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跑?是真的想人頭落地嗎?你要是死了,你父親一手設局的狩獵魔神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不期待冷寂是否會回應,根本不抱想法,以往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米迦勒罕見收斂了戲謔心態,話語裡多了幾分認真。
“你對黑暗貴族的憎恨,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深。”
視若無睹身旁之人,等手臂完全接好以後,冷寂在黑暗的牆角落站起。米迦勒也跟著他一同起身。
“還有沒有其他傷勢?我幫你治愈。”
“沒有。”
平淡無奇的回應一聲,冷寂默默往北邊方向走。
米迦勒尾隨他,視線不曾離開他仿佛是黑暗凝聚而成的身影。
“你小時候經常會受很嚴重的傷,那時候我總是背著你回家。還記得吧?”
“記得。”
不知名的偏僻地區,不知名的陰暗街道……許多個這樣陰暗的地方全都藏匿過受傷的他。但是不管他蜷縮在哪裡,米迦勒總是能將幼小的他找出來,在他面前蹲下身,輕聲說,“你在這裡啊。”
“萬神之祖和我很像麽。”
突然的問話,語氣清冷的令人無法分辯是疑問還是陳述。
“你比他帥。”
“他有很多孩子?你也是他的孩子?”
“我是黑耶和華創造的。”
在冷寂看不到的角度,米迦勒的眼睛裡難得湧現溫柔。
“黑耶和華?……”
哪怕淡漠從容如冷寂,臉上也會不自然的閃現迷惑。
“耶和華神是雙生子,分為白耶和華與黑耶和華!”
米迦勒神秘笑笑,也不打算繼續說下去。
“你到底有多少事隱瞞著我?”
提高了音量音發問,停留的冷寂回頭看向身後。
在短暫的沉默中,令諸神都感到不寒而栗的黑眼睛靜靜注視著米迦勒,太過秀雅的美麗容貌不論是誰看了都會寒毛直豎。
“等你十九歲了,我會告訴你真相。”
十九歲只是人類年齡,按照人類世界年輪表來計算冷寂絕對沒有存在於世十九年。
他出生1996年冬天,時間距離現在2004年不過才8年。然而8年時間的成長,使他看起來與成年人無異。
身體驚人的成長速度遵循了神族生命軌跡,用米迦勒的話來說還是屬於最慢的那一種。
屬於神族最慢長的一種成長期數以人類時間來推算,確實接近十九年,精確到連日期和時間米迦勒都能說出來。
冷寂自然聽不懂米迦勒在說什麽,更不懂神族時間,他也不在乎自己年紀。
“以前你說總有一天會告訴我真相,原來是等我十九歲。”冷寂沉聲道。
“的確如此,我也一直在等待這麽一天。”米迦勒說得神秘莫測。
就這樣,兩個身影一路行走漫漫黑夜,像是遊蕩的孤魂野鬼,越走越遙遠。
把冷寂送回了家以後,米迦勒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倚靠樓道的窗前抽煙。
他背朝窗外夜色,一頭濃密卷曲的金發灑滿周身。
這是個比太陽還要耀眼奪目的男人,來自遙遠的西方天界。
他靜靜注視著樓道的瞳眸,仿佛是兩束金色光明破開黑暗,替遊走台階的女人照亮前行之路。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聲音,回音穿行樓道徘徊。
米迦勒看著感應燈的光芒照亮四壁徒然的牆面,映著女人偏瘦身形,將影子拉得狹長。
女人走過的樓層間的光都熄滅了,前方黑暗一片的地方又重回光明,繼續照亮她前行的路。
女人名叫陳玉婷——這是米迦勒來訪人間以後,迄今為止算是能在他記憶裡留下印象的女人。
並不是說她有多特別,原因是與她同居的青年是誰。
米迦勒幽魂般無聲無息、令人不可察覺,兩指掐滅了煙蒂,他決定去拜訪陳玉婷住所。
他是在半小時前把冷寂送回來的,沒有上門打擾,只是站在樓層過道裡目送那道沉默背影。
他沒有很快離開,獨自站在樓道裡抽了很多煙,心裡盤算著狩獵魔神計劃接下來該如何進展。
陳玉婷的住所在五樓,房號是513。她像往常一樣拿出包裡的鑰匙來開鎖。
屋內亮著燈光的場景讓她有些意外,心想“是不是墨夜回來了。”
她把淋了雨水的傘打開,放在陽台晾乾,然後脫下風衣外套連同手提包一起丟在沙發上,邁步朝南邊的房間走。
門半掩著,可以瞥見裡面微弱亮光。
推門而入的陳玉婷來到床頭,借由朦朧光線凝視沉睡之人,一時看得有些失神。
心悸的感覺一直殘留內心從未消逝,就像當初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那樣驚豔、震撼、慢慢忘記呼吸。
“真漂亮。”
忍不住伸手撫摸白皙臉龐,手指流連嘴唇。
眼前的人靜若處子,仿佛唯有出自神明之手才能塑造如此巧奪天工的人物。
他保持右臥的姿勢沉睡,頭枕右臂,黑發遮住了深邃眉眼,顯示堅毅心智的緊閉嘴唇抿成一線。
“你回來了。”
陳玉婷聽得心跳加速,驚訝他的睡眠好淺。
看著青年睜開雙眼,不知為何她感覺寒意撫上脊背。
“我回來了。”
坐在床邊緣,喃喃說出這樣一句每天都會重複的話語。
終於,陳玉婷聖母般端莊的笑容繃不住了,忍不住齜牙一笑。
“我以為這個時候你會守在遺忘都會,聽說那裡死了人呢。”
“組織派了其他人過去。”
“是黑暗貴族又跑出來作祟了吧?聽說他們還追捕了鐵面人。這事情現在鬧得沸沸揚揚。”
陳玉婷對眼前這名青年的身份,也隻停留在——他是聖靈騎士團成員——這種認知上。
“回家了好好休息,不要談論這些。”
冷寂製止這個話題的延續,起身靠在床頭。
“你餓不餓?我煮點東西給你吃。”
“不餓。”
“那我和你說說話吧?難得看見你回來一次。”
陳玉婷盤腿坐在地板上,兩手隨意交疊搭在床邊,下巴枕著手臂。
見美青年悶不吭聲的,她自覺承擔起了尋找話題的義務。
“你經常十天半月都不會回來一次,我擔心這樣的你有一天不會回來了。”
“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這是冷寂的承諾。
陳玉婷記在心裡,深受感動。
“謝謝你!”
她微微一笑,安心地閉上眼睛。
虛掩房門外站著一道身影,一雙黃金瞳眸透過縫隙口觀察屋內的一男一女。
門邊上,倚靠牆壁的繆歇爾兩手環胸,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輕笑。
“這個女人,到底把冷寂當成什麽看待呢?弟弟、還是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