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青玄感應篇》中記載,修道求仙乃是以尋求超脫之路,肉體凡胎第一步便是要感應天地靈氣,化為己用,逐漸生出法力。
此過程便是煉氣。
這與陳平安的感應天地之力有些相似,只不過一者有系統法門,一者是誤打誤撞而得到感悟,兩者還是有些差別。
書中記載,煉氣有感應、凝氣、築基、金丹、元嬰、法身六步,一步一登天。
至於後面的境界,書中言語不詳,大概是編撰書籍的作者也未真正接觸到那等境界。
按照書中所說,練氣築基之前只是可以稍許調動天地靈氣,實際上與江湖頂尖武人爭鬥並不會佔優勢。
凡俗江湖中武者又要後天、先天之分。
後天者乃是形成了自身的武道之路,能徒手接刀刃,頂尖者甚至可以刀槍不入。
先天武者則是可以稍許感應天地,能借用天地靈氣淬煉肉身,有些手段與一些低階煉氣之輩也相差不多。
看完這段文字,陳景總算是明白了後天、先天之分,想來自己大概也是觸及到了武道先天。
不過武道先天同樣感應天地靈氣,實質與修仙煉氣也差不了多少,江湖中也有傳聞先天高手由武入道,逐漸走上仙修之路。
就比如老槐公提到的劍仙飛羽、刀聖寒空!
他接著往下翻開一頁,這一頁才是真正的練氣功夫,以《青玄感應篇》命名,前邊那些雜七雜八倒像是科普的大雜燴。
這簡短的感應篇雖是基礎法門,卻也是道門正宗,難怪那晚妖道會自稱是道祖傳人。
可惜就連如何築基都是語焉不詳。
夜幕徹底揭下。
“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
他默念著道文,逐漸沉浸到修煉《青玄感應篇》當中。
一夜無事。
次日,陳景從坐定中醒轉過來,雖是一夜未眠,可依舊是神采奕奕,絲毫感受不到困頓。
就像夏日裡剛衝了涼,清爽舒坦。
他看著書桌上的《青玄感應篇》,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一夜苦修到了什麽境界?
書上沒有具體記載各境界突破標志,他只能照本宣科去練。
他收拾後房間後來到後院,如往常一般,晨起練劍。
可當他施展劍招時候,不知怎的隱隱感受到一絲不協調。
他沒有多想,繼續使出一套《碧清劍訣》。
劍法凌厲,身姿飄逸。
若旁人看去,定是會拍手叫好,稱讚一聲“好劍!”
可停下劍的陳景緊皺眉頭,總覺得有些別扭。
他不再拘泥於劍,隨意揮動,劍指到哪兒便是哪兒。
很快,陳景就發覺了其中問題。
原本他練劍求的是劍招之果決,所謂劍出無回。
如今習練了《青玄感應篇》之後,便有些束手束腳,致命一劍時會有那麽一絲猶豫。
一者是劍法講究凌厲殺招,一者是道法自然無為。
兩者矛盾。
而且他原先運用劍招是劍隨心動,如今卻是有法力引著劍招,隱含不諧,令他出劍也是慢了幾分。
這時候,他想起青玄感應篇中有關記載,翻開一看,心中了然。
練氣之也是有諸子百家,分門別類。
有道門,佛家,魔門,雜家等,其中一家最為特殊,
名為劍修,修仙之人又將之稱為純粹劍修。 劍修同樣是練氣,卻與其他派別截然不同,如何引化靈氣,如何運使法力,如何明悟天地,諸如此類,皆有差異。
所謂純粹,即是以劍為本命,走上一條獨門橋!再無回頭路。
然而劍修極難修成。
這《青玄感應篇》乃是道門功法,非是劍修功法,也難怪他修煉中會遇上阻礙。
陳景緊了緊手中短劍,再度運使用短劍。
想要嘗試尋找到劍與法的和諧之處。
然而隨著劍招施展,非但沒有找到和諧,反倒是遇上更多阻滯。
陳景不由升起急切心態,手中短劍越發凌厲。
破空聲不絕於耳。
忽的,他聽到一聲碎裂聲,低頭看向手中短劍。
只見短劍劍身遍布裂痕。
那日用劍抵擋妖道鐵球時候,短劍就有了淺淺裂痕,再加上方才劍招焦急,強行灌入法力。
竟然使得短劍進一步碎裂,只要再稍作觸碰,這短劍只怕就要徹底裂開。
陳景眉心緊鎖,一時間呆滯沒有任何動作。
這短劍是他當日從劫匪手底下絕處逢生奪來的,因為其劍身短,方便攜帶,一直是留在身邊。
至於更順手的長劍,他已經托了名匠鑄劍。
可手中短劍畢竟陪伴了他兩年,終究還是有不舍之情。
他把短劍輕巧安放在房內書桌,在院子裡一個人站了許久。
碎開的短劍何嘗不是一種暗示。
才開始修煉道法就出了問題,到底是他修煉出了問題,還是自己根本就不適合走這條路。
他越想越是心煩,這或許是他來到此方世界後最為煩心的一次。
“唉!”
歎息一聲,陳景走出了院子。
此時天色尚早。
長寧街上,那些店鋪三三兩兩開了幾家,臨時擺設的攤販已經是熱火朝天,叫賣聲不絕於耳。
陳景沿著長街慢悠悠走著,感受著早市的人間煙火,心漸漸的也就靜了,前邊因練劍而浮現的焦躁慢慢舒緩下來。
周邊攤販大都是認識他,歡聲笑語,喚陳掌櫃來光顧生意。
陳景撐起笑容與熟人打聲招呼,順帶閑聊幾句,問些莊稼收成、孩子讀書等溫馨又繁瑣小事。
轉過身時見到一身穿陳舊衣裙的中年女子,手裡捧著一個大木盆,看樣子是剛洗衣服歸來。
“陳先生,好久不見了。”這中年女子正是徐平安娘親。
在她心裡,陳掌櫃能教平安識字寫文,不正是先生嗎。
徐母內心是不願意徐平安去做捕快的,能讀書識字考上秀才是最好,實在不行以後去私塾某個差事也行。
陳景笑著與徐母道了聲好,聊了聊徐平安近況。
徐母是越聊越感激陳景,非要拉著他回家吃頓早飯,說是今日早上難得準備了豐盛的餃子,正好借此謝謝先生。
陳景架不住對方盛情邀請,與她一道回來徐家宅院。
徐家宅院就在長寧街附近,庭院裡載有古樹,有些年頭了。
這時候,徐平安正在庭院中揮舞長劍,一大早已然是滿身汗水。
見到陳先生被娘請邀請回家,徐平安很是開心,立即放下手中鐵劍,泡好了茶端送過來。
陳景接過茶水,笑罵道:“先生我是專門來嘗嘗你家餃子的,茶喝飽了怎麽還吃得下餃子?”
徐平安撓了撓頭,訕訕一笑。
趁著這空閑時間,又和陳景請教起了劍法。
不得不說, 這段時日以來徐平安進步飛速,於劍法的領悟也提升了不少,回想起這家夥沉入《俠客行》字帖的模樣,陳景不由會心一笑。
很快,徐母燒好兩大碗餃子,端上了桌,站在一旁,往圍裙上擦了擦手,期待地看著陳景。
“那我就不客氣了。”陳景拿起筷子笑道。
一口餃子咬下,薄皮下的肉餡綻放過來,果然美味。
“這餃子好吃!”陳景大讚。
徐母露出笑容,跟著又數落了兒子一句,“平安,你別愣著,趕緊吃吧,吃完隨先生回書肆,好好乾,別成天想那有的沒的。”
徐平安最是聽老母的話,哪裡敢反抗,老實點頭。拿起桌上的陳醋,“咕嚕嚕”往碗裡倒了許多。
徐母說道:“你這孩子,到底是吃醋還是吃餃子啊?每回都放這麽多醋!”
“娘,有醋的餃子才好吃。”徐平安傻傻一笑,他最是在吃餃子時候放醋,娘親也是曉得他這個習慣,早就準備好了一大瓶醋放在邊上。
“那也不能放那麽多醋,餃子裡哪還有原來的味道。”徐母埋怨了一句,不是吝嗇這點醋,作為母親的嘮叨慣了。
“等等!”陳景突然放下筷子。
徐家兩人被嚇了一跳,呆呆看著陳景。
陳景愣了好久,忽然開懷笑道:“哈哈,餃子和醋,醋和餃子,我明白了。”
他見兩人的奇怪目光投來,笑道:“吃餃子,吃餃子!”
“徐大娘,你也趕緊給自己裝一碗,一塊吃!”
徐母笑道:“好嘞,一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