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連看著王力遠去的背影，簡直歎為觀止:“老大，趙哥，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無賴，聽聽他說的都是什麽狗屁，人品也太次了。”

　　趙真搖了搖頭:“有這種人我倒並不奇怪，一樣米養百樣人。他畢竟出身貧寒，對機遇有不顧一切想抓住的想法，這是很正常的。而且他的口供好像也沒有什麽問題，結合他和王家人基本不聯系的情況，倒也說得過去。

　　但是我總覺得他的態度有些太過刻意，居然對自己的奇葩想法一點都不加以掩飾。你們想想，我們審過這麽多犯人，除了少數證據已經板上釘釘的犯人會破罐破摔全盤托出，一般的犯人或者證人或多或少都會對自己的想法美化修飾一番。但是王力簡直是暢所欲言什麽都說，有些我們都還沒問，他就主動說出來了。

　　另外，他的前雇主和現在的物業經理對他的評價都很高，說他勤勞肯乾，兢兢業業，和同事們的相處也很融洽。他們口中描述的王力，和今天見到的他大相徑庭。真的有人能在工作的時候對自己的本性保持百分百的偽裝嗎?”

　　林一刀翻了翻王力的詢問筆錄，笑著說:“自然是不能的，他的證詞表面上好像對王蘭亭恨之入骨，其實不然。你們從來沒見過王蘭亭，現在通過王力對他的描述，你們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方碩猶豫著撓了撓頭:“什麽樣的人?當然是個大好人了。他資助王力上學，還給他介紹了工資很高的工作，心腸又好，不嫌貧愛富，還不重男輕女……”

　　“這就對了嘛。”林一刀點點頭表示讚同:“他如果真的恨王蘭亭，怎麽可能通過他的描述，讓你們對王蘭亭有這種印象?他大可以說王蘭亭雖然資助他，但是要求他有所回報;不要他當上門女婿是嫌貧愛富等等。

　　可現在在他口中，王蘭亭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而他自己卻是個狼心狗肺的混蛋。造成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王力真的很尊重王蘭亭，所以即使是編謊話，他都不願意往王蘭亭身上潑髒水，情願都往自己身上潑。

　　本來我對他是不是凶手還報觀望態度，現在我覺得，他的嫌疑是直線上升了。”

　　經過深思熟慮，林一刀和趙真決定還是要去拜訪一下王蘭亭。可電話打去王宅，是保姆接的電話。她表示王蘭亭在三天前突然心臟病發作，被送去了長洋醫院留院觀察，到現在還沒出院。

　　趕到醫院的時候，王茹珍正好也在探望父親。她正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給父親削著蘋果，專心致志，心無旁騖。王蘭亭看著女兒的側臉，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麽。

　　趙真和林一刀的到來打破了這份平靜。

　　王蘭亭人如其名。他雖然已是一位耄耋老人，卻仍然消瘦清雋，溫文爾雅。比起母親，王茹珍應該像父親更多一些，父女兩人的長相和氣質都頗為相似。

　　他退休前是A市政法大學的法律學院教授，桃李滿天下。據說A市著名的大律師中有一半都接受過他的教導。從病房裡堆滿了親戚朋友和學生的慰問品來看，大家都對他頗為敬重。

　　王蘭亭抬眼看到二人，似乎並不意外他們的到來，忙招呼他們在椅子上坐下。王茹珍也終於削完了手中的蘋果，細心地切成一口大小的塊，並配上水果叉，放在碗裡遞給父親，也不和林一刀趙真打招呼，只是默默地坐著。

　　林一刀見狀頗有些尷尬，但是該問的還是得問。他撓撓頭，斟酌了一下措辭，開口問道:“王教授，

您在四十多年前是不是資助過一個叫盛力的貧困生，後來他改名叫王力了。您對他還有印象嗎?”　　王蘭亭一愣，似乎沒想到林一刀會談論起這個人，但他還是面不改色地笑著回答:“小力我當然知道了，怎麽會沒印象呢?他是個好孩子，每年過年過節的時候，還會想著給我發短信問候我們全家呢。怎麽，他出了什麽事嗎?”

　　還沒等林一刀接著問下去，一旁的王茹珍反而先跳了起來。

　　她紅著眼眶，咬著牙質問父親:“爸，你說王力是好人?每年給你發兩三個短信你就滿意了?我們家以前給了他多大的幫助，結果他混出頭了，有出息了，說不聯系就不聯系了。這二十多年來連我們家的門都沒踏進來過……”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他根本就是沒良心，要不是每年還記得發幾條短信，我還以為他早就死了呢！我一直覺得他和別人是不同的，結果也一樣忘恩負義！”

　　王蘭亭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女兒的手，輕聲安慰道:“他們怎麽會沒良心呢?爸爸資助那些孩子難道就是為了求他們的回報嗎?不是的，爸爸是希望他們都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我們只是給了他們一些微末的幫助，最終能不能成才都是靠他們自己。

　　阿珍，不要怪他們，爸爸從小就教你，善良才是人的立身之本。他們以前收到爸爸寄過去的文具和書本，都會寫信感謝我呢。現在那些孩子都有出息了，不記得我也沒關系。小時候他們都太窮了，飯都吃不飽，所以不願意去想起那段記憶，既然這樣，就讓他們都忘了吧。”

　　王茹珍聽罷，忍不住伏在父親的肩上放聲大哭起來。

　　林一刀和趙真在一邊坐立不安。他們對視了一眼，以警察的直覺，他們都看得出來王蘭亭說的是真心話。老先生和自己的女婿雖然都是大學教授，但是人品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裡。這更加深了他們對王力的懷疑:什麽人會對王蘭亭這樣善良的老人口出惡言呢，尤其王蘭亭還是他王力的恩人?

　　另外，王茹珍對王力的態度也非常奇怪。

　　從他們父女間的對話可以聽出來，曾經受過王蘭亭資助的貧困生遠不止王力一個，而且絕大多數的他們從學校畢業走向社會後，基本都和王蘭亭斷了聯系。

　　為何王茹珍隻對王力斷絕來往的行為這麽在意?這份在意是否能說明他們兩個年少時感情的不同尋常，還是王茹珍為了證明自己和王力早已斷絕關系，而放出的煙霧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