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為什麽電梯沒有七樓啊。”

　　“小孩子不要問。”老人將小孩拉過來，警惕地看著電梯裡的另外三個陌生人。

　　韋秦尷尬摸摸頭，按了下六樓的按鈕。

　　沒過多久，電梯停下，韋秦三人在老人的注視下從電梯裡走出，走進了樓梯間。

　　三人在坐電梯準備回家時，才意識到電梯裡七樓的按鈕被鎖住，根本按不了。也就是說，他們雖然可以在七樓按電梯下一樓，卻不能從一樓直接坐電梯去七樓，而是只能坐到六樓或者八樓再走一層樓梯。

　　來到房門口，韋秦拿出鑰匙打開鎖。正準備拉開門把手時，卻注意到上面殘留的水痕。頓了兩秒後，韋秦將大門拉開，隨意地將手放進兜裡擦了擦，作出一副女生先請的姿勢。

　　“你們回來了?”念許微笑著迎接三人，“外面好玩嗎?”

　　“好玩！明天去哪裡玩?要不然去遊樂場吧！”舒雲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實驗這件事。

　　“那個，念啟呢?”韋秦盯著念許，試探地問道。

　　“啊，他說他累了，在房間裡睡覺呢?”念許依舊是那副微笑，“他說晚飯就不用叫他了，我們自己解決就行了。”

　　“他...他一個人不會有事嗎?”大壯擔心問道。

　　“沒事的沒事的。”念許擺手，“他只是比較節能，我們不要太在意他。”

　　既然親哥都這麽發話了，那大家也不再堅持，隨便聊了兩句，便散開各找各的事情去做了。

　　。。。

　　韋秦來到書房，環顧四周，憑借記憶裡照片的細節找到了那個角落。

　　“話說，你為啥跟著我?”

　　“我...我看你一個人來書房了，我怕你有危險。”大壯怯生生說道。

　　“我不會有事的。”客廳裡傳來電視劇的聲響和舒雲的大笑聲，韋秦看了眼身後的大壯:“你不去跟他們一起看電視?”

　　“那...我們一起去看電視吧。”

　　韋秦撓撓頭，倒不是想瞞著大壯，只是不想遇見鬼時又連累了她，於是他索性開口道:“我在手機上看到了這個房子的信息。”

　　“啊?”大壯愣了愣，連忙問道:“什麽?在哪裡?”

　　“已經沒有了，我隻記得有人說他想出去，和他在水裡，以及。”韋秦指了指書房的角落，“一個拍了這裡的照片。”

　　“那是什麽意思...你要調查這裡嗎?”

　　“先別急...”韋秦搖搖頭，“這房間有問題，我們上次遇見鬼就是從這房間裡出來的。這樣子，我先把你送到大廳，確定安全後我再回來，可別跟著我了。”

　　“為什麽要送我去大廳。”大壯睜大了眼，“萬一你出意外了怎辦，我要跟你一起。”

　　“你不怕嗎?”

　　“....但我更怕你出意外，我要跟你一起。”

　　韋秦沉默許久，伸出手揉了揉面前少女的頭髮，大壯臉色一紅，卻沒有反抗:“乾...幹什麽?”

　　韋秦把大壯的髮型弄亂後，無視對方的抱怨，蹲下來靠近了書房的角落。

　　“發現什麽了嗎?”大壯一邊整理著自己的髮型，一邊好奇問道。

　　“有水，這個牆角的地板在往外滲著水。”韋秦摸了下角落處顏色明顯深一塊的木製地板，“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這個書房背後有一個隱藏的房間。”

　　“你的意思是，這裡的水是那個房間裡流出來的?”

　　韋秦點點頭，

站起身看著面前的書櫃，腦內浮現出暴力硬拆的想法。　　看了看身後柔弱的少女，又想了想自己的小身板，韋秦打消了這個想法:“算了，還是找他們聊聊吧，走吧，我們去大廳找他們。”

　　“誒?好的，等等我。”大壯見韋秦走出書房，連忙小跑跟了上去。

　　。。。

　　兩人來到大廳時，舒雲正看著電視咯咯直樂，念許坐在另一邊看著手裡的書。

　　韋秦和大壯也找了個沙發坐下，就在兩人坐下的一瞬間，電視突然花屏，發出刺耳的滋滋聲。

　　四人不約而同地從沙發上站起，警惕地環顧著四周。

　　但並沒有更多的事情發生，電視屏幕在花了一段時間後，裡面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臉。

　　男人穿著西裝，看上去風度翩翩。而他身後正是韋秦所熟悉的，那個每次實驗時韋秦都要躺進去的儀器。

　　“喂喂，聽得到嗎?啊，可以了嗎。好的，謝謝。”

　　“人都應該到齊了吧，設定的應該是人都齊了才會播放。”

　　“咳咳，總之，先自我介紹，我姓林，至於全名就不重要了，這裡的人都叫我林哥。當然，我也是這個實驗基地的頭子吧，大概，雖然大部分事情都是交給阿序做的。”

　　“不用提我。”鏡頭外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哦哦，哈哈好的。”林哥尷尬撓撓頭，開口前積累的神秘感消失得一乾二淨，“咳咳，總之，我是來跟你們講一些事的。”

　　“我是要告訴你們，我們這個實驗室建立的目的是為了抵禦世界的侵蝕，你們被選作抵禦他們的戰士，也是我們的英雄。所以！你們所有的犧牲都是為了這個世界，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整個人類！”

　　“他們都是被強迫抓來的非志願者，在評估中洗腦成功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五。”阿序的聲音再次傳來，“所以不用浪費時間，直接說正事。”

　　“哦...”林哥又撓撓頭，訕訕一笑。

　　“我差點當真了...”大壯細微的聲音傳進韋秦耳朵，韋秦隻裝作沒聽到，繼續盯著面前的電視。

　　“好吧，我就直說了，我們實驗的目的是抵抗異世界的侵蝕。越來越多的鬧鬼事件在全世界出現，最嚴重的一起，一整棟大樓，裡面的324人，在一個晚上後憑空消失，隻留下了滿牆的手印，和散落一地的胳膊。”

　　“當然，這個消息被封鎖了，引發民眾恐慌毫無意義。但為了應對這些事件，我們的實驗室也因此建立了。”

　　“在(消音)博士的理論提出後，我們開始實行(消音)計劃，因此我們不得不大量招募大量實驗者，目的就是為了(長達八秒的消音)。”

　　阿序歎口氣:“林哥，你剛剛說了兩個禁詞，和一個機密程度為B的文檔內容。算了，後期再消音吧，可不要再給我增加工作量了。”

　　“哈哈哈哈...那個什麽，雖然很殘忍，也確確實實犧牲了很多人，但我們也是無可奈何，在(消音)博.....在那個誰的推算中，如果放任不管，我們的世界再過六年便會被徹底侵蝕。”

　　“事實上，鬼境的出現頻率在現在已經上升到一個及其恐怖的程度，致死性也越來越高。但幸運的是我們的實驗並非沒有成果，我們抑製住了侵蝕。”

　　“但侵蝕並沒有因此而結束，它隨著時間變得越來越激烈。暫時的緩解不是出路，我們意識到我們需要找到一個真真正正的，可以消滅源頭，終止源頭的辦法。”

　　“這個辦法就是你們。挺過了這麽多輪實驗存活下來的強者。”

　　“雖然被莫名其妙拉去經歷這些，對我們的態度不會太好。哈哈，我也理解的啦，誰不會喜歡這種又恐怖又容易死掉的經歷。”林哥用雙手擠出一絲微笑，隨後放下手，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冷漠，“但我並不是在請求你們，我是在威脅你們。”

　　“配合我們，早點出來得到自由，或者永遠呆在這個鬼地方，被那些鬼怪折磨致死，自己選吧。”

　　沙發上的四人並沒有說話，只是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林哥重新露出一絲微笑:“所以，從現在開始，好好呆在這個地方。你們需要收集這個世界各種鬼境的信息，直到信息的數量讓我們滿意，我們才會將你抽出。哦對，雖然你們可以團隊合作，相互照應，但我們只會抽出那個分數合格的人。所以，不要想著共享信息，一起逃出來。”

　　“重複提交的信息，包括其他人之前已經提交的信息，都會被作廢。”

　　“你們分配到的手機上會有個軟件，上面會顯示你收集的信息，也會記錄著你的得分，告訴你什麽時候可以離開。”

　　“好啦，就這樣吧。祝你們早點通關。”

　　“林哥..都說了我們這個不是遊戲，不要說通關。”

　　滋滋。

　　電視關上，四人沉默。彼此建立起的一絲信任再次化解，只剩下防備。

　　。。。

　　一陣無言後，幾人默默回了房間，

　　兜裡傳來滴的一聲，韋秦掏出手機，解鎖屏幕。

　　正如林哥所說，桌面上出現了一個新的app，而它的圖標是一個符號。小學音樂課的回憶讓韋秦至少判斷出來這是樂譜上的高音符號。但除此之外，韋秦也沒有其他更了解的東西了，也讓他難以推斷出這個符號有著什麽深意。

　　猶豫片刻後，韋秦還是點開了這個app。短暫的加載後，像遊戲界面一樣的資料彈出來。

　　“姓名:韋秦”

　　“當前任務:收集這個世界各種鬼境的信息，進度1/100。”

　　“已解鎖鬼境:‘熟悉的臉’，位置:心安公寓7F。完成度:1/10”

　　“我們第一時間跑出門外了，所以才只有十分之一的完成度嗎?”韋秦不由得皺眉:“但總進度才百分之一，也就是說，就算徹底完成這件事，也只能獲得百分之十的進度?”

　　韋秦仔細翻了一陣，卻沒有再發現更多有用的線索，索性將手機揣回兜裡。他現在想的並不是收集信息，而是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說...永遠地留在這裡，為什麽要用這種威脅方式。”韋秦來到窗邊，看向外面，此起彼伏的車流聲時不時刺激著他的回憶。

　　在被抓住之前，流浪街頭的他聽的最多的就是嘈雜的喇叭聲。上頓不接下頓的他被抓住後反而有了可以休息的地方。

　　雖然會被那群混蛋抓去做那些恐怖的實驗。

　　而現在，韋秦拿起一面鏡子，仔細地觀察自己的臉。

　　。。。

　　七年前

　　在那次意外發生後，韋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照過鏡子。

　　只因為鏡子裡的人並不是他，也正因如此，在韋秦沒逃走前，曾將屋內所有的鏡子砸碎。大家都說他瘋了，因為不能接受現實而瘋了，韋秦也覺得自己瘋了，還沒來得及為親人的逝去感到悲傷，便被無處不在的它纏上，對它的恐懼輕易地將悲傷掩蓋。

　　他不知道它是誰，他只知道所有人都變成它的臉，聲音都變成了它的聲音。

　　包括韋秦自己。

　　它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聲音有些低沉，留著一頭銀白的頭髮，劉海下的眼睛藏著一絲玩世不恭。

　　韋秦給它取名叫眉，因為它的右邊眉毛處有個很大的黑痣。

　　為什麽不叫痣?大概是眉比較好聽吧。

　　醒來後發現自己聲音變了，鏡子裡是陌生的臉龐。跑出門外，絕望地發現無數跟自己一樣的臉龐，喧囂的街道對韋秦而言是噩夢般密集的低語。

　　韋秦不明白為何如此，現實也沒給他歇息的機會。

　　有一天，熏焦的味道喚醒了他，睜開眼後，發現自己正站在客廳裡，面前是濃濃的黑煙。

　　慌亂中將手裡的火把丟下，火警的警報聲讓他失去了冷靜的機會。看著已經被火焰堵住的大門口，韋秦瘋了似地朝窗外跑去，從二樓跳下。

　　然後....韋秦就沒有什麽記憶了。他隻記得自己不停地在逃，卻始終離不開眉的夢魘。在最開始的幾天，他還會在醒來後照照鏡子，看看鏡子裡的人是誰。到後來，他索性將把臉捂住，逼著自己不去看任何鏡子，也不去看任何經過的路人。

　　恐懼從未離開，只是在麻木中變得平常。

　　。。。

　　韋秦收回思緒，看著鏡子裡許久未見，相貌卻成熟了許多的自己，忍不住用手搓了搓臉。

　　“鼻子，耳朵，嘴巴，都沒變，太好了。”有些幼稚地玩了半天臉後，韋秦放下鏡子，發起了呆。

　　他想起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他似乎想讓自己留在他那兒，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被強行抽出來了。

　　“我可以呆在這個地方嗎?”韋秦想著，他已經無數次渴望著重新回到那個平靜而普通的生活，而現在，似乎就是他實現這個夢想的最好機會。哪怕已經回不去之前那個世界，但他至少能擺脫那個夢魘， 能在新的世界像普通人一樣過上全新的生活。

　　“我到底是什麽?是現實世界裡投影過來的一縷意識，還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另一個我。”

　　韋秦撓撓頭，將這個想法暫時放下。說到底，連命都在別人手裡，想這麽多也沒什麽用。

　　但種子已經埋下，哪怕當事人並不知情。

　　。。。

　　敲門聲打斷了韋秦的思緒。

　　打開門，大壯站在外面:“韋秦，你沒事吧。我看大家臉色都不太好。”

　　韋秦撇嘴:“還好吧，聽了那些話也沒人笑得出來...你幹嘛?”

　　一股腦鑽進門裡大壯已經小踏步跑到小沙發處坐好，懷裡抱著小枕頭，從兜裡拿出手機玩著:“我不想一個人呆在那兒。”

　　韋秦無語看著面前這沒心沒肺的家夥，無奈走到床邊坐下:“我說，你就沒啥緊張感嘛?”

　　“緊張什麽，就當來度假嘛。”

　　“那個叫林哥的可是說了，不好好找信息的話，會被永遠留在這裡的。”

　　“那就留唄！”大壯把手機放下，隨意丟在一邊，“這裡不好嗎?還是說你想出去在那個又小又髒的小房間裡又唄關上好幾天。”

　　“可是...這裡是鬧鬼的地兒啊。”

　　“嗯。”大壯露出猶豫的神色，但很快又甩甩頭，“無所謂，反正我們出去後過不了幾天又要被抓去做新實驗。”

　　“那我們就得呆在這兒?”

　　“韋秦。”大壯朝對方靠近了些，臉上滿是不安，“我們一起留在這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