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佳凝深吸口氣,重頭戲來了!
她略掉了邵墨卿,模糊了不少不能說的內容,扔下一個炸彈還不算完,緊接著接二連三開始講述她的那個“惡夢”中的關鍵。
她聲音嘶啞著低而緩,臉色憔悴,眼帶絕望,聽起來就如同聲聲泣血,說不出的淒惶。
傅溫氏眼圈兒都紅了,緊緊抱著閨女輕拍著她的後背輕哄。
傅百松面色也不好看,一直在認真傾聽著,沒有因為女兒說是一場惡夢,就真的當成無稽之談,不放在心上。
古有生而知之者,也有黃粱一夢得神仙指點者。
他傅家的姑娘可是金貴得很,若傅家將來真的會出了那般大事,上天不忍,一夢指點也無不可。
傅佳凝先是從她的婚事入手,講述了她如何被算計,先是退了親,再是被毀了名聲,到死都沒能說成一門親。
又到傅家的敗落,夢中是祖父和父親身邊出了內鬼,內鬼又是如何一步步的算計了傅家。
說到這,傅佳凝又將那相似的手法,引向了邵家的敗落上。
傅百松一下子坐直了。
這若是真的,分明就是有人先對付了邵家,又離間兩家的關系,而後一步步蠶食掉了傅家的根基,最後兩家輸的一敗塗地。
能得老爺子和他重用的,無不是跟著他們兩代人出生入死的兄弟。
傅家最是重情重義,又怎會輕易懷疑?
然女兒能點出幾個她甚至都不認得的人名,這些人又都是她夢中背叛了傅家的內鬼,這就很有深意了,讓他不得不更加上心。
末了,傅佳凝遊移著又把話往回圓了圓:“這……若是一般的惡夢,醒來也就基本不會記得什麽了……可女兒接連幾天都被困在這夢中醒不過來,親眼看著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
“可這怎麽說也只是一場夢,是否屬實還需查證。若真如夢中那般,也應是自邵家出事起就有了端倪。”
傅百松點點頭,對這話很是認同。
傅佳凝依偎著傅溫氏,忽然想到了傅溫氏慘死的一幕,喃喃而語:“父親,母親,女兒好不容易睜開了眼,卻只要閉眼,那一幕幕就在眼前。傅家遍地血紅,有個魁梧大漢,我不知其姓名,在抄家抓人的時候,還欲羞辱母親……母親不從,被他一劍毀了臉,一腳踹成了重傷。母親因而沒能挺過三日,就那麽去了。”
說著,傅佳凝雙眼赤紅,竟流出了一滴血淚來。
傅百松“噌”的站了起來,怒發衝冠:“那人可是為父身邊之人?”
傅溫氏嚇了一跳,一邊輕喚著“嬌嬌兒啊,你這是怎麽了,太醫,咱們傳太醫可好”,一邊手抖著拿帕子幫傅佳凝擦那血淚。
傅佳凝攥緊了母親的手,搖頭:“母親別急,無礙的,聽我說完。”
傅溫氏的眼淚“唰”的就下來了,一時無措,彷徨無助的看向了丈夫。
傅佳凝也看向了傅百松:“那人的樣貌,女兒記得很清楚,隨後女兒畫上幾副畫像,父親也許一看便知。”
傅百松起身,才越過妻子的肩頭,看到了小女兒竟流出了血淚,一時也慌了下,差點兒也轉身高喝著傳太醫。
女兒這般模樣,她的話也就又多了幾分可信。
傅佳凝將該說該透露的都說了出來,徹底隱去了邵墨卿這個人不提。
傅百松卻下意識地就認為,邵家必然在傅家之前或者之後,就悄無聲息的被滅了口。
其實這般想也沒錯,
邵家這把刀被利用完了之後,自然是收刀歸鞘,被壓榨了最後一把既得利益。 世代交好的兩大世家,就這麽被人連根拔起,最難讓兩家接受的,大概就是他們……連自己真正的敵人是誰都未可知。
哪怕傅佳凝知道內鬼都有誰,都還不確信人數齊不齊全。
而這些,也不過都是走狗罷了。
傅佳凝清楚,重生歸來的邵墨卿清楚,傅百松身經百戰老謀深算,更是心底明鏡兒似的。
傅百松沉默著,消化女兒突然爆出的驚天秘聞,傅佳凝也在醞釀著。
她故作苦惱狀,片刻後遲疑著小聲開口:“父親、母親,入我夢中的這些內鬼,暫且也只能算作可疑之人,若查證之後當真如此,咱們是否可以反過來利用他們,將幕後之人給找出來呢?”
傅百松沒想到小女兒嬌嬌柔柔的,平日裡也就只有些小聰明,此時竟好似一夜長大,心智上成熟了許多。
他即將出口的“這些事交給為父來處理便是”,就這麽卡在了嗓子眼兒,繞到舌尖時,話就變成了:“哦?嬌嬌有何見解呀?”
傅佳凝垂眸,似在整理思緒,聲音輕而緩,已然恢復了理智:“就如我身邊的冬梅和春蘭,夢中正是這兩人挑撥,毀了女兒的婚事,又毀了女兒的名聲。”
“女兒細細想過,前幾日會那般暴怒,衝動之下獨身騎馬去了邵家,正是冬梅和春蘭所說的那些越聽讓人火氣越大的話所致。”
“再則,女兒這次摔了馬,並非技藝不精,而是被人打下來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腳踝:“一塊小石子打在了這裡,若非女兒的馬術師承父親和三哥,怕是早就斃於馬蹄之下,再見不到你們了。”
“冬梅和春蘭去邵家說的每一句話,當時就讓我總是壓不住火氣,覺得自己委屈。可如今一夢醒來,再去想那些話,就覺得越來越不對味兒了。”
說著,傅佳凝把冬梅和春蘭見到她後,所說的話,一字一句學給父母聽。
傅百松的神色變得莫測,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傅溫氏的一張臉滿是寒霜,當家主母的氣勢顯露無疑。
夫妻倆顯然都有了立馬打殺那兩個賤婢的心思,然他們的嬌嬌兒接下來的話,卻暫且壓住了他們蹭蹭上竄的無名火,傅百松甚至緩和了神情,露出了些許讚賞和笑意。
她說:“還請父親母親查證冬梅和春蘭的行蹤。若兩人與外界的確有聯系,便可證實女兒這場惡夢,即是上天給予的警示,這兩人不動反而比處置了更好。”
“留在眼皮子底下兩個心知肚明的內鬼家賊,總比不知道內鬼是誰,人人都要防著,疑神疑鬼地輕松多了。”
“說不得這兩人還能被反利用一把,傳些假消息出去,麻痹反坑那背後小人一把呢?”
“對極!嬌嬌經此一遭,越發聰慧懂事了”,傅百松欣慰誇讚,卻又話鋒一轉:“不過,嬌嬌行事之前,還需與你母親商量,莫要一意孤行以身犯險,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