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強橫無匹的力道向著路燃砸來,狹小的空間裡路燃避無可避,下意識格擋,頃刻間被蠻牛衝撞一般掀飛出去。
他翻滾落地,異鬼不依不饒,緊跟上前又是凌厲一擊,利爪刺破空氣的呼嘯聲格外淒厲,像厲鬼的叫吼。
路燃半跪在地上,雙臂一抖,擺出個極其古樸的拳架,他拉肘別臂,像無數次在東方武術課學過的那樣,盡可能地護住要害位置,尋找破綻。
可當異鬼實力懸殊的一擊迎面砸來時,裹挾著撲面而至的勁風,路燃就知道完了。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笑話。
此時路燃就像個玩偶一樣被怪物打翻幾個跟鬥,他重重砸在另一面牆壁上,背後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的東西大片塗抹在上面,格外扎眼。
他撲在地上,過了好半晌才有力氣爬起來。
異鬼已經跳上棺材,正用枯骨般的利爪細細摸索著邊邊角角,企圖找到打開棺蓋的方法。
路燃吐出一口淤血,擦擦嘴角,隨後他一抹臉上的泥汗,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愈發鋒芒畢露。
到最後,那雙瞳子變成黃金色,神采懾人。
坐在高處棺材的異鬼察覺到怪異,它垂下頭,像隻吊在半空的猴子一樣,看到底下一雙黃金瞳正注視著自己。
它竟被這目光驚嚇得不敢動彈,仿佛是骨血裡某種最為遠古的恐懼被喚醒。
在極其久遠的年代,也是雙這樣的黃金瞳,它附在一條龐然大物身上,一口龍焰能輕松焚盡無數異鬼。
而現在,又是這雙瞳子。
是錯覺嗎?
不,不是的,異鬼不住顫抖的肢體表示,這年輕人身上有股常人所看不到的‘勢’,而這樣的勢,壓得異鬼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可以被動下去了,要消滅他,消滅那些恐懼,該害怕的是這些凡人才對,怎麽可以顛倒!
異鬼的利爪快速生長出鋒利的指甲,那些指甲如鋼刃般,從棺材上磨掉大片銅屑。
下一秒,它嘶吼著朝下撲去,勢如猛虎下山。
而路燃,緩緩眯起金黃色的眸子,一點點放慢、放慢異鬼的衝勢,他開始由半跪起身,仿佛伸了個懶腰那般輕松隨意。
可隨後架起的拳招、弓起的腳步,在他背後,一股看不見的磅礴大氣緩緩張開。
像是條金色的上古巨龍,在蟄眠數萬年後,終於打了個呵欠蘇醒,它慵懶的往上看去。
勢如泰山壓頂的異鬼仿佛見到無比可怕的東西,身形稍稍凝滯,便仿佛抱著必死決心似的繼續俯衝,身形與那個琢磨不透的人類猛然相撞。
以兩人為圓心,一道無形的漣漪卷起,整間密室的地面層層向外龜裂,隨後炸向空中,砰砰嵌入堅硬無比的牆面中。
異鬼的身形落地又飛快往後撤去,而硬撼一拳的路燃拳鋒有些發麻,已經有血水順著指縫向下滴落。
可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已經強製大腦將這部分痛覺短暫屏蔽,一旦這場戰鬥結束,這份疼痛返還,將會是長達數日的無休無止的劇痛。
但現在都不重要。
路燃甩甩拳頭,他開始跨步前衝,與異鬼纏鬥到一起。
異鬼的力量很大,但路燃的速度更快,每一次他都能精準預判到對方的出招,然後在最恰當的時間以最恰當的姿勢去擺脫或卸掉這份攻勢。
同樣的,他的出招之快也使異鬼躲閃不及,閃電般的直拳鞭腿如雨點般傾瀉在它身上。
片刻間,異鬼就吃了路燃不下百拳,雖然沒有傷在要害,但也不是那麽好受的,光是骨頭就斷了幾根。
纏鬥期間,路燃神經高度亢奮,盡管戰鬥狀態仍是極佳,但他逐漸感受到體力的流逝,不出十分鍾,他就會維持不住體力,露出破綻。
於是,他放棄躲避,開始與異鬼換拳,他用自己身體的傷勢換取短暫的進攻優勢。
異鬼察覺到路燃的異常,果斷還擊,它一爪刺向路燃小腹,路燃簡單一閃,僅讓爪子擦著腰部過去,但一根小指的鋒利爪子也給他的腰部來了個對穿。
腰部頓時鮮血直流,一個明晃晃的血窟窿暴露在兩者面前。
路燃也沒閑著,短暫的間隙裡,他向異鬼回敬七拳,拳拳到肉,打得異鬼連連倒退,最後一拳直接將異鬼門牙崩飛。
異鬼被徹底激怒了,兩眼變得血紅,瘋了一般回撲上來,與路燃拳換拳、腳換腳,打得不可開交。
終於,最後一次換拳後,雙方各自被踢飛,摔在牆角。
可這一次,路燃似乎終於是脫力了,他沒能爬起來。
他的黃金瞳色彩漸漸黯淡下去,似乎再也支撐不起剛才那樣刺目的光芒,就像一個突入耄耋的老人被時光抽空了精氣神,頹然又無助的倚在牆角。
異鬼掙扎了一下,卻是重新爬起,它身上的傷勢同樣不輕,但尚有一戰之力,只是那千百年不曾有過神情波動的臉上居然看著很是凝重。
它似乎想不通,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人類,怎麽能和自己打得有來有回,甚至還會對自己造成傷害。
論進化速度,這隻異鬼目前已是四級,骨骼、肌肉、力量及速度都不是常人想象到的迅猛,拿捏一隻人類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只是它所不知道的是,路燃所注射的T型變種原液病毒對人腦進行了偷天換日般的進化,這種自腦部發生的變異對血脈造成的衝擊遠超常人,也使得這類變種人在同樣水平下有著優於常人的爆發力。
因為人腦是軀體的最高指揮官,由它下達的指令,如君王之旨,百官隻管服從。
只可惜,至多隻進入第三序列變種人的路燃,此刻如耗盡生命的春蠶,油盡燈枯。
他想要再讓人腦下達一次指令,讓自己短暫忘卻所有痛苦,讓肌肉再次緊張起來,讓腎上腺再次活躍,助自己最後一臂之力。
可是啊,人腦也累了,它短暫地陷入昏迷,隻留一抹輕淺的意識讓路燃還能保持清醒。
隨後路燃看到異鬼朝自己跌跌撞撞過來,然後一把掐起脖子,像拎雞仔那樣甩著,將他摔在地上。
看著毫無還手之力的路燃,異鬼突然長嘯一聲,發出異常淒厲的叫聲,像是在狂笑,笑他不過如此,笑路燃的不自量力。
隨後,異鬼重重踩過路燃的身體,伴隨著數不清的肋骨折斷的聲音,這隻鬼魅般的怪物攀爬鐵鎖上去,抓起棺材的蓋子,以蠻力拉扯,轟然將其拽開。
笨重的棺蓋砸到地上,整間地室都伴隨著一陣顫栗,它就斜斜插進距離路燃腦袋僅十公分不到的地面。
異鬼似乎對已半死不活的路燃失去了興致,它雙手探入棺材,突然,一陣齒輪絞合的聲音響起,像是觸動什麽機關,劈啪劈啪的響聲在上面如爆豆般響起。
異鬼發出淒慘的怪叫,它縮回雙手,只見手臂血淋淋一片,猙獰露出無數道細密如針的傷口。
而隨後,棺材裡砰然向外彈射飛針,無數根粗如手指的金屬鋼針被蓄滿力的機關彈出,快到肉眼幾乎看不見,像一片熾白的雪光閃過。
就在異鬼快要被鋼針炸成刺蝟的一秒內,異鬼以一隻四級怪物的可怕反應力騰挪翻滾,除卻手臂小腿被幾根粗銳鋼釘刺穿, 所有要害部位均躲過這致命襲擊。
鋼釘砰砰釘在棺材頭頂的牆壁上,深深嵌進去,越是細密的針眼越昭示著剛才力道之恐怖。
被鋼釘刺穿幾處身軀的異鬼愈發虛弱起來,它費力喘著,又小心翼翼摸回棺材附近,在確認棺材裡所有機關陷阱已窮盡後,才貪婪地直起腰身,雙手再次探入其中。
伴隨著哢噠一聲脆響,應該是金屬繩鏈被拉斷的動靜,只見異鬼雙手捧著一個七彩琉璃樣式的器皿收回來。
器皿為三棱體樣式,裡面無數彩色的細碎琉璃折射出燭火的幽光,它的造型完美得就像造物主傾其一生打造的絕世佳作,每一絲曲線、每一片琉璃、每一抹彩色都契合審美,恰到好處的組合成這個魔三角一樣的精致器皿。
異鬼也被眼前瑰美的魔三角迷住,足足愣了半天,它才將視線轉移到被封在魔三角正中的一顆紅色血滴。
像是上古時期從龍身上滴落的神性之血,在最恰當的時間被樹脂般席卷而來的七彩琉璃包裹住,又凝固成正三角的器皿,從此封絕於世,再無生物見識過它的熾熱與妖華。
此時此刻,被封存成千上萬年的龍血再度現世,它被眼前這隻肮髒、邪惡的怪物雙手捧著,如奉神跡般虔誠,卻也帶著玷汙與褻瀆的意味。
這或許是世界上最後一滴純正龍血,它凝聚著最後一條神龍全身精華,透過七彩琉璃的魔三角,仿佛能看到血滴裡沸騰翻滾的畫面,只要打開,它就能以君臨姿態焚盡世間萬物,連神明也要叩首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