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驪被殺案查到這裡總算是有了些許眉目，作為隊長的林一刀自然要有所表示。為了鼓勵大家，他不惜自掏腰包，把老婆當月發給他的零用錢花了個七七八八，才算讓手下們表示吃得還算滿意。

　　趙真的嘴裡塞滿了叉燒，手裡還拿著一隻燒鵝腿，含糊不清地問林一刀:“老大，你說這王茹珍會不會有點問題?秦天明能提前被找到，就是因為她去問了曾志東電梯的事，並且一定要他打開電梯一看究竟。她怎麽就能知道孩子被關在電梯裡?那她會不會還通過什麽蛛絲馬跡猜到了這事是馬驪乾的呢?”

　　林一刀想了想說:“雖然秦立新有外遇，但如果秦天明和父母的感情很好，那他確實沒有理由離家出走;這麽大的孩子被人販子拐賣的概率也低，另外也沒有綁匪給他們夫妻打過電話要贖金，所以不可能是綁架。在這種情況下，王茹珍堅信秦天明還在學校的某處也是合理的。

　　這樣，你吃完飯給王茹珍打個電話，讓她有空的時候再來一次警局，問問她秦天明的死還有沒有什麽別的線索。至於她兒子是怎麽死的，你先別和她說，畢竟這只是我們的揣測。沒有證據，只有曾志東和甄大寶的口供定不了馬驪的罪。

　　而且要是知道兒子是被丈夫的小三殺的，她肯定接受不了。據說她的抑鬱症和焦慮症都挺嚴重的，你切記，千萬別刺激到她。”

　　趙真給王茹珍打電話的時候，她居然又在華龍寺燒香，說燒完那一支就馬上過來。掛了電話，趙真悲哀地想，馬驪這個始作俑者倒是死了一了百了，活著的受害人反而天天在人世間受苦受難，真不知這是什麽世道。

　　一小時後，王茹珍如約而至。她今天身穿一件鵝黃色的長款連衣裙，脖子上掛著一個晶瑩欲滴的彌勒佛玉掛件，手腕上配戴著一串檀香木的佛珠，整個人顯得十分乾淨素雅。

　　她剛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趙真就聞到了一股寺廟特有的香火味。王茹珍從學校退休之後，似乎白天就一直待在寺廟裡燒香拜佛，這股香火味儼然已經變成了她體香的一部分。王茹珍和他打了個招呼，悄然坐下，臉上還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淡然表情。

　　趙真不由得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林一刀讓他把王茹珍找來，問秦天明的死還有沒有什麽線索，其實哪還能有什麽線索呢?以王茹珍的性格，她既然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把殺兒子的凶手找到，如果真有什麽線索，她還能天天在寺廟裡待著?

　　斟酌了半天，趙真還是開口問道:“王阿姨，關於天明的死，還是想問一下，您是怎麽知道他被關在電梯裡的呢?”王茹珍聽到傷心事倒也沒有發火，冷淡地笑了笑，說母子連心，是自己感應到的。

　　趙真尷尬地摸了摸頭，不知道後面還能再問些什麽。王茹珍定定地看著他，突然開口問:“小趙，你把我叫來問起這個案子，是不是已經查到是誰把我兒子殺了?”趙真一楞，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神裡面帶著審視，壓迫感十足，讓他差點想將真相脫口而出。但是想到林一刀的囑咐，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正當趙真不知如何是好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原來是曾志東的老婆來了。她在外面吵吵鬧鬧，質問警方為何要扣留她的丈夫。

　　外面的同事勸了幾句，她反而更加不依不饒，說她老公老實巴交，秦天明的事早就被查明了是意外，和曾志東沒有任何關系;而且他也絕不會有外遇，讓那個姓馬的女人滾出來把話說清楚。

　　趙真聽著不由得一驚，以王茹珍的智商，一旦知道曾志東和馬驪有一腿，豈不是立刻就能聯想到秦天明的死很有可能和馬驪有關?

　　但是沒想到當他看向王茹珍時，趙真驚訝得發現，王茹珍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一絲他想象中的震驚、憤怒或傷心，而是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似乎她並不驚訝這個消息。

　　見趙真正在觀察她，王茹珍倒也沒有掩飾，她交叉雙臂，翹起二郎腿，直白地說:“其實這一年來，我一直在想天明為什麽會被困在電梯裡。曾志東解釋的那些屁話我一個字都不信。安全防盜?真是笑死人了。他八成是被那個小賤/人利用，無意間作了幫凶。男女之間，無非就是這些個破事。

　　曾志東不是壞人，那天電梯打開看到我兒子在裡面的時候，他比我還驚訝。天明剛死那會兒，他一看到我就躲，就差沒給我跪下磕幾個響頭，我還能不明白?我認識的人裡，恨我恨到要殺我兒子這種程度的，除了那個小賤/人，還能是誰?”

　　趙真愣了一會兒，抓住了她話中的重點:“你說，你早就知道馬驪和你兒子的死有關?那為什麽那天在漢堡店，你還對我說，一定要查到殺你兒子的凶手呢?”

　　王茹珍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都是我的猜測罷了，我總得讓你們警方幫我找到證據，確確實實地把這個凶手找出來吧?再說了，曾志東這蠢貨，不小心害死我兒子，扣點錢記個過，就完了?把他從背後揪出來，得到應有的懲罰，那才算公平，你說呢?”

　　王茹珍的言談舉止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和第一次見面那個彬彬有禮落落大方的女人大相徑庭。趙真看著她，雖然他不是一個很擅長察言觀色的警察，但是他也能看出在王茹珍平靜的表情下，是徹骨的仇恨和與仇人不死不休的氣勢。

　　和她溫婉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是，她有一顆堅強的心。

　　趙真不禁想到，這樣的女人，她猜到了兒子的死因，居然沒有想著要去復仇?照她的說法，後來她沒有找過馬驪，也沒有找過曾志東。她只是默默地辦理了退休手續，和老公分居，甚至還得了抑鬱症和焦慮症;不和朋友交際，天天去燒香拜佛?

　　王茹珍的臉在趙真眼裡漸漸變得陌生起來，亦或是，他從不曾了解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