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獨明,萬法皆滅。”
無窮月光至那輪蒼白滿月綻放,視線所能及,視線所不能及,一切的一切染成絕對死寂的蒼白。
林七耀寒徹心肺,在那蒼白滿月升起的同時,自己的一身道行也失效了,連一朵火花都放不出來,身體也似被凍結。
其他人處境也同樣不妙。
“莫非,怎麽可能,背後那輪月亮分明還沒月全蝕。”林七耀艱難移動眼球,很快看到了與蒼白格格不入的漆黑近圓影子。
還差不到三分之一,並且以極快的速度變化著,眼看就要完成了。
染華正欲出手,將眼前這些失去抵抗之力的蟲豸,捏死。
一輪與之相反的滿月從伊星燭腦後飛起,月光柔和皎潔,竟逼退了蒼白月光。
眾人剛感覺力量重新湧現,那輪剛升空的銀月便哢嚓破碎,與蒼白滿月對抗的力量轉眼消失,讓他們的心跌入谷底。
當那輪銀月升起,染華還以為出現了變數,卻想不到伊星燭的靈月異相毫無意外的不堪一擊,忍不住嗤笑一聲。
“你的底蘊還差得遠呢。”
在這絕殺面前,如今唯一能翻盤的力量,唯有那柄太陽神劍。
天地間,除卻那輪月形黑影,也唯有這柄神劍不被那蒼白所侵蝕,保持著格格不入的金燦燦。
就連林七耀握劍的手也被無形暖陽保護著,保持著一定行動力。
他不再猶豫,引動其中的力量,火熱的暖流瞬間漫延他全身,驅散了蒼白死寂,一身道行恢復到十二成。
火焰法相在太陽神力的浸染下,竟染起金色神火,變作一位雙臂扛大日的巨人。
太陽熱芒與蒼月冷光分庭抗衡,而太陽神劍內的神力也在飛快流逝,眼看就要跌到五成以下。
“不可!”劍客也知道裡面太陽神力的重要性,萬萬不可浪費在這無意義的消耗戰上,但眼下又不得不用,只能想辦法打破這僵局。
“就讓吾來斬斷眼前這荊棘吧。”
“劍客你是要使用道劍?!”林七耀從劍客凌厲的雙目中看到了,那寧折不彎的決意,已然明白是阻止不了他了。
道劍,既是以劍客的一切,融入他鑄造的劍道中,以身為劍的最強殺招。
一旦用出只有兩個結果。
敵人死,他分毫不損。
敵人存,他劍折道消。
過去,劍客用出道劍斬落一個個勁敵,從未一敗,但...
林七耀搖頭甩掉那個不好的念頭,而這時,時間稍縱即逝,劍客已搖身一變,化作一把寒光耀九天,鋒芒徹九幽的絕世寶劍。
驚愕的念頭還未來得及從染華心中浮現,那把道劍便沒入她的眉心,頂上蒼月應聲而碎,而她的氣息也瞬間跌落到谷底。
緊接著道劍從她腦後射出,卻已然折斷,刹那劍斷道消,消失在天地之間。
然而這一劍卻斬滅了她大半根基,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好、好、好!你們做得好,做得很好。”
染華面目猙獰,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輪落到要拚命的地步,而且對手還是她瞧不上眼的“凡夫俗子”。
如此奇恥大辱,她頂當百倍奉還。
“暗月邪象。”
此招還未完成,無數邪異非常的黑線就開始出現,在她身上蔓延,七竅流淌出烏黑粘稠的液體。
她並非是使用自身的力量,而是強行召喚直源於太陰暗面的汙穢,
既然是冥月眷屬的她,也被這股至高的邪惡所汙染。 但一旦成功,既然那柄太陽神劍還保留著十成的力量,也絕無翻盤的可能。
不幸的是。
她成功了!
一顆巨大灰白的球體突兀地出現在高空中,許真六人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往天空看去。
只見那顆灰球當即破裂,暴露出內部那窮盡語言也無法描述的至邪之象。
所有肉眼法眼靈眼齊齊在直視的瞬間變成一灘黑水,所有的思緒念頭想法被那無窮惡意浸染,亂做一團,向癲狂的盡頭狂奔。
甚至連同身體也像是原本就是黑液凝結成,只是又開始融化,皈依原本。
林七耀背後扛日法相如狂風中的燭火,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也維持了他們最後以絲理智。
必須盡快做點什麽。
盡快!
“星羅大界!”
星羅洞主大睜眼前融化而空洞的眼窩,嘶吼著扭曲變調的嗓子,將星羅大界開至極限,於絕境之中,將那暗月邪象收入界中。
只是...
他原本群星閃耀的道袍變成了噬光的烏黑,無數黑液從他的每一個毛孔中滲透出。
暗月邪象雖被封入星羅大界,但卻還通過他這個唯一入口影響外界。
“快...”
現在必須要做的,就是摧毀這個入口。
“動...手。”
從星羅洞主已面目全非得不似原形的口中發出的,也是幾乎不似人聲的語句,但那份決意,林七耀卻切切實實接收到了。
“一路走好...老友。”
說罷,他不要命地抽取劍中的神力,根本不顧自己能承受多少,扛日法相再次穩固,甚至節節暴漲,而他整個人也熊熊燃燒,金色火蛇狂舞。
大日砸落,將星羅洞主連同黑液一頭焚燒殆盡,切斷了暗月邪象與外界唯一的聯系通道,而後火焰法相扛起大日奮力撞向因汙染額痛苦難忍的染華。
這一次毫無意外,二者撞了個結實。
在比天崩地裂還恐怖的爆炸中,染華被點成金色火炬,發出駭人的尖嘯,隨著她不計後果的榨取本源,那太陽神火卻也在開始消退。
顯而易見的,這還無法殺死她。。
“還不夠嗎...”林七耀單膝跪地,此時形如人形木炭,一次性引動如此大量的太陽神力,讓他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就連握劍的手都炸飛了。
此時隻余一成力量的太陽神劍就落在他腳邊,但他卻連移動一根手指的余力都沒有了。
“許真!”
許新突然呼喊了一聲,對方馬上明白了他的打算,一具分身出現,撲向了過來,被強行接收,水火不容的火焰當即燃燒。
但許新不需要這身體多麽持久,只有短短的瞬間就夠了。
當三絕陰宗三大秘傳匯於一身時,它圓滿了,是時候發揮真正的力量了。
“踏天魔相·九獄鎮神。”
九座無邊無際的大地獄相繼砸下,砸得將要回上一口氣的染華血肉飛濺,打斷她還未來得及用出的反擊。
而後形成一串九色連環,鎖住她的行動,要將之鎮壓。
接著許真也動了。
那把僅剩一成力量的太陽神劍來到他手中,一接觸他握劍的的手臂便開始燃燒,與本身就擅使火焰的林七耀不同,他的陰蟬之身與之力量相斥。
但他不需要拿多久,只要一瞬間便好。
那張來自常晚歌的殺手鐧發動了,一個接一個的許真在他身旁浮現,總共九個,這並非分身,而是貨真價實的他,就連手中的太陽神劍也是貨真價實。
是下一瞬的他,下下一瞬的他,還有下下下一瞬的他。
十個許真合十為一,實現某種意義上的諸我唯一,他的一切都在短時間內提升到十倍,就連那把太陽神劍內的力量也疊加到十成力量。
念頭剛動,獲得短暫絕強力量的許真,便已經把劍刺向那輪即將圓滿的月影,只是即使重傷催死,但染華卻回光返照般,竟成功移動身體擋下這一劍。
也沒完全擋下,這一劍刺入她腹部,從背後透出,劍尖距離月影不過一指之遙。
許真不斷全力向前施力,但染華夾住劍的雙掌竟無半點松懈,二者陷入一種巧妙的平衡之中。
就在這時,他感覺握劍的右手手背多了一絲柔軟冰涼,不知何時,伊星燭來到了他的身旁,與他共同持劍。
二者共勉,將劍又往前推進半分。
“好小子,別忘了還有我們!”許家陰魂們相繼出現,自從敵人愈發強大,他們已經許久沒幫上忙了,但此時此刻,能哪怕提供一點點綿薄之力的也只剩他們了。
他們將手抓在許真手上背上,甚至太陽神劍上,哪怕那力量能情況間把他們焚毀,也要將勝利外往前推進,哪怕一點點。
“等等...等等。”染華艱難地吐露著話語。
“你若現在收手,余會請求娘娘解除你們許家的詛咒,不止...”
然而還沒等她說完,回應的是齊刷刷的中指,即使是苦求了幾百年的解脫就這麽突然的擺在他們面前,但此時此刻,他們隻想對這艸蛋的命運發泄滿腔怒火。
“你!”染華錯愕至極,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群不可理喻的瘋子。
還不等羞怒湧上心頭,那把太陽神劍前進了最後半分,刺入月影之中。
內部的太陽神力像是被吸引一般,盡數流入其中,如一點燃原星火,在月影中心綻放,將月影點燃成烈日。
與此同時,夜空中心的滿月也為之一變,黑夜眨眼化作白晝,天地之間被溫暖的陽光填滿。
染華在陽光中如煙火盛開,灰飛煙滅,黑影祭台裂解蒸發,露出中心內的高良,解脫般的笑容剛剛揚起,也隨之煙消雲散,隨風而逝。
......
“這就完了?本宮剛打發走赤夜這神經質的家夥,打算給你們聲援一下呢。”
晴空萬裡的碧月市廢墟上,此時多了兩位神秘的女性,其中一位此時穿著一身西式女仆裝低聲下氣的撐著一把花俏的洋傘,為一位身著華麗洋裝的女性遮陽。
只見這洋裝女子一臉嫌棄的指著剛剛解除封印,還有些迷茫的伊星燈。
“看看你這後裔,居然被人活捉了,真不中用,丟人,要是她能像話那麽一點點,多拖個幾秒鍾,說不定就是另一個結果了。”
“如此無用的廢物真是礙眼,但殺死她卻又太便宜了。”洋裝女子眼中的冷意十分滲人,但又突然轉向另一個極端,柔情似水般道:
“但也不必太過苛求,反正本宮對這事也不太讚同。”
“你們是誰!?”伊星燈一臉惱火,居然有人敢對她指指點點,而且想到自己居然被妹妹聯合外人給製伏了,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她瞧了瞧為首的洋裝女性,頓時忍不住為之一驚,不是因為她認得這人,也不是對付長得嚇人,相反是美麗過頭了,就連美神都要為之羞愧。
這不是人類所能也有的容貌,就連伊星燈太陰賜福的絕美在她面前也顯得普普通通,好不起眼。
至於那女仆打扮的女性,容貌也和伊星燈不相上下,容貌竟有五分相似,伊星燈有種莫名的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
突然一道記憶如閃電劃過她腦海,這張臉她在伊家先祖的畫像上見過,伊家先祖伊清嵐的臉與這人一模一樣,或者說...她就是。
伊星燈想起這兩個女人交流時提過後裔這個字眼,但這怎麽可能,她的先祖可是望月國初期時代的古人,也開國國主即月家第三代大神宮的貼身侍女。
“怎麽可能,月家人不是全完了。”
如果眼前這個女仆是伊清嵐,那這個被她伺候的豈不是月家第三代大神官月千世?!
作為開國國主,是望月國歷代最為神秘的人物,因為她只有一人,卻能同時承擔奉月與侍月兩種神職,這是後來者無人能做到。
當伊星燈自己也當上奉月大神官後,也認為這是根本不可能是事情,覺得這事跡不過是月家為增加家族神聖性的吹捧。
“月千世?這是本宮的假名啦。”洋裝女子居然讀出她的心思,浮現讓天地為之失色的和藹笑容。
“千秋才是本官的真名。”
“?!”伊星燈瞪大了雙眼,滿面不敢相信,像是世界觀被粉碎,千秋這名字她不是第一次聽過見過,而是耳熟能詳,因為這是太陰第七女的名諱。
“所以本宮也不是么妹的後代,你可不要搞錯輩分了。”
“還有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本宮的燒火丫鬟,至於工期嘛,本宮也不是什麽惡魔,不會讓你做一輩子苦工,就到狗舔完面山,雞啄完米山,燭火燒斷鎖為止吧。”
說完,月千秋也欣賞夠伊星燈那震撼得無以複加的面容,右手一招,冥月秘卷自主飛入她手中,伊星燈秘術使用權被直接剝奪。
至於奉月大神官的身份,不過是她當初搞著玩的,有沒有人當都無所謂。
當許真他們結束完戰鬥,正要回頭討論如何處置伊星燈時,卻發現對方已經失去了蹤影。
“人呢,這禍害跑了可就麻煩了。”說完許真看了一眼情緒低落的伊星燭,沒有再說下去,怎麽說對方也是伊星燭的孿生姐姐,還是不要在她面前說太多壞話了。
“姐姐要是繼續作惡,我會負起責任的。”她也無法感知到伊星燈的位置,只能確定她還活著。
等把重傷的林七耀送回了第七局總部,料理了手尾,真正的夜晚已經降臨了,走在黑暗的小街上,抬頭望向夜空。
又是一次月圓之夜。
“準沒好事。”他對月亮沒有半點好感,忍不住嘀咕一聲。
只是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月光驟然收縮,照在許真身上,僅是一個瞬間,他就發現自己的千代萬世噩魂咒居然被解除了。
不止是他,許家陰魂都詛咒也同樣被解除,糾纏許家幾百年之久的遺傳詛咒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沒了。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他想到了染華死前開出的條件,懷疑對方沒死透,但就算沒死透也不該是這樣。
“是靈月娘娘的賜福。”伊星燭從黑暗中出現。
“呵呵。 ”許真五味成雜,有千言萬語想要述說,卻最終變成了簡單的呵呵一笑,長歎:
“真是位自相矛盾的神明。”
一位位許家陰魂出現,神態各異,有解脫有釋然有歡喜也有無所適從,總之從今天開始,他們自由了。
“老家夥們,你們今後有什麽打算?”
“沒大沒小的,不過今天是大喜日子,就不和你計較了。”許山高簡直要樂開花。
“我打算找你媽過日子。”
“怎麽感覺你是在罵人?”
“我是你爹。”
“......”許真一臉無語。
剩下的許家陰魂打算留在這發展,他們被困了幾百年了,好日子總算來了,當然要好好享受,至於投胎什麽的,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肯定不會產生這種想法,人間多姿多彩,冥界那破地方鬼都不想去。
許真與這些從小認識到大的許家陰魂一一道別,要說不舍,那是肯定的,不過要想見面,今後隨時也可以見。
許新除外,這家夥早跑沒影了,說要去天外天闖蕩。
今後沒他們在身邊,多少有點不適應。
“保重了各位老爹老爺老祖宗。”
“你也保重了小子,還有下次見面最好能抱個大胖小子回來。”說著許問柳偷偷瞧了幾眼伊星燭。
“...”
許真不敢久留,怕他們等下一起催婚,邁步向背月的方向前進,至於去哪?世界那麽大,他想走走。
伊星燭也無聲跟上。
“一起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