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排好的長隊魚貫而入,經堂之內,並無霧氣,但是那股不可名狀的味道一直都在,四周被火光照的通紅,讓符雨有機會窺得大經堂的全貌。
白天的時候,他觀察過這個經堂,攏共有四層,並不是很高,最頂上還有一層小紅房子,說起來內部其實只有三層。
大經堂的內部結構有些像戲園子,二樓三樓均有可以落座的地方,不過一個是看戲,一個聽經。
隊伍的前進並沒有停止,符雨的腳下出現了台階,原來這經堂底下別有洞天,看著火光不知延伸到何處的長隊,內心竟暗自有些竊喜。
石階早已被踩的十分光滑,但從暗道兩側的牆壁來看,顯然已經年代久遠,具體年份就不得而知了。
暗道能容納三人並行通過,兩側沒有放置照明的設施,全憑眾僧手中的火把。
暗道兩側沒有辨識物,符雨也不清楚走了多遠,只能看表估摸距離,足足走了半小時還未停下。
符雨不由砸舌,這他娘的是修了多長,秦始皇陵就算有暗道,估計也沒這長。
又走了約莫有一刻鍾,暗道豁然開朗,不遠處燈火通明,頂部猶如消失了一般,兩側牆體垂直向上,宛如一扇狹長的大門,陣陣梵音從其中傳來,有那麽一瞬間,符雨有些恍惚,自己正走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未來,這扇門將帶他前往新世界。
越過“大門”,他們來到了一個超級天坑,與其說它是一個超級天坑,不如說它是一座被挖空的山,相比於空曠的內部,天坑口實在顯得過於渺小。
舉著火把的長隊如同在夜空之中搭建的天梯,通向遠方一顆碩大灰黑的球體。
它安靜地矗立在那裡,像是歷經億萬年都不曾改變,任憑到來的僧人撫摸,感受它的滄桑歲月,僧人在它周遭變得有如散落在地上的芝麻大小,讓符雨忍不住猜測這個石球到底有多大。
成千上萬的僧人輕撫完便在石球的周圍一圈一圈地盤坐下來,跟著誦經,宛似在舉行氣勢恢宏的祭祀儀式。
張舟客手機中傳來的誦經聲應該就來自這裡,符雨忍不住四處張望,但大家都戴著黑帽,分不清誰是誰。
“這麽多僧人大晚上偷偷摸摸聚集在此,就為了看這顆大石球?我承認它是很大,很壯觀,但也沒必要如此吧。”
怪人輕嗯一聲,隨即說道:“這可不是一般的石球,這顆石球包治百病,甚至可以讓人重獲新生。”
“當真?”包治百病?重獲新生?對於這種屬於神棍醫生的專用台詞符雨顯然是不信的。
“看上面那個豁口。”符雨順著怪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光滑的石球表面確實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豁口,離地面大約二十米高,在它的正下方,有一個後期搭建的螺旋樓梯直通向內,不停地有人進去,不停地有人出來。“那就是包治百病,重獲新生的地方。”
“這些人都是朝聖者,這顆石球已經被他們當作聖物,特別是見識過石球能力的朝聖者,對它的崇拜之情,幾乎達到狂熱的程度。”
“你親自試過嗎?”
“沒有,但是我親眼看到一個死去的人又活了過來。”
“誰?”
“你的朋友,張舟客。”
“怎麽可能?”
“他確確實實死了,又確確實實活了。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重獲新生後,仿佛變了一個人。”
“變了一個人?”
怪人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似乎在思考什麽。“還記得你們車頂的那具屍體嗎?” 聽到怪人談起那具屍體,符雨一直想問但沒有機會開口,趕忙應和道。
“你應該認識那個人。”
“有點熟悉,但又對不上號。”符雨心裡一驚,難道真是自己認識的哪個熟人不幸離世了?
“你當然對不上號,因為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死了很多年?我怎麽沒印象。”符雨又在腦海中搜索了一遍,還是無果。
怪人輕笑一聲:“別想了,不是熟人,是名人,大名人。”
怪人的話如醍醐灌頂,他瞬間就聯想到書本上的那位歷史名人,原來熟悉而陌生的感覺就來自這裡。
“他的屍體怎麽會出現在這?還保存的這麽完好?”
“因為這麽多年,他的屍體都被苯教保護了起來,就藏在孜珠山的天門之旁。”
“苯教?那又是什麽?”
“一個宗教,一個藏族的本土宗教,一個信奉萬物有靈的宗教。他們對於山川大海、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等大自然不可思議的現象有著強烈的敬畏和崇拜之心。”
“這具屍體對他們有什麽用呢?要這麽大費周章的保護起來?”
“孜珠寺的迦扎仁波切和張衍道是好朋友,受他所托,保管好這具屍體。”
“迦什麽波切,你說慢點……”
“迦扎仁波切,也就是孜珠寺的迦扎活佛,我們叫習慣了。”
“張衍道又是誰?”
“刻碑人的頭號敵人,在那個人死後,他就把屍體運到了孜珠寺。”
“刻碑人?”
“一個地下組織,大家都這麽稱呼他們,事實上他們自己也這麽叫,他們不管殺了誰,都會為此人刻個碑,稱得上是業界良心。”怪人耐心地解釋,同時豎起了大拇指:“他們的老大最為神秘,甚至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稱之為‘爻’,同時這也是刻碑人的符號,據我接到的情報,他們本次的任務就是帶走張舟客,多虧現在是法治社會,加上這小子心思縝密,處處小心,才讓刻碑人沒機會下手,不過當下應該是遭了。”
話剛說完,怪人眉頭一緊,低聲道:“快走。”
符雨這才發現不遠處有一批僧人直衝他們而來,氣勢洶洶的,看樣子不妙。怪人步子很大,直接朝黑暗中邁去,他不得不奔跑著跟上,怪人邊跑邊讓他把火把熄滅。
趁著身後尚有的余光,符雨發現這座空山中的黑暗並不是空無一物,而是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棺材,橫七豎八,雜亂無章。
怪人正帶著他闖入這片棺材林,直到身後的亮光猶如螢火一般微弱,符雨感覺自己像在宇宙的永恆之夜中奔跑,唯有雙腳還能讓他存有一絲真實感。
那批僧人似乎沒有追過來,怪人停下了腳步。
符雨雙手扶膝,氣喘籲籲:“那些人想幹什麽?”
“當然是為了抓你。”
“抓我?為什麽抓我?你怎麽能確定人家就是抓我,說不定是抓你呢?”
“我不確定,你可以出去試試。”
符雨氣不打一處來:“我看八成是你把人家僧人敲暈搶東西,人家找上門來了。”
“也有這個可能。”怪人笑呵呵地說道:“不逗你了,我猜那些人也不是什麽僧人,而是刻碑人,跟怎們一樣,也是混進來的,畢竟誰都知道,你是張衍道看中的人。”
“看中我什麽?看中我沒錢要給我錢?我怎麽不知道?”
“你想得倒美。”怪人哈哈大笑。
“你小點聲,就不怕把他們招來。”
“他們可不敢進來。”
“哦?”
“這裡面有他們害怕的東西。 ”
“他們害怕,難道我們就不害怕嗎?”符雨聽到他所說,瞬間感覺黑暗之中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自己,隨時準備要了他們的小命。
“當然害怕了,但這不是迫不得已嘛!”怪人說的輕松,卻聽得符雨渾身發毛,豎起耳朵仔細聽居然能聽到許多輕微的呼吸聲,像是暗中蟄伏的豺狼虎豹,還不只一兩個,而是很多。
“張衍道非要讓你來這裡,肯定有什麽目的,他讓你幹什麽?”雖然看不清怪人的臉,但符雨可以感覺到他說話時眼睛閃過的寒光。
“我說了我不認識他,再說了是我自己要來的,跟他有什麽關系?”
“如果你沒在花神廟撿到那張明信片的話,我可能會相信你說的話。”
“花神廟……”符雨突然回想起來:“我確實是因為看了那張明信片上的內容,對五明佛學院很感興趣,就過來了。”
“不對……那個明信片的主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符雨絞盡腦汁,從腦海裡搜尋出一個背影:“蘇…妃…對!沒錯!是她!居然這麽有緣!”
“有緣個屁,你不覺得很奇怪?”
突如其來的噗通聲嚇了符雨一跳,怪人也屏氣凝神,掏出打火機照明。
不遠處的棺材旁斜靠著兩具血屍,地上還歪歪扭扭地躺了四五個,全被剝光了皮,面相瘮人,不忍直視,絲絲鮮血從中滲出,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此刻也才被察覺到,看樣子這些屍體剛死不久,殺害他們的凶手應該還在附近,符雨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