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他真的來了！我真的聽見了，我有感覺……”武帝依然驚懼慌亂，語無倫次。

　　“陛下，他死了！”老宦官也很無奈，只能勉強安慰武帝。

　　老宦官無奈歎息，武帝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自從三十五年前，武帝逆天奪得皇位，屁股坐上那個位子之後，整個人就開始變了，這些年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自己都認不得他了。

　　有時候他盯著武帝那耄耋之態，會有一種荒誕怪異的感覺！

　　恍惚間，他時常問自己，這真的是自己養大的孩子?

　　可是他為什麽看起來比自己還蒼老呢?

　　為了那個位子，他做了太多的……惡事。

　　或許正是武帝作惡太多，這些年噩夢不斷，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心覺！

　　他不敢相信任何人，所以他床頭藏著一把劍！這些年，被他猜疑殺死在這把劍下的冤魂無數！

　　或許正是那些死去的人，怨氣不散，日日夜夜折磨著武帝吧！

　　其實十五年前，武帝就幾近崩潰……

　　白師之後，武帝是徹底崩潰了，也不知道是偽裝了幾十年的面具徹底撕下來了?還是那個位子有噬人魂魄的魔力，讓武帝是徹底肆無忌憚，毫無畏懼了！

　　“也是啊，站在人間絕顛，還有什麽好畏懼的呢?”老宦官恍惚間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武帝何時產生‘我為人間最大的王’之類的瘋狂信念！讓武帝完全失去了敬畏心！”

　　“天地之間何其大啊！”老宦官神色複雜莫名:“我們都是籠中鳥而已！”

　　……

　　“大伴，我夢見了父皇，夢見了皇兄們，夢見了皇弟們……還有……”

　　“他們都向我索命……嗚嗚嗚……我聽見他的聲音了！”

　　武帝如魔怔般，胡亂揮劍，想要斬去一切罪惡！

　　周圍帳幔皆化作碎片，在大殿裡亂飛。

　　老宦官輕松躲避武帝那毫無章法的亂劍，某一刻，手腕靈巧反轉，武帝手中的劍，就已經被他輕松奪下。

　　“陛下定是做噩夢，糊塗了，白師已死，死的不能再死了！”

　　敢這麽說武帝“糊塗”之人，天下之間，恐怕只有這位陰鷙鬼魅般的老宦官了！

　　“對對對……白師是我親……咳咳……”武帝的話戛然而止，仿佛提及內情，就會從地獄召回白師的冤魂一樣，讓他恐懼，以至於嚇得他咳嗽連連。

　　他的身子，又空了！

　　許久之後，武帝恢復冷靜。

　　恢復冷靜的武帝，臉色陰翳得可怕。

　　神神道道許久之後，他才呢喃，也似詢問老宦官:“也不知道老醫仙的……靈丹是否真能延壽五載?”

　　“定然可以的！老仙的醫術，那可是……”老宦官談及老醫仙，也是無限尊崇，可是當他看到武帝凶殘惡毒的眼神，他的話戛然而止。

　　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當奴才太久了，他總是本能地屈從如此武帝。

　　雖然他已經站在人間絕顛了！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的奴性已經深深侵入他的骨子裡了，屈從已經成了習慣，也是本性！

　　“哼，不要再給我提那不知死活，忘恩負義的老東西！”

　　武帝想起被老仙抹去的半顆丹藥，想起當時自己的狼狽模樣，神色愈發不忿，憤憤怒吼:“老東西，我才是人間最大的王！你算什麽東西！”

　　還別說，人家老醫仙是逍遙人間的地仙，

不知道武帝所說，是怎麽個不知死活法兒?　　呵呵，也不知道提放下碗筷砸鍋，起褲子罵娘，吃著人家老仙的延壽靈丹，詛罵老仙的人，算不算忘恩負義?

　　當年弑殺兄弟，違背白馬之盟的忘恩負義之人，究竟是誰?

　　老話說得好，你是什麽樣的人，你看到的就是什麽樣的人！

　　某一刻，武帝回神，聽到鍾聲，驚疑不定問:“宮外何事喧嘩?”

　　“是文公嫡孫女在哭宮！”老宦官恢復乖巧模樣，站立在旁。

　　想起顏文公如刀的話語，武帝不由怒從中來，喝道:“哼，不知死活的老東西，敢羞辱寡人，讓他去死……寡人不是說了嗎?要夷他三族！”

　　“怎麽他的嫡孫女還在外面?”武帝眼神閃爍，心中大疑。

　　“陛下，這種事，必須走聖旨，中旨行不通的！”老宦官面無表情道:“內閣七位閣老還在……”

　　“那群該死的腐儒和……世家的走狗們！”武帝咆哮道:“該死的內閣！都怪白師！沒事設什麽勞什子內閣，這不是自縛手腳嗎?哼！看來白師當年也是存了壞心思的！”

　　“……”老宦官面無表情，但其嘴角還是微微扯了扯。

　　“你代寡人去內閣吧，震懾他們一番！讓他們盡快核準通行！”

　　“哼！非找個機會非得撤了這勞什子內閣不成！”

　　“可是……”老宦官麻爪了，內閣那幫人又不是靠武力能解決的?我的嘴也說服不了他們呀！

　　“可是什麽?一把老骨頭而已，能掀起什麽風浪?”武帝不屑撇嘴，淡漠道:“只是三族而已，沒滅他九族十族， 那些學宮子弟，顏氏門徒就該感謝寡人留了他們性命！”

　　“可是，皇城外面……已經匯聚了二十萬多的吊唁人們……”老宦官還是深呼吸一口氣，將這個震撼的消息詳情通報了一遍。

　　“什麽?二十萬?”武帝一蹦三尺高，臉色蒼白，完全沒有當日在摩雲嶺的悍然無畏，決絕生死模樣。

　　“不錯，是二十余萬！”老宦官嘴角微扯。

　　“他們要造反嗎?是誰?是哪個皇子?可是大皇子?”武帝驚怒，他最大的忌諱就是皇室傾軋。

　　“不，是守山學宮和兼山書院的學子們自發的，還有顏氏門徒，和士林文人，以及一些感念文公的人前來迎靈。”

　　老宦官對顏文公還是很尊崇的，自然為顏氏轉圜，哀聲道:“顏氏清貴，是沒有野心的！顏氏人丁單薄，如今顏文公去了，其家族怕是要沒落了，還請陛下垂憐！”

　　“哼，你沒瞧見他那副視死如歸，囂張罵宮的樣子?”武帝憤憤然:“如此挑釁，寡人威嚴何在?大武國威嚴何在?”

　　“可……”老宦官還欲再勸，卻被武帝粗暴打斷:“夠了！狗東西！”

　　“……”老宦官訥訥無言，臉色卻沉了下來。

　　“哼，一群烏合之眾，想來戰力不過爾爾，那就調禁軍平叛吧！”

　　武帝態度強硬，這個世間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勸得動武帝，那必然是眼前這位老宦官！

　　可是如今這老宦官也吃了癟，世上怕是無人能勸得動武帝了！

　　如今，顏氏一族，就要斷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