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桓仔細觀察著魏金銘,不得不說,這位大內總管兼東廠廠公,甚至還有調兵遣將權力的聖人心腹,有相當強的親和力,即使如今偏向敵對,仍舊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但毋庸置疑,魏金銘的性格不可能這麽和善,所謂慈不掌兵,更別說擔任東廠特務們的首領,必然要心狠手辣一些。
只是葉桓有些不清楚,他究竟是怎麽趕到葉家村的?就算王縣令發出的消息用飛馬傳遞,也得三天三夜才能被送到,再算上趕過來的時間,至少要六七天后,魏金銘才能到場。
除非……除非在王縣令示警之前,魏金銘就已經在某個地方待命了!至於方法……水路!多半是水路,不然無法解釋艦炮的存在。
現在問題只有一個:他為什麽來這裡?
而魏金銘也沒讓葉桓猜測過久:“那邊的葉家小子,方才的藍色圓球並不是咱家需要的東西,對吧?”
葉桓點頭:“是的。”
“很好……咱家也不問你究竟怎麽得到的,現在把東西交出來。”
葉桓一愣,他怎麽如此篤定東西一定在自己身上?鐵家兄弟不會也沒有時間說,他本人就更不——
突然間,葉桓注意到自己腳下的影子扭動起來,在他來得及反應之前,一道影子嗖地竄出去,急速衝進魏金銘的影子裡不見了。
葉桓頓時無奈地歎氣:“原來如此,魏廠公果然厲害,早就安排好了監視我們行動的人手,恐怕在進入地下之前,就已經混進來了吧?”
魏金銘沒有回答:“東西呢?”
這一瞬間,葉桓想了很多,尤其針對交出圓球後魏金銘可能的反應反覆進行推演,再結合東廠一貫的行事風格,結論……很不理想。
可如今人為刀殂我為魚肉,計千秋確實無法命令官軍的火銃手,因為他只在東廠內有權力,東廠外的人根本不信他。然而魏金銘不同,走水路說明他可以調動水軍,身上必然有朝廷的官職,能調遣得動官軍,葉桓可沒有在三千多火槍面前逃跑的勇氣。
眼看魏金銘一邊眉毛微微上揚,葉桓無奈地歎氣,拿出從黃帝那裡得到的小圓球,隔空拋了過去,被魏金銘一把接住。
“有意思……咱家很好奇,你這小子也不趁機提個條件,比如放你一馬之類的?”
葉桓無奈搖頭:“若大人真的有心,就算現在放我一馬,日後還不是要被到處通緝,被人追殺?如此,早死晚死有什麽區別?”
魏金銘若有所思地點頭:“你倒是看得明白,可惜,很多蠢貨連這麽點道理都不懂……說起來,這東西該怎麽用?”
怎麽用?
葉桓卡了殼,他也不會啊,都是系統操作的,怎辦,直接說這玩意和他靈魂綁定了?
倒是魏金銘意識到了什麽:“哦,是了,既然通過考驗的是你,那麽拿著這玩意,把應該找到的東西拿回來的也該是你。”說著,他隨手一扔,竟然把圓球又扔了過來,正好落在葉桓的懷裡。
“大人……這是何意?”
魏金銘掃了眼一旁的計千秋,後者好像沒看見也沒聽見任何東西,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好像幾分鍾前對葉桓三人喊打喊殺的不是他似的。
聰明!
既然屬下沒有露出異樣,魏金銘也就懶得追究,直接發結論:“很簡單,既然核心除了你沒人能打開,那就由你找到聖人要的東西。記住,咱家只看結果,不問過程。”
葉桓瞳孔微縮,
方才這句話有兩個重點:第一是“聖人要的東西”,這說明《黃帝心經》和《長生五法》是聖人志在必得之物;第二則是“只看結果,不問過程”,這等同於告訴葉桓要以找到秘籍為第一優先,必要時甚至可以無視法律。 該說真不愧是東廠嗎,直接把蔑視法律的話掛在嘴邊,難怪歷史上的他們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這一世很可能也是如此。
但葉桓不可能就這麽出發:“稟大人,在下才疏學淺,位置低微,很難擔當重任,還是另請高明比較好。”
魏金銘面無表情:“咱家看你就很高明。才疏學淺?難道那群腦袋上纏著黑色裹腳布(指官員頭上的烏紗帽)的蠢材就厲害嗎?至於地位不高這確實是個問題……唔,有了!”
他抬手指向一旁的鐵無情與鐵無心;“你們,給他個巡捕之類的身份,腰牌和路費發下去,堵上他的嘴,老老實實乾活去!”
這下葉桓無奈了,鐵無情的效率倒是很快,直接拿出個空牌子開始刻寫葉桓的相關信息。鐵無心就更不用說,滿滿一把錢幣裝進口袋,塞到葉桓手裡,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現在葉桓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拒絕的理由。所謂三顧茅廬,哪怕再厲害的人才也只能拒絕三次邀請,一旦有第四次拒絕,就說明你看不上對方當你的主公,這和當眾打臉沒什麽區別。
他別無選擇:“那麽,我接受您的任命,大人。”說著,葉桓咬破手指,在鐵無情遞過來的金屬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血液很快被金屬徹底吸收,隨即一行鮮紅的字體浮現出來:
“無間巡捕”
側面還有一排小字:
“持此令牌者,奉聖人之命,行必須之事。”
“這令牌可以讓你從州府調集千人隊,但不要找軍官,只有各州府的指揮使才知道你的身份,其他人則必須保密,另外……”
一張黑紅相間的面具飛了過來:“這張面具在行動的時候必須戴上。記住,使用令牌的時候,葉桓不能和無間扯上關系,否則你必死無疑。”
葉桓收下面具,瞥了眼鐵無情,後者隱秘地搖頭,示意葉桓不可輕舉妄動。
他只能再次看向魏金銘:“大人就這麽信任我?不需要什麽毒藥之類的來牽製一下?”
魏金銘詫異地揚起眉毛:“毒藥?何必用那種手段?不過咱家也不會說什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之類的話,唯有聖人才有資格這麽說。咱家想要找到你,自然有咱家的手段;想要知道你是否背叛,同樣有對應的招數,沒必要非得下毒。能夠讓人中毒還不影響武功,也不會被檢測出來,想啥時候爆發就啥時候爆發的毒藥何其珍貴,幹嘛用在你身上?”
葉桓啞然,想想看也是,區區一個七品大成,連圓滿都未必能達到的小卒子,根本不需要多麽嚴密的監控。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就地背叛,也逃不出六扇門和錦衣衛的追殺。
事已至此,葉桓只能先接受魏金銘的命令,以無間巡捕的身份,去尋找《黃帝心經》與《長生五法》。要麽,就得等到葉桓的實力徹底追上黃帝本人,這才能把《黃帝心經》的全部內容默寫出來。至於《長生五法》,恐怕無論如何都得去黃帝口中的“十二個地點”看一看了。
此時魏金銘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鐵家兄弟身上:“你們兩個……懷裡那女孩究竟是什麽來路?”
三人心下一緊,他們當然知道這女孩和司南的關系,可連司南的存在本身都不能說出口,還怎麽解釋她的身份呢?
然而魏金銘好像只是隨口問了一句:“罷了,連武功都沒有,只是個普通小女孩而已。願意帶上就帶,不願意就找個善堂吧,咱家沒時間管這點小事。鐵無情。”
鐵無情立刻行禮,一板一眼,不多給一分也不少給一毫:“大人有何命令。”
“想必,你們已經知道荊王謀反,被族誅的消息吧?”
“這……!屬下不知!”
“唔,的確,一直在底下也難為你們了。現在咱家可以告訴你,荊王不願接受聖人的好意,執意謀反,還跟天橋教的妖人勾結,和數名六扇門及錦衣衛成員同歸於盡,你以為如何?”
冷汗順著鐵無情的額頭流下,身後的葉桓和鐵無心也好不到哪裡去,謀反,這從來都是彌天大罪,遇赦不赦的那種。若非夷九族會牽連到聖人,恐怕死得不止荊王一家了。
“屬下……屬下以為,謀反乃是大罪,必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很好,咱家果然沒看錯人。既然如此,你們兄弟倆便隨著咱家,去勸降楚王吧,正好鐵天鷹等人也在,路上還可以分別給咱家和計廠督講講墓穴裡發生了什麽事。”
夠狠!夠毒!
葉桓只能暗自稱讚,說出口怕被人打。但這的確是事實:魏金銘僅僅用了一個陽謀就讓三人身處險境。什麽“分別”講講?明明是怕他們臨時串口供,要互相對一對。
至於葉桓倒是不用和他們一起走,但他敢用自己和系統的節操打賭,這個什麽無間巡捕絕對是用來當炮灰的,哪怕去了下一個地點,也會遭到前所未有的危險。
“對了,葉小子……”魏金銘好像終於想起了什麽,一臉歉意地轉過身,“咱家忘了,在你調查《長生五法》的所在之前,先去趟益州吧,在梓潼和成都那邊,有場大會需要你去參加。當然,用葉桓的身份就可以,不需要戴上面具。具體的問問牂牁郡那邊的疾風巡捕,用鐵家小子的令牌做憑證。”
鐵無情立刻解下腰牌,扔給葉桓,拱手一推:“葉兄弟,保重。”
葉桓先後對鐵家兄弟還禮,看著隊伍整齊有序地走遠,其他人開始打掃戰場,心下一片茫然。他看得很清楚,鐵無情拿出的空牌子是事先準備好的,究竟是想隨便找個人,還是專門對準他了呢?
“前途未卜啊……”
“說那麽多幹嘛?”系統不耐煩地出聲,“既然不能反抗,就去看看唄,反正你也得多走走。”
“倒也是,走吧。”
說著, 葉桓拿起水火棍,向村外走去,或許有一天他再回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新的村莊已經慢慢建立起來,新的村民會逐漸入住,但哪怕最多的不再是葉姓人,這裡的名字依舊會是葉家村。
“也算是為數不多的紀念吧……”
看著遠處逐漸離去的船隊,葉桓知道屬於他的冒險,從這一刻才真正開始。
(第一卷:葉家村,完。第二卷:益州英雄會,即將開始)
——尾聲——
一隻魚在水中遊過,這條小溪它曾經巡回過許多次,但這次它有種怪異的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發生了變化,可它又無法察覺。
突然,一旁的岩石行動起來,快若鬼魅,即使小魚奮力躲避,仍舊被一根觸手抓住,拖進黑暗,旋即一連串鮮血湧出,掙扎慢慢停止……
“不夠……”
黑暗中,一張沾滿岩石的臉慢慢探出,嗜血的眼神看向周圍,在接觸到陽光時猛地一縮。
“不夠……還是不夠……我還不能見陽光……血肉……更多的血肉……呵呵呵……”
曾經屬於劉芒劉師爺,現在屬於一隻怪物的沙啞嗓音慢慢擴散開來,聽到聲音的魚蝦紛紛昏了頭一般向這邊聚集,無數觸手蜂擁而出,將它們抓住,一一塞進血盆大口。
“還是不夠……呼……等到我的力量充足的那天……心月狐大人……您的理想,我們的世外桃源,一定會被我實現。”
“欠缺的只有力量……呼……對,只有力量而已……”
“力量……”
——尾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