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皇極殿外。
黑壓壓跪滿了人,都是黑色朝服!觀其綬帶,銅印黃綬,銅印黑綬,銀印青綬,銀印紫綬,個頂個的大官兒。
殿前黑甲軍士,黑壓壓站了一排,各個威嚴肅穆!他們一邊將大殿護住,一邊將跪地的群臣團團圍住,手中鐵刃隱隱出鞘半寸,只要任何人敢妄動,必將橫死當下!
這邊緘默無聲的黑色浪潮對峙讓人壓抑,可是另一邊的血腥場面,就叫人膽寒了。
只見地上躺著幾具屍體,全部是被當場梟首的,觀其綬帶,黃綬和黑綬各三具,青綬只有一具,紫綬倒是沒有。
如果紫綬被這麽當眾梟首,那怕是真的又要變天了!
黑色的浪潮,還是毫無退意,依舊堅持無聲抗爭!絲毫不為另一邊的血腥震懾而膽寒退縮!
皇極殿內,武帝雙手叉桌,雙目通紅,瞪著殿門口,猶如暴怒的惡蛟,幾欲擇人而噬!
“反了,反了,反了,還能反了天?這天下是我的!是我的!!!”
武帝氣喘如牛,咆哮辱罵聲不絕:“一群蠢材,一群酸儒,一群流氓無賴,一群豬狗不如的東西!!老紫就不信離了你們,這天能塌下來?”
“陛下,已經對峙三天了,現在又有一小半都暈死過去了!不宜再對峙下去了!”
一個老宦官,雙手插袖,鬼魅身影出現在武帝身後,尖聲細語道:“大武國現在是內憂外患,不宜大動乾戈啊!”
“哼,狗材!一群狗東西而已,這天底下的一切都是我的!一群窮酸文士能成什麽氣候?哼!骨頭夠硬?那就讓他們跪到死!”
“哎,陛下啊,老奴接到密報,北方軍鎮連失五鎮,以及蕭將軍戰死,或有隱情啊!北邊已經群情洶湧,難以壓製了!”
老宦官歎息道:“最可怕的是,北方草奴,並沒有如我們預料的那樣,劫掠一番就退去,而是繼續向南推進,意圖不明啊!”
“哼!一樣喂不熟的白眼狼!”武帝氣咻咻道:“你可有人選?該派誰去收拾殘局呢?”
“平陽或可……”老宦官的話被武帝粗暴打斷:“不要再提她!我好不容易才趁機……奪了她的兵權……不行,換人!”
“這……”老宦官為難了!
說實話,自從十五年前的變故之後,大武國就幾近崩盤!
也是武帝向各方妥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穩住局勢!
可是歷史的車輪何其厚重?想要推動他?非大勇大智乃至遠見者,不足以推動!
止步並在原地兜兜轉轉的車輪子,就是出不了那個坑!
任憑武帝使出了何種手段,好歹話說盡,可是各方都是臉上笑呵呵,辦起事來拖遝疏漏無算!
沒有人再相信武帝,沒有世家再相信大武國!,
很多中小世家直接躲到青溪鎮,不看好,不支持,不參與,不配合,不貢獻!
反正就是不相信武帝的誠意。
一些大世家,因為不動資產太過龐大,不忍割舍,只能尋求武帝庇護,忍著痛挨刀,挨宰,平躺著被放血,以滋養大武國這個龐大的怪獸。
可是讓你吸血也不會是無休止的,他們的怨氣和暗中對抗,一直充斥在朝野之間,從未斷絕。
武帝軟硬兼施,可以搜刮不少浮財,可是那些個流民,或死或逃,或者被世家們圈走了。
世家們圈走的,不僅是人丁,還有土地!
武帝的大武國,
地盤雖大,卻完全沒有恢復到應有的稅收基數! 現在的武帝,恐怕比李二的處境艱難百倍都不止!
朝代雖然更替了,可是原有階層並沒有打破,原有的病灶並未清除,並未出現改朝換代應有的新氣象!反而是一片暮靄沉沉之象!
有點類似於李二開局時,世家門閥並立於世的局面,朝堂話語權(權力資源),軍隊控制權,土地資源,人口資源,幾乎大半把持在世家手裡!
殺?你能殺多少?凌厲殺伐只會讓局勢更壞,只會加速大武的崩潰速度……
這種事兒武帝乾過遠不止一次!
問題是武帝沒有李二的心胸和智慧,最重要的是,沒有李二那般還算平穩的內部環境!
西景還在死守要塞,甚至還有東出的態勢!
漢中和巴蜀,在武帝的赫赫兵威之下,雖然懾服,卻沒有完全歸順和融入!
還有南邊,結了死仇的五嶺諸土王!
最可氣的是言而無信,屢屢犯邊的野蠻人,草奴!
如果天下一統之時,遇到世家們的抱團抵抗,大武國憑借白師留下來的手段,或可紛紛瓦解!
可是問題是,天下尚未一統,世家們就抱團對抗了,最重要的是,世家們還有退路!!
一條退路,自然是“萬法不侵”的青溪鎮了;
另一條,自然就是磨刀霍霍要東出的大景國了!
最不濟還有漢中和巴蜀可以托庇啊!
這既是內外掣肘的關鍵了!
外部敵人, 不集合眾力全力一擊,是乾不掉的;同樣道理,外部退路不絕,內部就會抱團拚死抵抗!
大武國現在的局面是,內外交困,武帝沒辦法集中力量解決其中任意一件!
這讓他異常惱火!
“如果多留白師幾年再殺,或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武帝突然冒出這麽個可笑自私且卑鄙的想法!隨即被武帝狠狠地掐滅!
白師是他永遠敬畏的存在!
武帝沒有意識到的是,大武國的危機,才剛剛開始!
武帝目前遇到的,最緊急且重要的困難是,北方糜爛,無將可用!
老一批將領,殺的殺,貶的貶,死的死,如今已不剩多少了!
快二十年了,新長起來的一茬,實在是不堪大用!
武帝他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只是莫名焦慮,沒有人告訴他,大武國已經到了青黃不接的境地!
而西北的大景國可是一直在秣兵歷馬,其勢,必定東出啊!
“聽皇后說,孫涉人還不錯,就讓他先去試試!局勢總不會更壞就是了!”武帝等不到老宦官的回答,煩躁不已,只能如此草草決定。
然後甩袖前往皇后處,聽說皇后又搜羅來了幾個小雛兒。
“哎……”老宦官無奈歎息一聲,鬼魅般消失,他豈能不知孫涉是什麽樣的人?
可是武帝偏執荒唐,前些年的不斷勝利,破滅兩霸,括地無數,使得他滋生出莫名的自信孤絕,非人力所能扭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