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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屍人筆記》第一章:從亂葬崗開始
  風雨夜冥冥,燐火出墳青。

  新墳將舊塚,相次似魚鱗。

  不過此時在西陵城外,亂葬崗中的新墳舊塚已然難辨。

  那一座座黃土包前,也早已是雜草一片。

  在淒冷的秋雨之中,只見兩個滿臉汙垢苦力,此刻正吃力的抬著一卷草席,一步一歇的來到了一處土窪旁。

  “憨子,咱就把他就扔這得了!”只見一個滿頭癩子的中年氣喘籲籲道。

  那劉虎雖然名裡帶個‘虎’字,但是卻瘦的和竹竿似的,實際上活得連老鼠都不如。

  若不是他馬屁拍的著實不錯,夥著憨子這傻大個,從衙門裡幫身白役的手中接下了這個搬死人的活計,他們倆早就餓死了。

  那憨子似乎腦子有點問題,雖然長得粗粗壯壯像個矮冬瓜似得,但是卻對那劉虎言聽計從。

  只見他憨憨的抬頭朝劉虎咧嘴一笑,當即便開心的叫到:“好咧!”說罷便直接將手上的草席往旁邊一扔。

  頓時便看見一個面色慘白的腦袋從草席之中滑了出來,重重的砸在那潮濕的泥土之上。

  隨後只聽得那劉虎‘哎呦’大叫了一聲,而後便氣急敗壞的罵道:

  “你個驢日的龜孫兒!”

  “要撒手也不曉得提前講一下?

  “哎呦~,我的老腰!”

  於是隨著一陣蕭瑟的秋風刮過,只見那劉虎一邊罵著那憨子,一邊被他攙著向這城中走去。

  隨著兩人的身影在蒙蒙細雨之中漸漸遠去,亂墳堆中,當一陣秋風吹過,那本就松散的草席終於被吹開了。

  只見那草席之中竟然裹著一個,面色慘白的青年書生,望之也不過雙十年紀。

  隨著淅淅瀝瀝的秋雨落下,荒野枯墳之間,便見那書生就這般孤零零的躺在泥濘之中。

  ……

  也不知過來多久,恍惚間,當薑淵從那無盡的深淵之中,掙扎的醒來之時,忽然感覺到臉上傳來一絲絲涼意。

  當他努力的想要睜開雙眼看看是不是點滴漏了,但是卻始終難以提起精神。

  就在他拚盡全力的想睜開眼皮之時,卻隱隱的似乎聽見了一陣風聲,而且竟然好像還有那翅膀撲騰的聲音。

  薑淵腦中頓時有些發懵……他這是在野外?

  薑淵隱約記得他昨晚喝了點酒之後便直接睡著了,現在這是被魘住了麽?怎麽渾身僵硬動彈不得了?

  他越想越急,於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用盡全力的掙扎著。

  隨後好像有一聲碎裂聲響起,薑淵便好似衝破了什麽桎梏一般,終於猛然睜開了雙眼,仰天大吼一聲。

  “啊~”

  不過在發出一聲無意義的狂吼之後,薑淵的腦袋卻忽然感到一陣劇烈的脹痛,而後他便又華麗麗的暈了過去。

  雖然薑淵再次昏了過去,但是方才靜寂的亂葬崗卻被他的一聲大吼攪動的一陣鳥驚鼠奔。

  未幾,只見一個渾身黑麻粗布的陰陽臉老者分開草叢,緩緩從荒墳深處走了出來。

  卻見他頗為疑惑的看了地上的薑淵一眼,而後不由輕輕試了試薑淵的脈搏。

  半晌之後,只見這老者一臉感慨的撫須歎道:“未曾想這世上竟然真有這屍蹶之症!”

  ……

  這老者本姓是什麽已經沒人知道,因為他當年出世時便是一副陰陽臉,故此直接便被家人遺棄在荒野之中。

  最後還是上一任義莊守屍人胡老道將他撿了回去,辛辛苦苦的拉扯大。

  因為據說只有命硬的人才能鎮得住那些孤魂野鬼,故此義莊守屍人大多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常常都是孤獨終老,無人送終。

  於是胡老道便想著將這個命苦的娃娃養大,最後自己也能有個送終的。

  十幾年後,那胡老道也終究如願以償,死後終於有了一個摔盆哭靈的了。

  而當那上一任義莊守屍人死去之後,那周邊的鄉紳商量了一陣,便索性讓那陰陽臉的後生接了胡老道的位子。

  於是,漸漸的隨著時間流逝,這陰陽臉老者便連胡老道的名號都接了過去。

  這位胡老道因為自小便在義莊之中長大,加上容貌恐怖為眾人所懼,故此他也極少進城。

  可以說在他活了大半輩子,見過的死人卻是要比活人都多。

  時日一久,胡老道在義莊之中自然也沒少經歷一些詭異之事,但是靠著上一任守屍人傳下的土法子,倒也都勉強解決了。

  不過在見多了屍變之後,胡老道卻是對那些所謂的‘起死回生’的傳聞充滿了懷疑,在他看來那或許也不過就是一場屍變罷了。

  但是方才胡老道仔細的查了查,這地上的書生確實還有脈息。雖然他看似有些虛弱,但是也的確是個活人。這才令的胡老道不免感慨了一番。

  ……

  次日,當胡老道看見薑淵呆坐在義莊的門前一言不發,忍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勸道:

  “薑二郎,想開點吧,這世道本就是這樣。”

  “薑家如今就剩下你這麽一個獨苗,你要是再死了,恐怕你父母在地下也不會心安!”

  當胡老道說完,見薑淵還是兩眼茫然的看著莊外的荒草時,他也忍不住無奈的搖了搖頭。

  雖然他在義莊之中活了大半輩子,但是有那過路的貨郎在,胡老道倒是對西陵城中的消息有所耳聞,像薑淵的消息便是他從那貨郎口中打聽到的。

  他本以為薑淵是因為犯了什麽事,故此才病死牢中被扔了出來,卻不想薑淵的經歷要比他想的還要淒慘。

  ……

  薑家在這西陵城中原來也曾經闊過,只不過後來漸漸敗落了下來,到如今也只不過勉強守著一個祖宅罷了。

  本來若只是如此,如今的薑家倒也算的上小康,畢竟薑淵據說書讀的不錯,日後說不得還能考個功名。

  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場秋雨之後,那年久失修的薑家祖宅終於支持不住了,幾乎塌了小半。

  薑家上下雖然心中悲苦無奈,但是也不得不七拚八湊的拿出些積蓄來,準備將祖宅修葺一下。

  可是就在這修繕的過程之中,那雇來的木匠瓦工卻無意中從那腐爛的房梁內發現了一方石匣。

  頓時便惹得一乾手工匠人驚歎連連,有那手快的匠人當即便將那石匣打開,卻見那石匣之中只有一卷畫軸。

  本來薑老漢還想著無人之時再看看是什麽東西,但是有擔心這些七嘴八舌的將事情傳歪了,便索性展開畫軸。

  於是本來還喧鬧的人群,頓時便寂靜一片。眾人俱是呆愣愣的看著那畫中的美人怔怔的發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

  結果沒過多久薑家出了一幅絕世名畫的消息,便傳遍了西陵城內外。

  因為當時在場的人俱是口口聲聲言稱,那畫中美人對他們展顏一笑了,故此更使得那美人圖的名聲多了幾分神異。

  不過常言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還未等薑家從驚喜之中緩過神來,便有一個自稱是城東李府的中年上門拜訪,言稱願意出價百兩求購此畫。

  因為當時已有商賈報價千兩,故此薑老漢便婉拒了李府的人,不想卻因此惹上了禍事。

  那位李老爺雖然是個白身,但是卻有個好侄兒在宮中侍奉,如今正執掌司禮監,可謂是權勢滔天。

  常言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於是轉眼之間那位李老爺便發達起來了。

  這人一發達便容易得意忘形,那位李老爺也不例外。

  在得知薑老漢拒絕了自家的好意之後,他便直接勾結了縣衙刑房胥吏,將薑老漢一家都關了進去。

  不過讓城中百姓怎麽也想不通的是,那薑家上下都到了那般田地了,為何還死死的守著那副美人圖不放呢?

  縱然是祖上傳下來的寶貝,但是也不至於比人命重要啊!

  ……

  “是啊!還能有什麽比命更重要呢!”

  想到這裡薑淵的不由苦澀一笑,隨即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經過一日一夜的煎熬之後,他終於消化了原身的記憶了。

  此刻他當然明白薑家上下為何寧願滿門滅絕,也不願將那副畫交出來。

  因為那幅美人圖一直便在薑家正堂上掛著,只是……畫還在,畫上的美人卻沒了。

  這樣的一幅空畫,你讓薑家人怎麽敢拿出去。若非是他們自家親眼所見,連薑家人自己都不相信有這般奇事。

  後來薑老漢在獄卒的折磨之下,其實也不得不將此事和盤托出。

  但是那獄卒隻以為薑老漢編了個故事誑他,於是惱羞成怒之下反而又將薑家人暴打了一通。

  在這樣的折磨之下,沒過多久薑家三口便接連死去。若不是薑淵的意外亂入,薑家也算是滿門滅絕了。

  可就算是發生了這樣破家滅門之事,但是在西陵城卻依舊沒有泛起多少波瀾。

  除了那些閑散的酒客會偶爾當做談資聊起,其他人很快便將之拋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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