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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公公非常詫異。
他以為宋積雲會請江縣令出面,結果她卻請了葆光仙君。
他額頭的青筋一下子就暴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衝著她大喝了聲:“宋積雲!”
看著她的目光像淬了冰似的。
宋積雲抬頭,毫不回避地和他對視,眼底一片冰涼。
她這些日子不是賣瓷器給淮王府就是給寧王府,她難道是稀罕賺點碎銀子嗎?
她那是為了把這位葆光仙君請過來。
想要製住太監,就得請太監。
這就好比用魔法打敗魔法。
可惜了,她原本是想讓這位葆光仙君給她在宮裡找條路子,把萬公公給弄走的,如今萬公公發難,她隻好提前用了這著棋。只是不知道這位葆光仙君不知道是不是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明碼標價,說到做到。
她朝葆光仙君望去。
葆光仙君立刻明白了這位就是想辦法請他出山的人。
他這些年給不少人辦了事,招牌也是很重要的。
他立刻重重地咳了一聲,攬了萬公公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老萬,何必這麽認真!你也好,我也好,在外面幾年,總歸是要回去的。留點香火情,別人有個什麽事,也好找你疏通疏通。
“你呀,得跟我學學。
“我能得了皇上他老人家的青睞,可不是一味的只知道逞強鬥狠的。”
他們兩人又不一樣。
葆光仙君不過是個虛名,就算是正一教把他給供起來,最多也不過是吃穿嚼用好一點,他管著禦窯廠,手裡略緊緊,每年可是十幾、二十萬兩的銀子。
萬公公不想得罪葆光仙君,可如今宋積雲已一家獨大,他要是不使點手段把宋積雲壓下去,新青花的利潤他可是半點也沾不上。
他回了京城,哪還有這樣的好事!
萬公公目露凶光,道:“兄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是你要砸我的飯碗。今天這事,可沒這麽簡單,你可別被人當槍使了。”
葆光仙君聽著臉色大變,他不悅地放開了萬公公,
高聲道:“這麽說來,你是不給兄弟這個面子了?”
他猝然間提高了嗓音,透著幾分尖銳,這才讓人意識到他真是個太監。
萬公公神色晦澀不定。
大殿裡的眾人已是大驚失色,忍不住在心裡尖叫了無數次。
宋老板真是牛!居然把在龍虎山替皇帝修行祈福的大太監請來了。
這位葆光仙君畢竟代表的是皇上,萬公公還敢和他正面懟不成?
萬公公這次只怕是要吃啞巴虧了。
他們同仇敵愾地互相擠弄著眼睛,心裡的小人早已搬好了板凳,端起了茶水,準備看萬公公的戲。
而萬公公呢,人氣得直哆嗦,卻還倔強著不肯松口。
葆光仙君覺得還是應該給個台階萬公公下,繼續勸道:“你有什麽要求,跟人家提。誰也不是那楞頭青,有什麽不好商量的。非要弄得兩敗俱傷了好?從前你師傅沒有教過你嗎?過什麽也不要和錢過不去。要不這樣,我做個東,給你們搭個橋,大家講和。”….還道:“有錢一起賺,有財一起發嘛!”
萬公公壓根就不相信錢到了葆光仙君手裡還有出來的。
他冷笑道:“可不敢當。您要是真想和我一起發財,就不會這個時候來景德鎮了。我看,我們還是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的好!”
葆真仙君眼皮一翻,冷哼道:“這麽說來,你是不想回京城了!”
司禮監也掌管著二十四衙門的人員調動。
萬公公垂著眼瞼,手緊緊地攥著,一副強忍著怒火的樣子。
宋桃看著,人像墜入了冰窟窿似的,刺骨的冷意一陣接著一陣往身上湧,凍得她四肢發麻。
不,不能這樣。
萬公公若是和宋積雲冰釋前嫌了,還有她什麽事呢什麽事兒?
以宋積雲睚眥必報的性格,她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宋桃心急如焚。
就看見主簿抹著汗匆匆地走了進來,在萬公公耳邊一陣低語。
萬公公睜大了眼睛,止不住的喜悅從他的眼底湧現:“快!快!快請!”
主簿一溜煙地跑了。
宋積雲心裡一緊。
大殿裡也頓時鴉鵲無聲,大家的視線都隨著主簿朝外望去。
萬公公則整了整衣袖,就要迎出去。
主簿殷勤地陪著七、八個男子走了進來。
為首的三十七、八歲,留著三綹美髯,穿著緋色織雲紋的官服,胸前繡著三品文官的孔雀補子。他一旁的官員和他穿著同樣的官服,不過個子要比他高半個頭,皮膚白皙,沒有留須。在兩人之後是個三品的武官,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胸前繡著老虎補子,卻系著金鑲玉的腰帶。
宋積雲不由多看了一眼。
她之前為了不犯常識性的錯誤,曾經對本朝的服飾做過仔細的研究。
一品以上才能佩玉腰帶。
那武官穿著三品官服卻系著一品官員才有資格系的腰帶,應該是他身上有爵位,而且爵位還不低。
宋積雲的心又沉了沉。
萬公公已上前就跪拜在了幾個人的面前:“王大人,黃大人,徐大人。”
甚至連那位葆光仙君在看見了為首的官員之後都明顯的拘謹了起來,萬公公上前拜見的時候他甚至一副恨不得躲到旁邊的樣子,在那位官員朝他望過來時,他窘然地笑了笑,給那位官員行禮,喊了聲“王大人”。
王大人鎖著眉頭背著手,厲聲道:“秦芝,你不在龍虎山為聖上祈福,跑到這裡來做什麽?”
那葆光仙君竟然磕磕巴巴地道:“我,我聽說萬曉泉在這裡,來,來看看熱鬧!”
說完,還朝後躲了躲。
宋積雲在心中長歎。
看來人算不如天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打起了精神。
就見那位王大人看了眼滿殿的人,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萬公公連忙上前,恭聲道:“王大人,這也是小的請您過來的緣故。”
他急急地道:“原本禦窯廠的事是由造辦處管,不應該驚動您老人家,可您也看見了,這些窯工仗著自己藝高人膽大,不服禦窯廠的管教,燒出了一種叫甜白瓷的新瓷卻不願意禦呈皇上,繞過禦窯廠,跑去南京售賣,謀取高額利潤。
“我想管,又怕鬧出當年處州之事,正巧大人來梁縣公辦,下官想請王大人來給我做個證,免得這些窯工鬧起來,有人告到朝廷,說我橫征暴斂,壞了皇上、壞了朝廷的名聲。”
他說著,還有意無意地看了葆光仙君一眼。
處州,是有名的產銀之地。本朝也是派了太監在此處設局管理。因為暴政,常有礦工暴亂。
萬公公巧言如簧,這是把宋積雲比喻成了暴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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