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寧府中,八街九陌,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長寧街街尾有一書肆,門口牌匾上寫著兩個大字——新華。
曾有人問過書肆店家,這“新華”二字是個什麽意思,年輕店家搖搖頭,擺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卻是一句話也不肯透露。
此刻,名為陳景的店家正靠在一把太師椅上,眼睛半開半合,享受著暖人日光。
他手裡拿著一本畫冊,封面上畫著才子佳人,也不知道是在打盹還是在看書。
“店家,給我來本《神雕俠侶》。”
聽見有人走進店鋪買書,他眼睛微微睜開一些,慵懶說道:“老鄭,有人買書。”
店鋪裡頭有一老漢應了一聲,眯著眼睛把那位顧客領了進去。
這老漢名叫老鄭,是書肆中老人了,在這裡幹了快有二十來年。
太師椅上的陳景站起身來,低頭看了眼手中畫冊,若有所思。
這畫冊看似是才子佳人,實則所畫皆是劍法招。
算不上秘籍,只能說是普通武學。
“唉,不知不覺已經快兩年了啊。”
陳景幽幽歎了口氣,回想起兩年來的種種,不由得會心一笑。
其實他心底一直藏著三個大秘密。
其一,他並非是這個世界之人,而是來自那蔚藍色的星球。
其二,他曾殺過人,很多人。
那是他來到此方世界的第一個月,遭遇索命劫匪,他拚了命掙扎,直到握住一柄落在地上的長劍,漸漸失去意識。
醒來後,劫匪全部亡於一劍之下,無一活口。
之後,他花了大半天時間處理好劫匪屍體,取走了劫匪身上的一些銀子以及武林秘籍。
輾轉多日後,來到宣寧府,恰巧遇到一書肆準備轉手,他便用銀子買了下來。在這宣寧府一呆就是兩年時間。
至於第三個秘密,卻是有些無法啟齒,且尷尬了。
書肆位於長寧街末端,地理位置差,賣的書又不受歡迎,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差,要不然前一任店家也不會將之賣了。
所以他只能憑著記憶寫上幾本前世看過的武俠小說,當然為了更好更快吸引顧客也不得不寫上幾本……
靠在書肆大門口的陳景正想著這些,邊上卻有人打斷了他的思路。
“老板,《瓊明仙女錄》有嗎?還有《白玉嬌娘潔》,我可是老主顧了!”
只見一個滿臉油光的中年漢子挺著大肚子湊到了他耳邊,輕聲說道。
陳景嘿嘿笑了一聲,好家夥,這是位鐵杆書粉。
果然啊不管什麽年代,男人的喜好都是差不多。
“之前幾本書好看嗎?”陳景笑道。
身形較胖的漢子嘿嘿道:“還行還行,硬是看完了,剛才我說的那幾本書還有嗎?”
“咳咳,有的有的,你跟我來。”
陳景領著那中年漢子走到一處角落,取出幾本新書。
這幾本“小書”雖然刪改了很多,但內容也確實難登大雅之堂,所以他只是放在書肆角落裡限'量銷售。
如果公開出售的話,怕不是第二天就被封店抓人嘍。
“好好!”那胖子接過書後,馬上掏出碎銀子放在桌上,然後把書往懷裡一塞,跑出了書肆。
胖子跑出門後,緊跟著跑進來一清秀少年,瞧上去十四五左右的模樣,正站在太師椅前頭擦著汗,憨憨地看著陳景。
“先生,我回來了!”
陳景看著樸素少年徐平安,
笑道:“小平安辛苦了。” 徐平安用灰舊袖子擦乾臉上汗水,樂呵呵站著。
這時候陳景想起這少年前幾日躲在角落裡看書的模樣,伸手拍在他肩膀上,表情略顯古怪。
“小平安啊,送書去的路上,有沒有偷看過那本《武林少年賓》?”
阿賓的功夫並不理想……
“沒……沒有。”徐平安連忙撥浪鼓似得搖頭,臉紅了個透,不敢直視陳景。
“哈哈哈哈。”陳景被他這做賊心虛的模樣給逗樂了,這少年性子老實,連撒謊都不會撒。
老鄭和店鋪裡的幾名客人聽到笑聲,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這一下,徐平安更加難受,整張臉紅得好似猴屁'股,甚至額頭上都冒起了汗水。
“我……我去後頭收拾舊書。”徐平安低著頭說一句話,然後也不等陳景回復,飛一般跑進書肆後宅。
“陳先生可別取笑平安嘍,小夥子也是好面子的。”老鄭在一旁笑著說道。
陳景樂呵呵點了點頭,這少年在他這書店裡做零工已有一年時間,做事踏實肯乾,確實是個不錯的小夥子。
大概是到了生意最好的時候,一波又一波顧客上門,書肆裡三人一下子忙得不可開交。
等到太陽快落山時候,店鋪裡總算冷清了些。
陳景看著今日帳簿,心滿意足笑道:“今天就先到這兒吧,一會兒就打烊嘍。”
老鄭放下手裡書籍,笑著說:“好嘞。”
不等慢吞吞的老鄭收拾,陳景已經自己動起手來。
說實話,這段時日著實有些心煩氣躁。
他收集的那些武功劍法早已了然於胸,可很難再進一步。
尤其是那一日抬頭看見天上——禦劍飛行。
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劍仙吧。
從此便埋下尋仙的想法。
他靜極思動,這段時日每日夜裡外出,飛簷走壁,於夜幕中隨意而行,心中倒是暢快不少。
今天夜裡他便準備再探一探那宣寧府的“龍潭虎穴”。
見陳景著急著關門的模樣,一旁的徐平安鼓起勇氣看向陳景,張了張嘴,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可又不敢說出口。
“平安啊,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先生我是那種小氣的人嗎?”
小平安能有什麽懷心思呢?
陳景還是挺喜歡這少年的,質樸簡單。
剛接手書肆的時候,這兩人都喊他店家掌櫃,後來他覺得這稱號不文雅,便讓一老一少稱呼他先生。
至於徐平安,其實是打心底認可這位陳先生的。
這一年多在書肆裡打零工,徐平安時常會請教陳先生一些文字詩篇,先生的理解異於常人,往往會令他茅塞頓開。
當然,小平安並不知道知道某些特殊書籍的背後作者是誰,尤其是他最喜歡的那本《武林少年賓》。
正是因為敬重陳景,徐平安才覺得自己必須得勸勸這位滿腹經路的陳先生,可千萬不能走上歧途。
“先生,我娘常和我說,有兩個地方非常恐怖,是龍潭虎穴,絕對不能去,去了就只剩下骷髏了!”徐平安終於抬起頭,正視陳景。
“好好,你說來聽聽。”陳景捧起一杯茶,笑吟吟看著對方。
“一個是城東賭坊,那裡會吞錢!”
“還有一個是城西河岸花船,那裡的虎穴會吃人!”徐平安一咬牙,連珠炮似的說了出來。
“我聽我家隔壁的小鼻涕蟲說,他看見好幾次先生去了河岸花船!”
花船是什麽地方?
停靠在河岸的一艘巨大樓船,夜夜笙歌。
鶯鶯燕燕,紅紅綠綠,宣寧府最是醉人的男人鄉。
“咳咳咳。”
陳景正飲下一口茶,聞言劇烈咳嗽起來,這小子什麽意思?