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朦朧間,葉桓斷斷續續聽到了幾句對話:
“還活著嗎?”
“還有氣,但就是不醒。”
“怎辦?”
“什麽怎辦?讓開!”
“啪!”
“嗷!”
這慘叫有點耳熟啊……聽起來像是……鐵無情?還有之前那聲響亮的“啪”,越聽越像扇巴掌的動靜……
“葉先生呢?”
“躺那呢,還沒醒。”
“成,咱再來一巴掌!”
再來一巴掌?打誰?等等,不會是——
刹那間,葉桓的大腦重新上線,閃電般出手,耳邊的呼嘯聲戛然而止。
“醒了!醒了!”大塊頭錦衣衛的手腕被抓住,卻一點都不惱,反而興奮地連連大叫,“兩個都醒了,你看我說的對吧,一耳光保證能醒!”
葉桓:“……”
老哥,先看看你身後吧,半邊臉腫的跟饅頭似的那家夥快爆炸了,全身殺氣都能看得見實體呢。
“所以還是我——”
“咣!”
全場寂靜,鐵無情若無其事地收回右手,完全無視了整張臉嵌在地裡的倒霉蛋。
“下次記住,暈過去的人掐人中,你以為上刑呢,差點打掉我半口牙。”
葉桓:無情兄弟你這畫風不太對啊,鷹爪功呢,表演個徒手開天靈蓋看看唄,半口牙的問題,擱我那塊都能整套首付出來了……
正想間,一股奇怪的味道突然湧入鼻腔,葉桓下意識地狠狠揮手:“什麽味道?”
周圍安靜了片刻,過了會才不知從哪冒出個聲音:“好像是烤大章魚。”
啥?烤章魚?
葉桓又吸了吸鼻子:“我怎麽覺得這像是烤塑料味……有毒吧?”
有毒?!
此言一出,眾人的臉色馬上變了,葉桓隻覺得身體一輕,竟然被兩個人拎起來就跑。
“等等!我自己能走,放我下來!”
“不成啊,葉先生,要是真中了毒,您動起來會活血,加快毒素蔓延,還是讓我們代勞為好。”
葉桓還想說什麽,一眼看到鐵無情冷著一張臉同樣被兩個人架著跑,心理突然就平衡了,於是也不多說什麽,時不時還衝人笑一下。
狂奔的速度不慢,不一會墓道就到了盡頭,這裡的大門上有一道深深的劃痕,似乎是某種利器所致。牆角處則坐著一副白骨,手中拿著把三尺長劍,劍刃依舊光滑如新,半點鏽痕都沒有。
“寶劍啊!”葉桓倒吸一口涼氣,“這家夥恐怕是當初建立墓地時留在這裡的,一百多年過去,這武器竟然完好如初,果然厲害。”
鐵無情拿出紙卷對照片刻:“此人應該是開國時著名的劍客陳千帆,擅長用左手劍,殺人無算但從不傷害無辜。當年和不少武林高手一同失蹤,誰知竟然在這裡。”
有個巡捕上前一步去拿那把劍,鐵無情面色一冷,隨手扔出個石子砸在他背上:“胡鬧!陳千帆不但擅長劍術,還精通毒藥,經常在武器上塗毒以暗算敵人,這樣冒失地上去,就是送死!”
一席話說的巡捕面紅耳赤,乖乖退下來,看都不看那把寶劍一眼。鐵無情這才轉向葉桓:“葉兄弟,還需要那棵樹身上的汁液一用。”
葉桓一愣,立刻想到懷裡的布包,順手拿出一瓶綠色液體,想來是那藍衣人不知何時取來的:“是這個?”
“對,這正是金光古樹的汁液,傳說中為迦樓羅的鮮血,
迦樓羅本身能夠破除一切虛妄,因此這汁液可以用來對抗這裡的幻境。” 葉桓翻個白眼,之前是仙魔天使,現在連迦樓羅這等神物都出來了,然而系統已經證實如今的世界並沒有神靈,在過去的時間線上更是從未有過祂們的誕生,真不知道該說是封建迷信害死人,還是兩個世界的某些地方有相通之處。
“要怎麽做?”
“潑上去就好。”
葉桓依言而行,液體才剛剛碰到大門,便化作一隻隻藍色的蝴蝶,很快驅散了大門的幻象,露出了裡面的——
“我的天哪!”
——橫七豎八的屍體。
“是影子和武林人士。”
鐵無心的話讓葉桓一愣:“影子?”
“當年的暗衛,現在的東廠刺客,最鋒利的一把刀。”
葉桓想起藍衣人身邊的那群黑衣刺客,一個個毫無感情,猶如一群機器,不,就連機器都比他們更有同情心,也更有原則和底線,最起碼不會違背設定周密的程序。
原來他們的名字是影啊……
仔細查看屍體,雖然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可屍體仍舊栩栩如生,若不是一層冰霜覆蓋在它們的表面,任誰都想不到這些看起來只是沉睡的人其實早就死去。
“黑色短刀穿心而過,口中流出黑血……錯不了,這是影子特有的‘心刃’。”
葉桓發現鐵無情的表情不對:“有問題?”
“問題很大……無論公開還是私下,我從來不知道影子竟然牽扯進了這件事。”硬朗的眉宇間有一絲茫然,“誰都沒有告訴過我……”
葉桓沉默片刻,突然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那就去查,查到底,搞清楚到底你被隱瞞了什麽事情,這不是你們六扇門必須要承擔的義務嗎?”
鐵無情微愣,葉桓說的是鐵家初代家主鐵唯心立下的規矩“打破砂鍋問到底,不撞南牆不回頭”,任何鐵家子弟都必須將隱藏的任何秘密查個清清楚楚,然後呈現給聖人裁決。
感謝系統的幫助,葉桓對此也有所了解:“你們要承擔的是揭開真相的義務,而判斷的權力,則只有聖人才能擁有。”
“但有人會因此攻訐。”
“誰敢?作為臣子,為聖人分憂是忠;作為子孫,遵守老祖宗的吩咐是孝;作為六扇門巡捕,為天下蒼生揭露弊端是仁;作為武林中人,為這些死去的同道打抱不平是義,如此忠孝仁義之事,誰要是敢反駁,就噴他一臉吐沫,有什麽不可以的?”
所有人都震驚中略帶所思地看了過來,他們從來沒想到一件事還可以引發出這樣的定義。
葉桓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微微歎息,這就是典型的武夫思維,毫無城府,也就鐵無心能好點,但也有限。別人也就罷了,鐵無情是絕對不可以只聽從命令的,所謂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按照鐵無情的年紀和武功,他總有一天會走進六扇門的高層,而一個武夫或許會被人認可,但絕對不會有人真正忌憚他,在官場上沒有真正的威懾力。
“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系統有點好奇,“宿主的動機到底是什麽,我很好奇誒。”
動機嗎?
葉桓微微低頭。
“人都有私心,我也不會例外。以我的身份,想要直接和高層次的官員深交是不可能的,必須從能夠被影響的人開始。而鐵無情就是個很好的投資對象,反正我又不會真的付出什麽東西,何樂而不為呢?”
系統牢牢記下葉桓的回答,可它總覺得不太對勁,它可以監控到葉桓體內的隱秘變化,在提到鐵無情的時候,宿主的腦電波明顯發生了改變,好像在透過這個人類看著某個他很熟悉的存在。
這個存在……是誰?
系統發現自己又找到了新的秘密,新的樂子,總有一天宿主的全部秘密都會向它敞開的。
系統堅信必然會如此。
“好……好冷啊……”
鐵無心突然打了個寒戰,眾人這才回過神,鐵無情則快速解下身上的短披風披在弟弟身上,面帶憂慮地抬頭四望。
葉桓皺眉:“系統,這是怎麽回事?”
“氣溫在下降,之前大概是二十到二十三度,現在則是十四到十七度。”
“為什麽不能精確?”
“房間裡的氣溫不一樣,你們所處的門口溫度最高,有十七度呢。但中心的溫度只有十四度……奇怪, 溫度的變化不是連續的,你看。”
說著,葉桓眼前突然出現了溫度的分界線,他很快發現問題所在:整個房間從內到外被分成了四個環狀地帶,最外側,也就是他們所在的“四環”溫度最高,是十七度,鄰接這裡的“三環”則是十六度,“二環”為十五度,中央方圓十米的圓台為“一環”,僅有十四度。
令他驚訝的是,每個環狀地帶內的溫度完全一致,沒有半點變化,熱量交換在不同環狀地帶之間完全消失,高溫處的熱量根本不向低溫區流動,好像處於不同的空間一樣。
當然,不可能真的是不同的空間,因為在邊界處還四仰八叉著不少屍體,它們身上的冰霜還沒有消——
“臥槽!等一下!”葉桓突然震驚地喊出聲,“現在在降溫,那些屍體上有冰霜……天哪,過一會難道要下降到北方大雪山的程度嗎?”
北方大雪山?!
除了鐵家兄弟早年有關外的經歷,其他巡捕與錦衣衛都是本地人,作為荊州土著,他們幾時經歷過如此低的氣溫?當下一名巡捕指向房間中央:“那裡有兩個把手,出路就是那邊!”
眾人立刻看去,果不其然在圓台中央的凹陷處,一對機關把手若隱若現,立刻有人高興地衝過去:“有救了!大家快來!”
鐵無情下意識地感覺不妙:“等等!先別衝動!”
然而遲了,在那人撞到溫差線的瞬間,整個人突然如遭雷擊,噴出一口鮮血翻倒在地,再看時竟然七竅流血,已經氣絕身亡。
“這……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