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已絕,四個人被迫摸黑前行,感覺走出了很遠很遠,狹長的岩裂仿佛沒有盡頭,從大致方向上判斷,地裂子應當通到了原始森林裡邊,紫貂是帶他們進了原始森林?
所有人身上的凍瘡裂開了一道道口子,手電筒的光亮也逐漸變暗,加布裡埃爾實在走不動了,死狗一樣趴在地上,路燃想給他打氣,可是連口號都喊不動了,隻好和李爽架上他。
星野純夏打著手電筒在前邊照亮,幾個人一步一蹭往前挪。
好不容易掙扎到一個比較寬闊的地方,看見亂石陳橫,蒼苔覆蓋,深處還有雲霧繚繞,要說這是個地洞,可也太大了!
四個人逃命至此,都走不動了,也說不出話,不約而同地坐下來。
路燃腦袋昏昏沉沉的,四肢乏力,搓了搓凍僵的手,跺跺凍木的腳,順勢倚在亂石邊坐下,感到身上一陣陣發冷,臉上手上的凍瘡疼得要命,口乾唇裂,手電筒扔在一旁,到處黑乎乎的,睜不睜開眼沒什麽分別。
歇了一會兒,四個人又餓又累,手電筒的光亮又暗,沒來得及多看四周。等路燃拿起手電仔細打量,洞穴四壁均被泥土遮住了,可是頗為齊整,似乎是一處石窟,伸手抹去泥土,竟然見到色彩斑斕的壁畫。
所有人這才意識到,紫貂帶他們躲進了一座地宮!
可沒人顧得上地宮了,還是處置凍瘡要緊,四個人手上臉上全裂開了口子,往下一摁直冒黃水,黃水冒完了又冒清水,必須摁出鮮血來才行。
路燃摁得苦不堪言,心想要不是之前在海底沉船強行暴血的病根還沒恢復,今天哪能被一群冰原狼逼得如此狼狽。
李爽什麽都不在乎,處置完凍瘡,滿臉寫著樂觀,“你們一個個怎麽都跟遭了雹子似的,別這麽垂頭喪氣的,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敢說地宮中一定有寶!”
一說到有寶貝,星野純夏和加布裡埃爾也精神起來。四個人打定了主意,將厚重的軍大衣脫掉,打成捆背在身後。
畢竟是往地宮中走,嘴上說不怕,心裡可都打鼓,而僅存的步槍已經沒了彈藥,槍支也在鑽進地洞的時候扔掉了,李爽就撿了根棍子。
路燃有一柄短刀,加布裡埃爾手持柴房中的鐵叉,各人手中有了防身的家夥,膽氣均為之一壯。
星野純夏打開手電筒,負責給他們照明。這種軍用手電筒看上去亮度很強,其實照明距離並不遠,尤其是在完全黑暗的地宮中,耗電迅速,不出十幾分鍾光束就會變暗,關鍵時刻根本指望不上。
路燃隻好又點了一支剛才撿回的火把,在陰森的地宮中摸索前行。
眾人仔細辨別,所到之處,似乎是一處因斷層下陷而崩塌的地宮,冰原有多處斷層,經常發生山體下陷。
他們與紫貂一前一後從地宮拱頂下來,前後及左右兩邊,各有一座拱形門洞,皆以石磚砌成,磚上陰刻彼岸花紋飾,形狀幾乎一致。各門均被從洞口落下的泥土碎石埋住了一多半,必須四肢著地才能爬進去。
李爽要過路燃手中的火把,挨個兒往裡看了一遍,全是黑乎乎深不見底。他問路燃先進哪個,路燃一指正中一座石拱門,“往這邊走!”
李爽疑惑,“為什麽不往那邊走?人們不都迷信死了上西天嗎?地宮主人一定躺在西邊!”
“廢話,老子要是指另一邊,你還是得問這個問題,你問我走哪兒,我又不是盜墓的,我哪知道走哪兒?總得蒙個方向吧!”
星野純夏指著正中的洞口道:“你們別瞎猜了,
快看這裡,有紫貂的血跡!” 眾人用手電筒和火把一照,血跡兀自未乾,點點斑斑的血跡,一路進了中間那座拱頂門洞。
紫貂讓圍上來的冰原狼咬了一口,又帶路燃他們逃至此處,看來血流得不少,還活得了嗎?
幾人都有點擔心這隻紫貂,怎麽說也是同生共死一場,如果沒有紫貂帶路,他們早讓冰原狼吃了。
當即趴下身子,以火把在前開道,一個接一個鑽進了拱頂門洞,裡邊是偌大一片空間,東西兩邊各設耳室,四角擺列膏燭,只是當中並沒有棺槨,也沒有屍床。
路燃記得讀過一本古書,裡面記載古代確實有一部分地宮沒有棺槨,僅以棺床置屍,其實就是一個雕龍繪鳳的石台,規格高的也有玉台。死屍灌以水銀,過去千百年也不至於朽壞,以黃金覆面和金縷衣裝裹,放置在屍床上,或仰面朝天,或倒頭側臥。
而眼前這座地宮,不知所埋何人,沒見到棺槨和屍床。墓室中累累白骨,那可不是死人的枯骨,而是動物骨骸,對面的巨幅壁畫上,則是一位手持寶劍戰鬥的威武神將!
壁畫底層抹了白膏泥,年代雖然久遠,仍看得出畫幅十分巨大,火把都照不到頂。
而那隻被狼群咬傷的紫貂,此刻全身上下血跡斑斑,趴在壁畫前動也不動,直到路燃他們進來,它才有氣無力地睜了睜眼。
火把忽明忽暗的光亮之下,紫貂吐出的氣息,如同蠟燭滅掉之後的一縷輕煙,緩緩從他們面前飄了過去,竟似有形有質。
路燃正看得出神,忽聽李爽說:“你們看這是什麽?”
他舉起火把往前一照,路燃隱約見到壁畫邊緣長了一片片圓形樹舌似的東西,色澤蒼白。
李爽摸了摸肚皮,“這玩意兒看著好像能吃!”
加布裡埃爾直皺眉頭,“這種鬼地方長出來的東西,你敢吃?”
李爽吞了吞口水,“反正橫豎是個死,我先嘗嘗,總比餓死強!”
他先將火把插在岩縫中,上前用手一摸,肥肥厚厚,肉肉呼呼的,拿手摳下一塊,放進口中嚼了幾下,雖說沒有什麽滋味,但是汁水甚多,倒也吃得下去。
路燃和加布裡埃爾、星野純夏三人,皆是饑腸轆轆,見這東西能吃,忙不迭地往口中塞。
打從早上起來,他們隻吃過幾個白水煮土豆,下午包的餃子沒吃成,被狼群和暴風雪困在柴房中半宿,直至躲進地宮。時間過去了一天一夜,連口水也沒喝過,已經餓急了、餓透了,入骨透背的餓可以使人拋開一切。
路燃見這玩意可以吃,腦子裡只有一個‘餓’字,別的什麽都顧不上了,摘下一片樹舌就往嘴裡塞,確實沒什麽味道,不苦不酸,不甘不澀,說不上好吃,可也並不難吃。吃完之後不僅肚子不餓了,連身上的凍瘡也不疼了!
星野純夏摘下一個樹舌果實,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想給趴在壁畫下的紫貂吃,也看看紫貂傷得如何。怎知氣息奄奄的紫貂一發覺星野純夏上前,目光立即變得凶惡起來,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好像只要星野純夏再走近一步,它就要咬人。
路燃和李爽、加布裡埃爾三個人見紫貂一反常態,忙將星野純夏拽住。
路燃低聲道:“先別往前走了,紫貂不想讓我們接近這幅壁畫。”
李爽說:“瞧這小氣勁兒的,有啥好東西藏著啊。”
紫貂認定他們不會再往前走了,這才吐出最後一口活氣兒,死在了壁畫之下。
四個人見紫貂死了,均感黯然,星野純夏心軟,忍不住落下淚來。路燃心裡邊也不好過,若有所失一般。
地宮中黑沉沉的,剛才李爽順手將火把插在岩縫裡,路燃呆立在巨幅壁畫前, 壁畫上影影綽綽,有四個人的身影。
猛然間,他發覺壁畫上的影子不止四個,邊上還有一位!比常人矮了一半,好像佝僂著身子蹲在那裡。
一瞬間路燃頭髮根子全豎起來了,分明只有他們四個活人及一隻紫貂逃至此處,地宮中怎麽會多了一個人?因為僅有一根火把的光亮,看不出壁畫上影子的輪廓,路燃不免想起某些盜墓賊遇鬼的迷信傳說。
此時在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或許不是人,而是紫貂!但是路燃明明看到紫貂死在了壁畫之下,竟又活了不成?
路燃一低頭,死掉的紫貂還在面前,既不是人也不是紫貂,那又是什麽東西在他們後邊?而其余三人仍未發覺,路燃心裡邊一發狠,當即握緊手中短刀,突然轉過身子,往後一看,見到的情形讓人大吃一驚,手中短刀都快握不住了,險些掉在地上。
因為之前有所準備,哪怕見到真正的厲鬼,路燃也不會嚇成這樣。
而在他們後邊的東西,竟是在地堡見過的狼軍師,也就是那隻狽。先前紫貂帶他們鑽進土溝,有十幾頭冰原狼緊隨在後,其中有這隻狼軍師。
後來土洞塌了,路燃以為追進來的狼全被活埋了,想不到它還沒死,扒土掏洞追至此處,悄無聲息地進了地宮。
其余三個人見路燃一臉駭異,也都轉過頭來,看到身後的情形,皆感難以置信,四個人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一時之間,陰森的地宮中鴉雀無聲,豎在地上的火把忽明忽暗,雙方相距不過幾步,可比之前路燃在柴房中看得清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