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兒開著車,一邊不時地把頭朝山壁上瞧,雖然心裡急,但是我怕一不留神錯過他們的線索,並不敢開得太快。
處在車子前進方向右側的,是連成一片的山壁,山壁雖然陡峭,但上面樹木林立,若是想貓在裡面並不算難,我隻得仔細地一點點辨別,不然我還真怕把王強他們倆給漏過去。
我原以為,最多十分鍾,就能有點發現,就算追不上他們,我好歹也能發現一些線索。
可我此時都已經開出六七公裡了,卻連個鬼影都沒見到,我心裡開始不停地犯嘀咕。
我直接踩了一腳刹車,打算停下來好好想想,這麽沒頭沒腦地找,總不是個辦法。
但就在我踩著刹車,還沒停穩的時候,我突然看見前邊的路面上攤著一個白花花的東西。
經歷過剛才那隻蟾蜍的事,我下意識地把手摸向鎮屍釘,準備提前拿出來,免得待會手忙腳亂。
當距離那東西差不多有七、八米時,我持著鋼管和鎮屍釘就下了車。
我一邊走,一邊小心地盯著那玩意,可越看我心裡就越犯嘀咕,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怎麽看起來像一塊抹布似的。
走到近前,我拿著鋼管戳了戳,便彎腰將它撿了起來,讓我有點哭笑不得的是,這的確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抹布。
我憤憤地在心裡罵了一句,誰這麽沒公德心,丟塊抹布在地上,害老子白白虛驚一場。
可就在我隨意將抹布翻了個面兒,準備把它丟在一旁時,我突然發現,這抹布的背後很不對勁。
將抹布攤平,只是看上一眼,我的頭皮就瞬間一炸!
只見這抹布的背面,不知被誰寫上了幾個紅色的大字,我下意識地讀了出來,“袁哥,我是王強,快跳崖!”。
這抹布上只有區區九個字,可就是這九個字的內容,直叫我脊背發涼。
但這還不算完,當我再一細看這塊抹布本身後,更是讓我大駭!
在這抹布背面的邊緣上,竟還有些被燙過的痕跡,留下了一道道類似螺紋一般的印子。
這種印子我相當眼熟,我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裡的鎮屍釘,將它的握把朝那個印子上一放。
這一放不要緊,我突然意識到,這不就是剛才遇見那蟾蜍時,我用來裹著鎮屍釘的那塊抹布嗎!
持著抹布在原地佇立良久,過了好半晌,我才回過神來。
如果說剛才那隻蟾蜍,只會讓我厭惡的話,那麽這塊抹布,算是讓我著實感到了恐懼。
我的腦子突然間亂成了一團,我甚至不知道現在的我,究竟是身處在現實中還是在夢境裡!
這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了,王強和孔柔的失蹤,還有張著大嘴朝我獰笑的蟾蜍,再加上我手裡的白色抹布,這一樁樁、一件件,看似毫無聯系,卻又接連發生的事情,把我徹底弄懵了。
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離奇的事,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也甭管這是不是夢境,即使這是個夢,也終究還得解決不是。
我直接扭頭回到了越野車裡,坐進駕駛位,把手搭在了方向盤上,開始仔細回想,從昨夜開始,一直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來。
一面想著,我又從扶手箱裡翻出一個小本子還有一隻筆,一邊想,一邊記在本子上。
首先,在提筆之前,我得把整個事情的經過重新理一遍,然後按照時間順序給每一個事件編號,以免錯過某個細節。
於是,我在小本子上寫下:
1.王強、孔柔叫醒袁小川。
2.王強、孔柔、袁小川,乘車趕往工地。
3.王強、孔柔、袁小川,被黑龍會襲擊。
4.王強、孔柔聊天,袁小川睡覺。
5.王強、孔柔失蹤。
6.袁小川遇見蟾蜍,用抹布裹住鎮屍釘。
7.袁小川撿到該抹布,上面有王強留的信息。
書寫完畢,我將這一頁撕了下來,吐了口唾沫,把它粘在了方向盤上。
我一邊看,一邊梳理其中的細節。首先,三人都在場的時間段我先把它略過,那也就是從我睡覺之後開始梳理。
也就是說,從我開始睡覺,到醒來後發現他們失蹤,這個時間段內,是第一次有人數上的變化。而他們的失蹤,也是導致我尋找的直接原因。
開始尋找後,我便遇到了蟾蜍,也導致鎮屍釘的發燙,並進一步促使我使用抹布去包。
至於抹布為何會掉落,經過回想,應該是在我扛不住壓力,一屁股坐到地上後,不經意間從鎮屍釘的把手上脫落的。至於後來麽,我急著返回越野車,便將它忘在了原地。
可這就有意思了,因為後面發生的事件,恰恰就和這塊抹布有關,這一切都是巧合,還是源於那個蟾蜍的算計呢?
或者我換一種思路,用否定論證的角度來想,如果王強和孔柔二人沒有失蹤,這塊抹布還會掉落在地上,被王強寫上字嗎?
我想不會,既然有結果,那麽定然有原因,這塊抹布上之所以被寫上字,蟾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我自己壓根沒將其收回。
若是我收回了抹布,它還有機會被我再次拾起嗎?我想沒有,既然這其中,有我人為主觀的因素能夠干擾,那麽這塊抹布的出現,自然和蟾蜍關系不大。
換句話說,蟾蜍的現身,不是在打這塊破抹布的主意。
可這蟾蜍既然出現,那就必然有所圖謀,每一件已經發生的事情,都是由各種較小的因素為引,經聯動後,所引發的必然結果,這就叫蝴蝶效應。
若是把蟾蜍當作一種因素,而抹布的時間軌跡又和它無關,那麽這蟾蜍的出現定然有其他目的。
也就是說,蟾蜍代表了一種我目前沒有猜測到的因素。
想到這裡,我拿出筆,在第六條的蟾蜍二字上打了個問號。
既然蟾蜍的動機不明,但這塊抹布又再次被我拿在了手上,那麽這種結果也可以說成——抹布上的字,就是這場蝴蝶效應的最終結果。
我個人的因素也好,還是這蟾蜍的緣故,都在對結果的方向,進行共同修正,缺了任何一個因素,結果定會完全不同。
那麽就產生一些其他層面的問題,抹布是我和王強二人的紐帶,既然王強的字真真切切地被寫在了抹布上,那麽這塊抹布本身就顯得極為關鍵了。
因為到目前為止,自從我們三人失聯後,唯一能將我、蟾蜍,以及王強、孔柔聯系在一起的,就是這塊抹布!
從抹布的本身來看,上面有幾個擺在眼前的關鍵點。
第一個,就是螺紋般的印記,這是我將它從手套箱裡拽出來,裹住鎮屍釘後,產生的直接結果。
第二個,就是上面的字,暫且不說這字究竟是不是王強所寫,但它的內容卻和王強有著主要關系,至於次要關系麽,就是書寫工具。
我用鼻子稍微聞了一聞,就知道這字是用口紅寫上去的。
我身上沒有口紅,我相信王強也沒有,他常年跑在野外。況且這輛車,是專門為地下工作所使用的,上面不可能有女性用品。
至於同樣作為因素之一的蟾蜍,我想到後,不禁乾笑了一聲,我敢確信,那隻蟾蜍也不可能會有口紅。
那麽就只剩下孔柔了,作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的她,在身上攜帶口紅是最合理的解釋,那麽我便可以大膽假設一下:
在我不經意間把抹布丟在地上時,被王強、孔柔二人發現,進而導致王強使用孔柔身上帶著的口紅,給我留下九個字。
那麽就產生了新的問題,當我把蟾蜍用鋼管敲下懸崖後,我便當即發動車輛,朝前尋找王強二人的蹤跡,也許我有恍惚的時候,但這倆山貓越野車的儀表盤不會說謊。我的的確確跑了將近七公裡的路程,可這抹布卻為何會出現在我前面呢?
這就很是離奇了,難道王強他能跑的比車子還快,趕在我前頭,把寫好了信息的抹布放在路上?
這是不可能的事,既然王強跑的沒有車快,那麽就只有一種解釋,我看到的,應該是一種假象,也就是傳說中的鬼打牆。
鬼打牆的事,我聽父親講過,多發生在山區,主要是山精、邪物作祟,這種成了精的東西,可以通過特殊手段,製造一種獨特頻率的腦電波,侵入到人類的神經系統,從而製造幻像。
這也能夠解釋,為何我行駛了將近七公裡後,還能看見留在原地的抹布,定是被鬼打牆迷惑,我一直在原地兜圈子呢。
至於這種幻像的始作俑者麽,我直接把眼睛挪到了打著問號的蟾蜍二字上面。
那麽事情就迎刃而解了,既然這是鬼打牆,那麽破解方法,就是從鬼打牆的弱點中突圍出來。
何為弱點?簡單點說,山精也好,邪物也罷,它們終究不是神。縱使有著能干擾人類視聽的能力,可這種能力是有范圍的。
鬼打牆雖然能讓人類的腦神經產生誤判,可卻無法影響腦部的正常功能,只要衝出了邪物模擬的范圍,幻境自然會失效。
比如,製造這種幻境的邪物,通過干擾腦電波,讓人類的大腦誤認為,前方五米外有一棵樹,而當被幻境迷惑的人類向前走六米後,幻境便會不攻自破。
五米依然是五米,六米也仍舊是六米,這是大腦本身的意識形態功能,邪物無法操控。
然而,就是這一米的差距,不解其道的人,往往會因此困在幻境內,直到氣絕身亡。
想清了所有的關鍵點後,我便再沒有什麽疑慮了,抹布上指示,正是我梳理完一切後的必然結果。
看了一眼抹布,微微一笑,直接把它丟在一旁。隨後,我猛地朝左打了一下方向盤,一腳油門便直直地衝向懸崖。
果然,就在我將車子駛離馬路,朝懸崖的方向衝出四米多遠後,我的腦中響起了一道類似塑料袋被刀子劃破的聲音。
隨即,我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過了好一會,才開始重新聚焦。
當然,鬼打牆也沒有那麽霸道,即使腦部會在此時混沌,可我的身體感知還在。
為了小心起見,我在聽見衝破屏障的聲音同時,就立刻踩下刹車。
若是這幻像之外,真的有個懸崖什麽的,開著車子亂竄,那就太過危險了。
隨著我的眼睛逐漸清澈,耳朵也重新恢復功能,周身情況也被我看了一個清楚。
駕駛室的車門已經被人拉開,王強正站在外面,而孔柔則是坐在副駕駛上,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一見到他們,我心裡的石頭才算是真正落了地。
“袁哥,您感覺怎麽樣,能看得清我嗎?”王強伸出右手,在我眼前晃了幾晃。
我苦笑著點點頭,又朝孔柔打了個招呼後,問他們道:“我能看清了,你們是什麽時候著的道?”
我其實還真得謝謝王強,因為早時受到了黑龍會的襲擊,有先入為主的概念作祟,要不是他寫指示,我真的很難想聯到鬼打牆上。
一聽到我問,孔柔嬌小的身軀不禁縮了縮,“袁先生,就在你睡下之後,王強哥說原定的路線可能還有黑龍會的埋伏,就換了一條路,繞一個圈後,從相反的方向往墓地趕。”
說著,孔柔掏出手機,打開導航,我便接過手機看了起來。
關於改變路線的事,我雖然由於困乏,當初沒怎麽聽進去,但我還是聽說了的。
我盯著手機導航,仔細地對照起方位來。
的確,墓地的位置就在山腳下,走原定路線的話,直接就能到達,但王強怕還有伏兵,他便另尋了一條土路,將車繞到了後山,緊接著再通過盤山路上山、再下山,直至開到山腳下的工地。
我們的位置目前就在上山的途中,雖說在地圖上看來,位置距離工地的確不遠,但真要是開過去,大概起碼得半個多小時。
王強見我看起了導航,也湊了過來,“袁哥,孔小姐是先前我坐飛機去接的,我們在飛機上睡過了,一點不困。夜裡您睡下後,一剛開始,還都很正常,直到咱們走到了這個位置,就出了事。”說著,他指著地圖上後山進山的那個入口。
抬起頭,王強說,“當時,我看到路上似乎擺著個什麽玩意,車燈照過去,亮的很。”
聽到王強描述到點子上了,我趕忙追問道:“是那隻黑蟾蜍吧。”
王強點點頭,“沒錯,就是那個東西,那會天還黑著呢,車燈一晃,差不多一百米外就能看見亮點,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那是個禍害,以為就是個什麽玻璃渣子之類的,就下車去看了。”
說到這,王強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當我走得近了,用手電筒一照,差點把我嚇得背過氣!本來就是黑天,那蛤蟆的樣子又太邪性,我沒敢再看,就趕忙逃回了車裡。 ”
王強又看了一眼地圖後,繼續對我說道:“孔小姐看我跑回來,連忙問前面的情況,我就和她說了那蛤蟆的長相,她聽了之後,覺得這很像是古金蟾國的文物。畢竟孔小姐的研究方向,就是古金蟾國,魏總這次挖的墓,似乎正和金蟾國有關,這才請到了孔小姐。既然她是專家,我們倆就尋思一道返回去,讓孔小姐好好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聽到這,孔柔接過話頭,“袁先生,後面還是我說吧,我第一眼見到這隻蟾蜍,我就知道,它的確是出自古金蟾國,這種蟾蜍被稱為‘吞天蟾’,是古金蟾國的圖騰。”
“圖騰?”,我心裡不免有些感慨,能用長相如此邪惡之物作為圖騰的國家,究竟會是什麽樣子呢?
孔柔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她說,“在很多古國文明,都會使用長相恐怖的惡獸作為王權的象征,目的就是,讓百姓產生一種懼怕感。”
我點點頭,孔柔繼續道:“就在我認真看那隻蟾蜍時,它竟然突然間發出了紫光,我和王強哥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失去了意識。等到我倆醒過來,就發現天已經亮了,地上的蟾蜍也不見了。當我們想回頭找你時,卻突然意識到,就連車子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王強歎了一口氣,“原本,我們還以為是黑龍會乾的,就步行著開始找你,但直到看見一個東西,我才反應過來,我們好像是著了鬼打牆的道了!”
“哦?是什麽?”我一下子來了精神,我很想知道,王強究竟是怎麽看出這是鬼打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