意笑道:“百戰疲勞將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
薑赴笑而不語,仔細思索這如何應對,片刻後撇了一眼那念春樓正門,說道:“南村群童欺我小無力,公然抱我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歎息。”
曹小鬼不肯罷休,但一時間竟忘了詞,隻得看向肩上的十五,微微咧嘴笑得有深意。薑赴見狀,沒有猶豫,急忙搖頭說道:“眼前有景道不得。”
那條小蛟趴在小鬼肩上不知何時便睡過去,沒聽見他們的隻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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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當午,不遠處,一座比尋常要大許多的擂台上頂著兩襲黑白,正於台中打鬥,架勢擺的夠足,是對像樣的練家子。
場邊人頭多如牛毛,新來的倆人只能擠在後頭勉強能看得清楚的偏僻位子。
小武官和一個模樣窮酸的少年觀這場景大約半柱香時間,後者看得津津樂道,武官心裡也有些波瀾,這番武會不比家門的那番差,甚至還要出人意料的高上幾分。大體這任知府是個死腦筋,不願作戲去博人眼球,隻引得俗客上門。所以才能看得到今番這略顯隆重的場面。
左面那身著白衣道袍的少年勝過右旁的老者,劍眺在他脖子上離命懸一線咫尺分毫。
老者順其自然的甘拜下風,微露半口殘齒,少年則拱手鞠躬,模樣畢恭畢敬,口中含糊道:“小道魏行恩,多有冒犯,還望先生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