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沒等趙真有所反應，暴脾氣的林一刀首先按捺不住了。他陰惻惻地問道:“秦教授，你表演完了嗎?你到底是化學系老師，還是表演系老師?”秦立新一個激靈，這才發現對面兩個警察的眼神裡充滿著厭煩和冷漠。

　　媽的，這兩個社會混子，居然敢不信老子！他心裡暗暗罵道。剛剛說的那番言辭他已經倒背如流，熟得他自己都快以為是真的了。先說明自己的成功來之不易，再表示自己和妻子的感情貌合神離，最後暗示對方自己不會離婚，大家各取所需、你情我願，才是成年人的相處之道。

　　這段話騙那群小妹妹分分鍾手到擒來，從來沒有過失敗記錄，沒想到今天總算是踢到鐵板了。

　　既然如此，他也沒什麽可說的了。作為商人，秦立新自然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接下來，面對趙真和林一刀的訊問，他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那就是隨你怎麽問，我什麽都不知道。他心裡清楚，要是他們真有證據證明他和馬驪的死有關，早就將他扣留下來了，哪裡還會在這裡費勁口舌問東問西。

　　他想得倒也沒錯，趙真和林一刀不但沒有證據證明秦立新殺人，證明他沒殺人的鐵證倒是有一個:在馬驪被殺的作案時間內，秦立新根本就不在A市。

　　當時他正在距離A市2000公裡以外的臨海城市H市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隨行的老師和學生人數不少;不僅如此，他還在第二和第三個會議日，分別做了兩場演講，現場有幾百號人可以給他作證明。

　　但在林一刀看來，殺人又不一定要自己動手，秦立新那麽有錢，買凶殺人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沒有，所以他們還是對他進行了長時間的訊問。不過薑還是老的辣，秦立新應該也清楚自己有著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明，所以根本不為所動。

　　按照規定，問完話，警方已經沒有權利再將秦立新留在警局。林一刀想了想，對趙真說:“如果這起案子是情殺，那秦立新的老婆也可能有嫌疑，你查一下她的手機號碼，給她打個電話讓她過來。”

　　在秦立新的描述中，他的妻子古板無趣、一本正經，所以在趙真的腦海裡，不由得將她想象成金庸筆下滅絕師太的形象。

　　萬萬沒想到電話接通後，那一頭的聲音很是溫柔。趙真不由得一愣，說話也跟著變得結結巴巴起來:“那個，額，請問您是秦立新的夫人嗎?我，我是A市C區刑警大隊1隊的副隊長趙真，您的先生現在正在警局接受調查，能麻煩您也過來一下嗎?”

　　他正想著該怎麽向她解釋，她的丈夫會在警局被訊問。因為一般而言，家屬乍一聽到這種消息都會非常緊張激動，質問他扣人的原因。但是這個女人只是禮貌地答應了下來，並承諾自己馬上就到，似乎丈夫在警局這個消息她並不感到意外。

　　掛斷電話，趙真仔細回憶著通話過程中，從對方那邊傳來的背景聲音，似乎其中還混雜著規律性敲擊木魚的聲音，以及僧侶的低聲呢喃。他撓了撓頭，難道這位教授夫人已經出家了?

　　秦立新的夫人王茹珍果然言出必行，20分鍾後就來到了警局。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趙真不禁在心裡暗罵秦立新不識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茹珍一看就出生於書香門第，溫文爾雅，談吐不俗，連端起茶杯喝茶的姿勢都落落大方。盡管已近知天命的年紀，卻仍身段苗條，氣質高雅。在面對這樣的一個女人時，不論男女都很難不對她產生好感。

　　但當看向她的雙眼時，趙真不由得大吃一驚，王茹珍的眼眸裡沒有一絲光彩，即使在笑，她的笑容也沒有一絲傳達到眼底。這種神情，他只有在快要瀕臨死亡或者重度抑鬱的病人臉上才見過，不免暗自驚心，但是又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撫她。

　　王茹珍像是看穿了他的手足無措，安慰地對他笑笑，說道:“沒事的警官，我老公在外面有外遇，外遇對象還不止一個的事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們很早之前就已經辦理了分居。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為了他想不開，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

　　趙真這才放下心來，循例問了一下王茹珍的基本情況。

　　就像秦立新說的那樣，王茹珍是A市本地一個高知家庭的獨生女，母親早逝，父親仍健在，退休前是A市政法大學的法律學院教授。而她自己，曾是複新大學文學系的教授，主攻唐宋文學與文獻，不過在去年10月已經辦理了提前退休。

　　這時趙真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覺得王茹珍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原來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了。

　　昨天，在和謝思南的談話過程中，她曾經說起過，馬驪說她有後台。這個所謂的後台，指的應該就是謝思南的姨媽，文學系教授王茹珍。同時謝思南還提到過，她的姨夫也在複新大學當教授。當時趙真只是聽了一耳，並沒有放在心上，原來這個姨夫指的就是秦立新。

　　這樣看來，馬驪針對謝思南的原因倒是找到了。畢竟兩人是室友，表面上關系又不錯。評國獎時，謝思南排第三，前面不還有第一第二嗎?以秦立新在化學系的地位，在前兩名的成績或其他地方做點手腳，也不是太困難的事，可馬驪卻偏偏盯上了謝思南。

　　她說自己不在乎國獎那區區八千塊，從她的經濟條件看，說的倒也應該是真心話。這女人，是逼著秦立新在自己和謝思南，更確切的說，是謝思南的姨媽王茹珍之間做決定呢，看秦立新願意幫著誰。

　　這樣看來，馬驪已經產生了要和王茹珍一較長短的心思。那麽，秦立新和馬驪之間的關系，就應該不僅僅是出軌這麽簡單了。結合秦立新在馬驪身上花費的金錢和精力，馬驪會不會不甘心隻做小三，而是動了轉正的心思。於是她逼迫秦立新離婚，這才導致他痛下殺手呢?又或者是……

　　他抬眼看了看王茹珍，她說自己已經和秦立新分居多月，但這並不代表她對秦立新已經沒有了感情。如果王茹珍發現，秦立新和馬驪的關系不同於以往那些出軌對象，自己結婚二十多年的丈夫對這個小三動了真感情，她會下定決心殺了馬驪嗎?

　　這樣想著，趙真的詢問語氣不免嚴肅起來。他問王茹珍，案發當時，也就是2017年6月12日周一晚上19點至23點，她在哪裡，有沒有不在場證明。

　　王茹珍倒也淡定，她表示自己那天在A市市中心的華龍寺燒香，到了四點半寺廟關閉後，她在街上亂逛。到了19點，她心情不好，就去了一家素菜館吃素齋。當時她心血來潮，一人訂了一個包間，點了一大桌菜，還點了兩瓶酒，獨自吃喝到22點多，然後打車回了自己家，到家時正好是晚上23點。

　　這不在場證明未免也太完美了，馬驪的死亡時間為19點到23點，而王茹珍正正好好在這段時間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趙真不免暗自腹誹，但是被害人的死亡時間是法醫解剖得出的結論，應該只是巧合。

　　趙真叫來方碩，讓他去素菜館調取監控，並詢問當天為王茹珍服務過的員工，王茹珍有沒有中途離開素菜館的可能。但是他心中也清楚，王茹珍如此淡定，那這個不在場證明肯定會有強有力的證據來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