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辭老槐公，回到書肆之後，陳景關上房門，很快入了夢鄉。

　　第二日早起，與老鄭、小平安交代一句後，回到屋內翻開《碧清劍訣》。

　　“劍芒者不假於外物?”

　　陳景再三咀嚼劍仙柳飛羽這句話，不由皺起眉頭。

　　他把視線定格在《碧清劍訣》其中一句話──劍芒者，以內力逼出劍上磷粉，使之焚燒，望之如火炬。

　　以內力使磷粉焚燒，這是算內，還是外?

　　他催動手上手中短劍，耀眼光芒瞬間照亮整個房屋。

　　隨即，收回灌輸在劍身的內勁，劍芒又逐漸消失。

　　只見短劍隱隱通紅，似乎是經過了灼燒一般。

　　這應該就是劍訣中提到的焚燒望之如火炬，倒有點像陳景上一世所學的化學反應。

　　《碧清劍訣》是柳飛羽在成就劍道之前所著。

　　或許是之後柳劍仙另有頓悟，才說出了那句話！

　　“不能假於外物，也就是說不能依靠劍本身?”

　　陳景把短劍豎起，雙目緊緊盯著，一下子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許久許久之後，他逐漸閉上雙眼，仿佛有一柄無形的劍在他心中形成。

　　陳景忽的睜眼笑道:“不假於外物，也就不能依賴劍本身焚燒而產生劍芒，不論手中握著的是何物，都能隨心產生劍芒！”

　　短劍倏然刺出，鋒芒無匹的氣息徘徊在他周圍，逐漸化成無形的劍意。

　　這股劍意時而分散在他周圍，時而匯聚到他體內。

　　屋內的物品紛紛'震動，尤其是他手中鐵劍更是發出一聲暢快輕鳴，好似遇上了知音好友。

　　一聲大喝，劍意凝聚成一處，全數集中在劍身上。

　　只見一道光華綻放而出，順著劍尖往前凝聚成一道劍芒。

　　比之前短了不少。

　　陳景從靜坐中躍起，以《碧清劍訣》運使劍法，仿佛與劍和一，心中暢快無比。

　　此時圍繞在劍身周圍的光芒時而凝聚，時而分散如星芒，隨心中劍意而變化。

　　不再拘泥於火炬劍芒一種形式。

　　“劍芒雖然短了，但是威力大了不少！”

　　到這時候，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劍芒者不假於外物”的意思。

　　依靠內力內勁激發劍芒，終究只是外在手段，唯有順從心中劍意引發劍芒，這才算是真正觸摸到了劍道。

　　真正脫離凡俗武學范疇。

　　隨著他內力催動，劍芒再度變長，看上去和之前沒什麽區別，實則兩者天差地別。

　　前者為劍道，後者為劍術。

　　還好有柳飛羽劍仙這句還，否則他還當真是在歧途上越走越遠。

　　瞧見窗外驕陽，陳景估摸了時間，出了房門喚來徐平安，指點了幾招劍招後，便出了趟門。

　　為了應對與妖道一戰，還需要再多做布置。

　　隻留下徐平安在院子裡練劍。

　　店鋪裡則是由老鄭看著。

　　徐平安知道自己天賦不行，腦海裡始終環繞著先生那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既然跟著先生學劍，就決不能讓先生失望。

　　快到正午時候，店裡突然傳來吵鬧聲，他立即放下手中那把鏽跡斑斑鐵劍。

　　店裡來了一夥捕快，領頭的卻不是之前見過的錢正錢捕頭。

　　那領頭的捕頭說是要來調查昨夜一樁命案。

　　原來前幾日宣寧府中命案連連，前幾日夜裡城西花船上一名花名在外的女子死在了閨房中。

　　且花船附近還有一名老嫗遭了毒手。

　　而書肆掌櫃的陳景又恰巧在那一夜光臨花樓，官差自然要上門盤查一番。

　　這幾名捕快不像錢正那般好說話，一進來就嚷嚷著要搜鋪子，語句蠻橫不說，動作更是粗魯。

　　就這會兒功夫，已經打翻了一個書櫃。

　　老鄭說掌櫃的不在，可對方完全不理會，偏要搜查。

　　老人家氣不過，擋在前頭，與他們理論起來。

　　徐平安聽到動靜，趕到前店，護在老鄭身旁。

　　詢問了老鄭後，少年心中極為忐忑，他當然知道先生與那幾樁命案無關。

　　可先生夜裡與妖女顫抖，確實也和這些事情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他要是說了出來，不談能不能給先生證明清白，只怕還要惹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可他擋在路上，愣著說不出個所以然也定然不行。

　　電光火石之間，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智慧，一股腦兒說了好多。

　　平日裡不善言辭的少年竟然侃侃而談起來。

　　自己昨夜是好奇心作祟跟著先生到了花船外頭，卻被陳先生瞧見，於是臨時離開樓船，拉住她耳提面命了許久。

　　領頭之人用棍棒敲了敲桌面，眼神玩味，似笑非笑。

　　“懂規矩嗎?”

　　徐平安瞪大了眼睛，“什麽規矩?”

　　那幾名捕快冷哼一聲，嘀咕了一聲不懂規矩。

　　然後一聲大喝，非要把新華書肆翻個底朝天。

　　見那官差還要闖進後院，徐平安呵斥一句:“你們不講理， 衙門捕快就能胡亂搜捕嗎！你們要拿出證據！”

　　說完這話的時候，徐平安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什麽時候膽子這麽大，敢訓斥官差了。

　　眼見著這夥人就要動手翻箱倒櫃，徐平安硬著頭擋在了前路上，張開了雙臂，不讓對方闖進後院。

　　那領頭之人是個捕頭，滿臉橫肉，眼神凶狠。

　　那名黃捕頭“呸”了一聲，蒲扇般的巴掌甩在徐平安臉上，一下子就把這少年撞了出去。

　　還好徐平安習武也有些年頭，武功雖然不佳，身子骨還是結實的。

　　換成一般少年挨了這麽一下怕是要傷了筋骨。

　　“給老子搜，不要有一絲一毫遺漏！弄壞了東西，老子負責！”

　　“是！黃捕頭！”

　　“且慢。”

　　一道溫和聲音傳來，陳景跨入書肆，雲淡風輕，似乎沒有因眼前事情驚恐。

　　“掌櫃的，你終於回來了！”老鄭驚喜道。

　　那捕頭瞧見來人，問道:“你就是掌櫃的?”

　　陳景笑道:“黃捕頭英明，陳某正是書肆掌櫃。”

　　他扶起倒地的徐平安，拍了拍其肩膀。

　　隨後把為首的黃捕頭拉到一旁，往後者手上塞了錠銀子。

　　這類事情，前塵今世見多了無外乎借著查案明天來撈點油水。

　　只是如此蠻橫不講理還是頭一回遇見，看那倒在地上的書籍好不凌亂。

　　身為掌櫃的，還是有些心疼。

　　黃姓捕頭嘴角勾起。

　　“你這掌櫃，還算懂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