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仔細思考,宮裡邊的騷動,已經蔓延進膳房之中。
伴隨著一陣陣驚呼淒厲叫聲,數名太監宮女面露驚恐、慌不擇路,衝著朝陽宮方向奔跑過來。
在這些個太監宮女身後,地面如同長蟲鑽過一般,持續高拱隆起,如影隨形。
跑在最後邊的小太監,或是心中太過驚怕,未曾注意到前路上的細小鵝卵石。
一腳踏在石子之上,猛地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在地面上滾了兩滾。
“歘!”
數道漆黑怪藤,摧枯拉朽一般,輕易破開青石板鋪成的路面,如長蛇般蜿蜒探出。
那柔軟強韌的漆黑怪藤,莫約有成年人手臂粗細,通身長滿鋒利倒刺,一眼看過去,便讓人心生怖意。
如有眼耳一般,齊齊向著跌倒在地的小太監纏繞而去,彼此之間默契十足、毫無滯礙。
那小太監連聲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便已經被纏裹得嚴嚴實實,再發不出絲毫動靜。
數道漆黑怪藤,相互纏繞收縮,結成一個漆黑囊包,不斷蠕動盤旋,猶如心跳節奏一般。
不過幾次呼吸時間,一灘色澤灰白、乾燥細碎的骨頭粉末,伴隨著些碎布殘絲,從藤條縫隙之間,洋洋灑灑地散落下來。
怪藤抽散開來,裡邊已經沒有絲毫殘留。
竟是從物理層面上,將那小太監整個吃乾抹淨,連血液都沒有剩下一滴。
那怪藤吸食完血肉,前端高高昂起,似是暢飲過後的人類一般,心滿意足地抖了幾抖。
稍滯片刻,又再次鑽入地下,向著其他宮女太監追趕過去。
小太監跌倒的地方,已經離朝陽宮不遠。
被外邊喧嚷動靜,吸引出來的禦廚幫廚們,剛好看見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不由得個個目瞪口呆、兩股戰戰。
“大家莫要驚慌!朝陽宮有仙師坐鎮,仙師神通廣大,必定會護我們周全!”
眼看場間眾人怛然失色、蠢蠢欲動,隨時可能起身狂奔、引發騷亂。
朝陽宮膳房管事,率先站了出來,攀到一方灶台之上。
雙手抬起,往下壓了一壓,高喊出聲,安撫眾人。
此言一出,果真見效,場間頓時安定許多。
對啊,這裡可是朝陽宮,璿璣道宗在宮中的大本營。
無論日夜,都有修成神通的仙師坐鎮。
此時宮中大亂,四面八方皆是驚呼求救之聲。
這朝陽宮中,已然算是最安全的幾處地方之一。
若是連朝陽宮都守不住,再逃又能逃到何處去呢?
“轟嗡!”
似乎是在驗證管事之言,話音剛落,朝陽宮前殿之中,驟然傳出一陣強烈聲響。
無數玄奧精妙的湛藍陣紋,凌空而生,似有靈性一般緩緩遊動,將整個朝陽宮環繞其中。
又或者說,整個朝陽宮的建築布局,本身就是一座渾然一體的道宗大陣。
陣法成型,稍等片刻,前殿之中火光乍現。
數道焰光聚於殿前,如天邊流星般,向著地上隆起之處疾射而去。
“轟!”
無數焰光迸射開來,如火山噴發一般,巨大煙塵衝天而起,遮天蔽日。
轟鳴聲伴著熱焰,席卷到朝陽宮前,被湛藍陣紋盡數擋下,卻依舊能感受到滾滾熱浪。
凝滯半晌,煙塵才漸漸散去。
眾人紛紛踮起腳尖,爭相看去。
地上已經沒了動靜,
也看不出什麽妖藤模樣,只剩下幾截燒成焦炭的細長灰痕。 見得此情此景,先前被可怖場面震懾住的膳房眾人,才算稍松口氣,交頭接耳稱讚宮中仙師。
一名身著黛色錦袍、滿頭白發的老婦人,從前殿中飛遁而出,凌空站定。
正是常伴萬貴妃左右的桂嬤嬤。
看著地上數量並不算多的焦炭,再抬頭向著四周打量一眼,面色不禁更加陰沉幾分。
正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天邊數道遁光驟然而起,齊齊向著欽天監方向飛遁過去。
看來值守宮中的神通境強者,已經探尋出事發之地。
想想也是,連護宮大陣都歇菜了。
司掌護宮大陣的欽天監,情勢必然不容樂觀。
“大順子!劉大順!”
就在眾人大口喘息,慶幸劫後余生之時。
忽的一道蘊含法力、震耳欲聾的急切喊聲傳了進來。
一艘竹木製成、形似蒸籠的飛行法器,如箭一般飛遁而至。
似也有些忌憚湛藍陣紋,慌忙停在朝陽宮外,浮於空中,原地緩緩旋轉。
“蒸籠”法器之上,立著一名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
那慌亂中帶著急切的粗狂喊聲,正是出自這中年男子之口。
晏川之前雖未見過,但光看體型扮相,就與王大福、劉大順等人如出一轍。
想來就是他們口中,常駐內禦膳房,負責永安帝日常膳食的大師兄,南宮大運。
也是如今玄安廚神門下,唯一修成神通的弟子傳人。
劉大順正擠在人群之中,看著外邊未散盡的煙塵,面上有些驚魂未定。
驟然聽見大師兄的呼喊,自是心神一震,露出幾分安心神色。
趕忙左推右搡,擠出人群,向著蒸籠方向疾奔過去。
看著劉大順奔跑過來,南宮大運稍松口氣。
瞥了面無表情的桂嬤嬤一眼,面上糾結片刻,終究還是露出幾分不忍。
“桂嬤嬤,莫要守著這朝陽宮陣法了,快收拾些要緊物件,逃命去吧。”
心念驅動身下蒸籠法器,湊到近前,壓低聲音勸誡道:
“沒見護宮大陣都失效了嗎?我師父傳訊說了,這玩意兒跑出來,陛下和三位娘娘又都不在宮中,無人能製得住。”
其實南宮大運自己,也不太清楚如今在宮中作祟的,究竟是個什麽妖怪。
不過對於自家師父做出的判斷,卻是不敢有絲毫質疑。
玄安廚神李大嘴,那可是在太祖發跡之前,便常伴左右的絕對親信。
在玄秦南征北戰、立國建城的歲月裡,也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
最重要的是,年歲夠長、資歷夠老,又深得太祖信任。
這玄秦皇宮之中,上上下下,各種機密要聞,就沒有他老人家不清楚的。
他老人家說無人能製,那這玄秦皇宮,就必定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